《木偶的回忆》刘小天

3、第 3 章

　　知道妻子怀孕的消息之后，我妈三天两头就往我家跑，说是我经常不在家，所以她不放心。爸爸说了她几次，不过每次说的时候都喜笑颜开。岳父岳母也很高兴……我真的有些迷惘：我做的事，是否只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愿望？
　　为人子女，自然应该尽孝道，可是这个“孝”字是不是就要以舍弃自己的想法为代价呢？他们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所以我们就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偿还？我不明白。
　　单位里面出了点事，因为一个同事的工作失误，整个派出所都要一起检讨，一起整改。大家私底下都颇有微词，工作已经够忙的了，忽然又增加了这种无谓的“政治任务”，何谓本末？可谁都知道这是规矩，牢骚归牢骚，该做的事情还是一件都逃不掉。我的情绪也受了些影响。
　　自从上次去医院检查之后，心脏不舒服的情况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隔三岔五就出现绞痛的情况。我没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尤其是不想让妻子知道——她够操劳了。
　　可能还是因为疲劳过度的原因，熬过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
　　有一天分局安排了体检，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大问题，做完心电图医生忽然问：“你有心脏病？”
　　“没有啊。”
　　“你家里人有没有心脏病史？”
　　“我爸心脏也不太好。”
　　“是嘛？你可能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会吧？”
　　“还不能确定，最好做个详细检查。”
　　遗传？我觉得头有点胀。转念又觉得医生的话都有点危言耸听，所以没太放在心上。如果真有心脏病，应该早就查出来了才对。
　　后来绞痛的情况没有了，加上工作一忙，这件事早被抛在了脑后。
　　已经知道妻子的预产期了，全家人都变得亢奋起来。我依然不是很理解，一个即将诞生的新生命真的就如此重要？
　　我成了攻击的对象：什么关心不够啦；这种时候还出去应酬啦；快当爸爸的人了还一点样子都没有啦……我确信我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听说怀孕的女人脾气会变得很古怪，可她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处处帮我说话。我应该觉得欣慰才对，可就是没有这种感觉——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有一天去“803”做一个伤势鉴定，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大学同学。一开始我没认出他来，他说了一句：“不记得啦？被你抢了女朋友的那个。”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那时他喜欢上一个女生，让我帮忙去问电话号码，没想到对方误以为是我想追求她。后来他们约了见面，那女生才发现弄错了，当面就拒绝了他。据说当时场面挺难看的。我知道之后还想安慰他几句，结果他说：“人长得不错，可没想到这种素质，被拒绝也好。”本来就不关我什么事的，可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我抢了他女朋友。解释了几次，没什么效果也就没放在心上了。再后来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我和他却时常拿来打趣儿。
　　聊了几句，笑得挺开心，可大家都还有事，只好互道了一句：“下次再聊。”谁知道这“下次”是什么时候？
　　回单位的路上，大学时候那段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的，那时候做的一些事情，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那天下班回家，我想起毕业的时候做了一张光盘，翻箱倒柜，居然还能找到。妻子饶有兴致地和我一起看，两个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妻子说：“天哪，你那时候那么疯的啊？”
　　我想不起多久没像那天晚上笑得那么开心了，从来没发现，原来回忆可以把人带回到那段永远无法回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