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哭的alpha》季墨然

3、第 3 章

　　Chapter 3 我不能揍宇阳

　　3年后，A国海滨城市H市，金融街某酒店会议室内。

　　会议开始后5分钟，朝暮冲进了会议室。

　　“对不起，请你们继续”朝暮赶紧在角落的沙发凳上落座，一边欠身抱歉，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巨大黑框眼镜，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这是个很小的会议室，小到只能放下一个四人圆桌和一个单人沙发凳。此时圆桌旁坐着的4个人齐刷刷盯着朝暮，大白天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只一旁站着的投行董事总经理Edward见怪不怪，喝了口茉莉花茶道“专家，请您继续吧。”

　　座位上首的白发专家从巨大的怔忡中回过了神，尴尬地咳嗽一声，接下了才说到一半的话“——库存现在大概1.8个月，其中0.8个月是三季度产生的，1个月是去年结转的……”

　　Edward的助理手上不停记会议纪要，眼睛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角落的沙发凳上瞟，心道，这人是谁啊？长得也太好看了吧？难道是明星来体验生活？天呐我没办法好好干活了……

　　40分钟后会议结束，朝暮迅速阖上电脑掏出名片，双手恭敬地递给老专家“黄老师您好，我是alpha基金看消费的分析师朝暮，您刚才讲的特别好，我能否加您个微信，有机会再请教您？”

　　老专家笑着谦虚了几句，收下了朝暮的名片，互相扫了微信。

　　Edward待专家走后，上前向朝暮伸出手：“三个月不见了朝暮，这段时间还好吗？”

　　朝暮刚进来的太急，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的Edward，忙伸手回握：“哎，越来越忙了，上一场会议刚结束就往你这里赶了，结果还是迟到了，Ed你见谅啊。”

　　“哪里哪里，alpha基金肯过来听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问句啊，你们对xxx公司最近的股价怎么看……”

　　两人聊了几分钟，朝暮接下来还有会议要赶，只好欠身给Edward道歉：“对不住啊，回头我们再聊。”

　　“好，你有问题随时给我们打电话。对了这是我的新助理，有机会希望你能指教下她……”

　　“哪里！Ed你在这行业说一不二，我还需要你指教呢，怎么能指教你的人……”朝暮脱下了眼镜，笑着伸手和助理握了握，道：“你好，我是alpha基金的朝暮，以后还请多指教。”

　　“你，你好，我是，我是，我是…...哦我是Becky，请多指教。”助理看清了朝暮全脸，大脑一时当机，险些忘了自己的名字。

　　朝暮像是习惯了这种事情，和蔼地笑了笑。他理好双肩包，一溜烟走了。

　　助理好似还在梦中，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和烧红的碳似的。

　　“老大”她转头唤坐在角落的Edward，魂不守舍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alpha基金看消费的分析师朝暮啊，他刚才不自我介绍了吗？你神游到哪里去了？！”Edward一幅“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需不需要辞个职回家养养脑子”的表情。

　　“我知道！我想说他真是我们同行吗？他长成那样，怎么不去当明星？”助理见自己被怀疑智商，急的全说出来了。

　　“他还真当过明星。14岁出道，18岁当上国际影帝，19岁退圈，24岁转来做了金融。看看，影帝转行做行业研究，是不是内卷严重？你说你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工作？”

　　助理“……”

　　在两场会议间隙，助理趁Edward不注意，偷偷掏出手机，输入朝暮的名字

　　“朝…...暮…...”她瞥了眼名片，确认没打错字。

　　百度百科显示“朝暮：清晨和夜晚”

　　助理下滑手机，没了。

　　她又输入“朝暮，影帝”

　　百度显示一堆小说的名字。

　　她不信邪，又把名字输入影评类app和几个视频号app，结果“查无此人”

　　助理懵了，老大不是说他是明星还是影帝吗？怎么查无此人了？连个蛛丝马迹都没了？

　　朝暮大步流星走在金融街上，他回忆起刚才助理的表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被忘记了啊……

　　也是，他当年说是影帝，可也不是什么小金人金棕榈的，拍的电影也就那么一部，还是部小众文艺片，影响力有限，后来还被禁播了，整片东南亚连张海报都不准留。

　　就这样过了10年，被忘记也很正常啊，他安慰自己道。

　　金融界适逢午饭时间，原本就热闹的街上更是熙熙攘攘。朝暮身穿揉皱了的优衣库白衬衫和肥大的黑色西装裤，戴着副黑框眼镜，背了个程序员标配的双肩包，刘海又长又厚，盖住了小半张脸。他弯腰低头走路，此刻真真融入了人群，轻易分辨不出来了。

