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球建国了》风圆圆

38、末日篇 第38章

　　甄非在宏大的航图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很累，累极了，但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是瞪着眼睛胡思乱想。
　　脑子里只剩下无数的公式和猜想，那些符号和数字就像是甜美的毒药，诱人往禁忌的深渊去。
　　她强迫自己不要想学习的事，可脑子清空后却又想起地下城的凄惨景象来。
　　自己还要等多久，如果华烨的研究没有突破，地下城是不是永远得不到救赎？
　　甄非摸着墙壁，从实验室1区一直走到了3区，整整五公里的路，一路都是银蓝色和白色。而实验室干脆都是纯白色的，没有个性涂装，一如它出厂的模样。
　　连机器人都喜欢花衣服，更何况是人呢？如果有了人，这里也会变得不一样吧？可能被花成太阳花，可能是美食，也可能如华烨一样，写满杂乱的公式。
　　地球人在干嘛呢？
　　那些狡猾的政委们，像老师一样的袁大爷，还有卖馄饨的大妈，她还在卖好吃的馄饨吗？兰溪镇上还有集市吗？
　　一想起来，心就痒痒，她想去集市，想看看人间什么模样。
　　哪怕只是坐在公园里，看看孩子们欢声笑语也好啊，就当是放松了。
　　于是甄非换上了她唯一的人类服装——红色的运动服，选择定点传输，眨眼间就出现在兰溪镇上。
　　兰溪镇此刻正值大中午，海风不小，但太阳把人晒得暖洋洋的。大白天，没什么人闲逛，能看到海岸边巡逻的警察和渔船。
　　渔船一个个倒扣起来，看起来很久没出海了——
　　哦，对，也不能出海了，虽然她把能量罩建在海里，但是除了近海生物，其余的生物是无法穿透能量罩出入的，没有鱼，谁还会出海呢。
　　她趴在公园栏杆上，和木凳子上睡懒觉的猫咪玩耍。
　　公园里偶尔有小孩子跑过，也有人来，有哭泣的情侣，吵架的女人，还有环卫工人，好像没多大的变化。
　　她在附近的商业街逛了一圈，店铺大多数关门歇业了，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
　　一个小时后，有人来了，甄非回头，是熟人，她低眸，忍不住笑了。
　　“真是快啊……”
　　“不算快，我特意等待了五十九分钟。”
　　陈斯平是从酒店直接过来的，昔日的酒店，彻底改成了指挥部，专门负责进出心悦小镇的科学家事务和研究进度。
　　“要去袁老那儿看看么，这个季节，橘子最好吃，今年橘子丰收，又大又甜，我请你吃。”
　　“算了，我不吃。”
　　甄非牢记之前的教训，再不肯在官方人士面前展示更多，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剖析，她不喜欢这种毫无隐私的感觉。
　　陈斯平点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他明白信任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只能慢慢来了。
　　“世界的变化真快，半年前，世界各国纷争不断，每天需要操心很多事，但现在，变成了两个国家，七个共产联盟。”
　　陈斯平笑眯眯地，一点儿没有沮丧的感觉，甄非晃了晃栏杆，吓跑了附件的鸟雀，才懒洋洋地说：“是很快，我来的时候，以为地球是天堂呢，可以学习很多东西，但是后来才发现，或许我自己就是一个信号，一个不幸的天启。”
　　甄非转身坐在凳子上，仰头望天：“文明与文明的交汇，或许就是这样，我读到马克思的资本论，以及他和恩格斯的著作，社会政治取决于经济基础，而生产方式会改变经济基础。我的出现，改变了你们的生产方式，所以短短半年，这个地球就大变样了。”
　　陈斯平没想到外星人也看马列著作，有些意外，但对方说得也没什么错。确实是外星科技让共产国际看到了希望，给了他们最强大的后援，才让世界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无尽的物资，永远不会短缺的食物。
　　人类确实被外星文明强行拽进了共产社会。
　　世界和平，陈斯平也不需要面对国外压力，他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回顾过去半年的一些关键节点。
　　最关键的一点看似是华烨的自作主张，其实整个十人小组都有问题，曹原反复回忆，总觉得当时惹怒甄非的不止华烨一个人。
　　如果当时能够克制，华国就会取得先机，但先机的作用不大，因为内政外交——对内，要继续推荐共同富裕，大集体制度；对外，刚刚结束几场战争，无意再起冲突，尤其是为了一个敌我不明的外星人。
　　华国当时更担心引发星际战争，结果被共产国际背刺了一刀：进入心悦小镇的，十个里就有六个是共产国际的人。
　　鼓动将军和华烨拆解机器人的一部分中层，也是共产国际的。
　　这些人无疑是叛国，可眼下这个情况，叛国罪也没法追究了，鉴于和平需要，人也辞职跑了。
　　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是不兼容的，是两个政治理想，前者高于后者，也终会抛弃后者。
　　陈斯平思来想去，怎么看，华国都是被共产国际坑了，他笑着问：“常昭，常昭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再和人握手。”
　　“说过，但你们想多了，我本身就不是自然人，是机器里生出来的。”
　　“是么？区别这么大，连心跳都没有吗？”
　　“……”