　　谁又能把他和10年前那个花团锦簇、星光熠熠的少年影帝联系起来呢？

　　越往十字路口人越多，朝暮在人群嘈杂中恍了神：“朝暮！朝暮！”他听到有人在高呼他的名字。

　　然后越来越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起彼伏地喊他：“朝暮！朝暮！朝暮！”

　　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他看到马路两旁挤满了人，有人在招手，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他听见排山倒海的“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爱我吧，请一直爱我吧，他想，这一刻多么美好，世界仿佛都是我的……

　　“滴——”红绿灯前，私家车不满地按响喇叭。朝暮从回忆中抽回了身，抱歉地打了个招呼，赶紧过马路。他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要往回看，你必须往前走，他对自己说，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活下去，活的像个人。

　　第二天，H市，金融街，alpha基金大楼里。

　　“怎么样？Mr Big打进来了吗？”朝暮还没坐下，隔壁同事就把电脑椅当滑轮，哗啦哗啦地过来了。

　　来人名叫Alex，男，alpha，和朝暮分享同一办公桌两端已快两年 —— 也就是说，自朝暮加入这公司起他俩就同桌了。

　　说是同桌，其实两人隔得特远，公司像生怕两alpha打起来一样，邻座间远的可以放张大床。但距离架不住Alex八卦的心，两人间的地毯已经不知道被他的电脑椅折磨过多少次了。

　　Alex，常春藤名校毕业，绩点几乎满分，家世好体育好长的也不错，一毕业就进了这堪称金融界塔尖的公司，人生顺遂的让人嫉妒。但就是这样的人，此刻也在小心打探Mr Big的动向。

　　“打进来了，倒数十分钟时挂掉了，说他要起飞了。”

　　“OMG开会开到飞机起飞前最后几秒吗？他也太拼了吧？”

　　“他当然拼，我要是他我也拼，工资多好几个零呢！而且他家还有股份！”

　　“我无法理解你们这群钻进钱眼的人！难道生活不重要吗？休息不重要吗？但我爱你们！”Alex凭最后一句拯救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同事之谊：“他还有说什么吗？他有表态吗？”

　　朝暮耸了耸肩，道：“一如既往，听了快20分钟，别说提问了，连哼一声都没有。”

　　“好奇怪啊，你主持的会议他每场都来，但每场都不说话。我的会议他虽然偶尔来一下，但都会说几句。”Alex看的是航运和海运，不是基金经理们会长期重仓的行业。

　　“不知道，也许他觉得消费行业很重要，但我讲的没意思吧。”朝暮拍了拍键盘，示意Alex可以回去了。

　　亮起的电脑屏幕里，他看到隔壁销售部的Tina给他留了言：“dear，能帮个忙吗？出来陪康少吃个饭？”

　　又来……

　　朝暮懒得打字了，直接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甜腻的女声通过电波传进了鼓膜：“darling你可算有空啦？刚找你好几次，帮我个小忙陪康少再吃个饭呗？”

　　朝暮烦躁地按了按额角，道：“怎么又是陈家康？上次不是说已经搞定了吗？”

　　陈家康，男，omega，在某次会议上远远见朝暮便惊为天人，从此鲜花豪车，紧追不放，搞得全公司都知道康少看上他朝暮了。

　　原本朝暮是不会去搭理这种狗皮膏药的，但他是南方银行的少东家，自家公司又一直在争取入股南方银行。生意场上连隔夜仇都没有，更何况是“君子好逑”呢？你不喜欢？那不重要！上次销售总监联合研究主管半劝半威胁了他半天，他只好答应吃个饭应酬一下。

　　说是应酬，其实就是坐在那里当了一小时的花瓶——他除了最初的寒暄外全程无话，都交给同行的Tina和看银行的同事Monica了，实力诠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结果，他这对策还是没能消灭陈家康对他的兴趣……

　　“哎呀，合同是签好啦，这不要庆祝下嘛～熟了未来好合作呐～”Tina又顿了顿，更加甜腻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帮你请了假啦～你们老大说你吃多久都成。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搞定这次，我请你吃午饭，一年！”

　　都问了研究主管了，这还有啥好商量的……“不用了，你转账吧”

　　“好哒！爱你么么哒亲！”随后真对着话筒么么哒了两声。

　　“又要去卖脸了？”隔壁Alex揄揶道。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连分析师的脸都不放过”朝暮痛心疾首，敢情自己回炉重造念了那么多年书，花了那么多钱，到头来还是要去卖脸。然后一想自己只拿了卖脑子的钱，卖脸纯属白干活，一时悲从中来，都忘了Tina还要给他转账这事。

　　但他只来得及自艾自怜几秒——邮件提示音响起，邮箱里Mr Big的大名——Ocean赫然出现在最顶端。

　　看来是飞机飞到平流层能用网了。朝暮看了眼邮件内容，几乎要求他把刚才的presentation全打出来，还附带了几个问题。

　　今日10点前下班无望了……他悲愤地起身去了茶水间。茶水间里的饮料和零食都是免费的，为了方便他们加班，甚至还有自热米饭和泡面。

　　他拿了两瓶可乐，很快嫌不够又拿了两瓶，没过多久又折回来拿了个自热米饭，预备加班前垫垫饥。

　　吃死你个资本主义，他恨恨想。

　　第二天下午Mr Big出现在了他的海景办公室里，西装笔挺、步履矫健、头发纹丝不乱，丝毫看不出时差的影响。

　　Mr Big中文名宇阳，英文名Ocean，alpha，肩宽腰细腿长，长相不错。

　　这长相不错是朝暮评价的。他少时步入娱乐圈，见过的俊男美女不计其数，素人能从他嘴里得到“不错”已属难得，大多数情况下，他对人，甚至对他自己的相貌评价就两字“能看”，气的隔壁销售部的大美人们牙痒痒。

　　不过估计Ocean是不会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他的容貌的，他16岁到公司纽约办公室当了实习生，18岁大学毕业后留任，从分析师开始，一路做到基金经理，30岁就升任全球投资委员会“12长老”之一，晋升速度连火箭都赶不上。在这个背景没实力重要的行当里，他掌管的基金连续6年年化收益在35%以上，大名如雷贯耳。

　　Ocean作为个空中飞人，一年来H市办公室两次，每次待不到两个月。每次来，办公室就如临大敌，连去厕所频率都低了。

　　倒不是因为Ocean管的严，作为个大基金经理，他根本不在乎底下分析师每天干多久。他在乎的，是这个投资到底能不能帮他赚钱，以及你们分析师能不能把理由讲清楚。但架不住他眼光太毒辣、气场又太足，部门同事，尤其是比较年轻的，看到他都有点战战兢兢。

　　朝暮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而且由于实习时的过节，他比同事们更躲着宇阳。

　　“我先进去了，祝我好运”3点整，Alex理了理领带，拿起他的笔记本电脑，对着朝暮交叉食指和中指。

　　朝暮同礼回应。

　　20分钟后Alex面无表情的回来了，手指向背后一指，意思是轮到你了。

　　朝暮深吸了口气，心道，我要冷静，不能揍他，不能揍他，想想可爱的毛爷爷……

　　宇阳此时在打电话，隔着玻璃门朝他手掌向外推了推，意思是让他等一下。

　　朝暮知趣地点了点头，转身望向窗外湛蓝的海水，思绪一点点飘到了3年前的纽约。

　　那半年里，多少个这样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兴冲冲跑到休息大厅去找宇阳，向对方述说自己工作上的烦恼。宇阳相似的黑发黑眸和温和耐心的回答模糊了他的判断，让他真的以为宇阳也是愿意和他亲近的……

　　我还想请他吃饭呢……朝暮苦笑着想，宇阳那亲切和蔼的样子，根本只是教养的伪装，在他眼里，我怕只是个想投怀送抱又不得门路的人吧？真是太丢脸了。

　　3年前宇阳投诉了他性贿赂和性|骚|扰，虽然最后他极力申辩，但还是失去了留用的机会——他后来是先工作了一年，再社招进的H市办公室。

　　结果好死不死，一入职又遇到了宇阳……朝暮清楚一个好机会有多么难得，他不能再被赶走了，但他又实在想揍宇阳。于是折中一下，他碰到宇阳就绕道走，实在不行非对上就装聋作哑，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

　　要忍住，想想钱，想想公司年会和年假，千万不能揍宇阳……朝暮重复念叨。

　　“进来吧”身后有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啊好”朝暮催眠自己太投入，都没察觉到宇阳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不好意思刚接了个电话”宇阳礼貌地替他挡着门，让朝暮擦着他进去。

　　“等久了吧？”
　　“没有。”
　　宇阳点点头，落座，上身略前倾问：“最近有什么有趣的吗？”

　　开门见山，寒暄都没有。

　　朝暮转过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说他准备了大半个月的讲稿：“快年底了，我觉得白酒和火锅底料有点意思……”

　　15分钟后他这边刚结束，门外Monica就敲门了。

　　“谢谢，我们有机会再聊”宇阳站起来隔着桌子和朝暮握了握手，露出了15分钟来第一个微笑。

　　好像这次不错，朝暮顺手带上办公室门心想，这次至少宇阳看了几眼他的屏幕。

　　身后办公室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宇阳和Monica似乎聊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题，朝暮回头时看到宇阳正笑着摆摆手，示意Monica继续。

　　他一直盯着Monica的电脑……

　　朝暮刚才的一点点欣喜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