　　甄非转头，皱眉看着陈斯平，不明白他的态度，“你到底想说什么？离间计？让我和共产国际决裂？”
　　陈斯平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不明白，永生是多么可怕的哲学难题，人类的贪婪比宇宙黑洞还可怕。”
　　他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和共产国际之间的问题，只能交给历史来评判了。”
　　事实证明中央的担心没有错，曹原的讽刺之语也成了真：专家组里有坏人。有人从中作梗，不断阻碍北部军区的消息，不断提供错误的信息误导中央。

　　陈斯平毫不避讳这段历史：“中央不断被误导，我从中央出发的时候，全国4500颗核导弹，全都指向心悦小镇，我们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我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但是，我们不能把老百姓拖下水，所以竭尽全力争取和平，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故意，要把整个华国拖进深渊。”
　　“深渊？”甄非显得不以为然，“你们真是办公室呆久了，不会自己来看看吗？”
　　她不能理解陈斯平所说的误导，亲眼看一看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搞得这般复杂。陈斯平看甄非漂亮的大眼睛充满不屑，也是无法，给一个傻乎乎的外星人上政治课，可真是不容易。
　　眼前的外星人还没有他女儿大，在华国，连大学都没有毕业，还是毛娃娃，怎么和她普及政治斗争的艰深呢？
　　他叹气，“共产国际的图谋很大，在没有你之前，就已经剑指全世界政权，试图要在世界范围内掀起社会主义革命，但是我们都认为，这种革命没有准备不可能成功。”
　　说着，陈斯平苦笑：“谁知道世事难料，有你之后，直接跨越进入共产社会。”
　　甄非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从她来看，地球人谁做主都一样，但在华国人眼里，似乎很受伤，毕竟确实是被背叛了呢。
　　“对不起，是历史不留余地，外星寄生体来得太快了。”
　　甄非只能抱歉，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看陈斯平实在是太可怜了，那就先道个歉好啦。

　　陈斯平摆摆手，谦虚道：“但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地球大概是一片焦土，海清河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不用谢，我不希望发生灾难。”

　　说完了，甄非打量着陈斯平，眼前的男人干净挺拔，儒雅温和，眼神如海，深厚又充满了光，从外表看，确实是个好人的样子。
　　是和共产国际不一样的精神面貌，同样富有力量，是一种更为浑厚的力量感。
　　甄非突然想到，眼前的男人是个将军，天才一样的将军！
　　她咬了咬下嘴唇，忍不住好奇心，小声地问：“你是二十年前统一战争的参谋长，三个小时完成目标的将军？那你是不是很擅长战略？”
　　“嗯？”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甄非想了想，艰难地开口：“如果你是我，现在握有绝对武力，星际之间还有许多文明，你也知道其中某一个文明对自己敌意很大，该怎么办呢？”
　　“哈哈哈，你是在设想星际战争吗？”
　　陈斯平忍不住笑起来，眼前鹿一样的姑娘，眨巴着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求知欲很旺盛，可惜，太年轻了。
　　“不用问我，问问华国的历史，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最初的时候，一穷二白，在你到来之前，短短一百年不到，就跃升为世界第一强国，文化输出之巨，无法想象。”
　　说着，陈斯平更觉察一点讽刺：“也正因为如此，共产国际才强大起来嘛。”
　　就是把他们教育得太好，养得太好，才有闲工夫去搞革命，反过来背刺华国。
　　甄非懵懂地点点头，心情好了一点，她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招募军人，组建太空部队。
　　不能总躲着呐，地下城的人们还等着呢，她拖得越久，对方的苦难就越久。
　　目前来看，她不止需要数学家，还需要一些战略指挥官，想想怎么对付蓝星。
　　于是，甄非看着陈斯平的眼神就越发滚烫起来，亮闪闪地，仿佛发现了什么大宝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