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55 云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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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遮去最后一抹残月，天地间融为一色，灯火影绰。
道枝宁再次醒来时，脖子上的窒息感还未消散，指痕深深，她没忍住胸腔的痒意，俯下身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动静引来了一旁守着她的安在贤，他走过来，抬起手不太自然地轻拍她的脊背，想帮她顺气。
“宋茳呢？”
发丝顺着脸颊垂下，遮去她眼眸里的晦涩，只有微微颤抖的尾音，昭示着她的情绪也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
“你......先把药喝了吧——” 安在贤欲言又止，端起桌上的被子递过去。
他跟了宋茳八年，见过他出任务断掉三根肋骨却眼都不眨一下，也见过他靠一发子弹杀出重围浑身浴血。
对敌人杀伐果断，对自己更是冷漠无情。
但安在贤从没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宋茳，他第一次在宋茳眼里，看见了名为恐慌的情绪。
好像一个生锈了八年的机器人，突然被灌入汹涌到无法承受的情感，心脏瞬间爆裂开来，汩汩流动的鲜血为他注入生命，也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暗渊。
“我问你宋茳呢！” 道枝宁突然暴走起身，一把打开他的手，玻璃碎成一地，身形不稳，披头散发，小脸苍白。
“我要见他！！”
愤怒和无力感充斥着身体每一个细胞，叫嚣着让她只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可是眼眶酸涩无比，却再也无法挤出一滴眼泪。
宋茳说为什么是她？
他们之前认识对不对？她不是唯一的幸存者对不对？所有她受的苦难，其实有人可以理解甚至感同身受的，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连眼前这唯一的羁绊，都只想她去死？
“你先冷静一下！喂！你去哪？！” 安在贤被她突然爆发的力气挣脱，回过神就只见她已经光着脚跑出了船舱，脸色一变，急忙追了出去。
甲板上只开了一盏吊灯，宋茳的身影在灯下肃杀又凄厉，他单手搁在栏杆上，指间的猩红火光在朦胧薄烟里闪烁不定。
道枝宁只跑了几步便站定了，身后安在贤的劝阻声在看见那抹身影时也安静了下来，默默退后几步回到房内。
夜风呼呼而过，扬起道枝宁的长发，猝不及防地灌进宽大的衣领，灌进她脆弱的喉咙，将她的嗓音吹得摇摇欲坠。
她朝那人的背影问：“为什么。”
清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看着我要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的模样，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赤脚踩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道枝宁一步步上前，直至被他颀长的影子覆盖。
无人应答。
宋茳和他的影子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耳边只剩下船舷破开水面的哗啦声，岸边遥远的微光倒映在瞳孔里，明明灭灭。
他的衣摆突然被人拽住一角，力度之大，险些拽下一颗扣子，道枝宁仰头，红着眼眶近乎怒吼：“你们都恨我，为什么？凭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前的人终于动了动，转过身来，眼底的沉郁比那夜色还要暗上几分，他凉薄地扯了扯嘴角，苍白冰冷的指尖轻易捏住道枝宁的下巴。
潮湿江雾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烟草味围拢过来，宋茳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抵在及腰高的栏杆上，大半个身子就这么悬空在江面上，身下是一阵阵涌起的水浪。
他缓缓俯身靠近，呼出的气息炽热又令人战栗，低沉的嗓音如毒舌吐信：“怎么？全忘了？所以才能这么没心没肺又多活了十几年？”
“你...你什么意思？” 禁锢腰部的力道逐渐加大，死死抵着栏杆，双脚已经悬空离地五厘米，道枝宁完全相信，他下一秒就会把自己丢进江里喂鱼。
“什么意思？你问我？哈哈哈...” 宋茳似乎是听到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胸腔震动，不可抑地冷笑了几声。
“道枝宁，不，我应该叫你7号才对，你不是问我育善院吗？那场大火你怎么能忘？你怎么敢忘？！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提那场大火？！”
“唔——”
身子已经快折叠成九十度，道枝宁忍着腰部的疼痛，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起初她被宋茳掐着脖子很快便失去了意识，所以对于过近的肢体接触还未来得及发病。
但如今她半悬空在江面上，恐惧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宋茳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如擂，眼前一阵阵发黑。
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宋茳一愣，手上的力度下意识放轻，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一声：“又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当初你就是这样骗了5号吧？”
“让他因为帮你而惹怒主事，让他答应带你逃离育善院，甚至让他为你背叛组织从而被剥夺机会！他还为你毁了和我的约定！你不是好奇那场大火吗？他是因你而死！所有人都因你而死！！”
“然后你告诉我，你忘了，你活得好好的，还问我凭什么？！”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仿佛裹着呼啸的风和锋利的刀刃，猝不及防，将道枝宁脆弱的心脏扎得鲜血淋漓，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挣扎的双手渐渐卸掉力气，缓缓垂在两侧，清亮眼眸刮起漫天的沙尘暴，她唇瓣微张，极力地抗拒着这个她根本承受不起的真相。
不是的——
不是的——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白光带着嗡鸣声，剧痛无比。
宋茳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眼神，渐渐和记忆中某双眼睛重合起来。
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样的不满和忌惮，不同的是眼睛的主人不再稚嫩，甚至还带上了浓浓的恨意。
她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事啊......
昏暗的房间、无尽的打骂、每周一次的针管和试剂、还有永远吃不饱的肚子。
原来她就是7号啊，那时陪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宋茳吧？另一个是5号吗？因为她......死了吗？甚至连那场大火，都是她间接导致的吗？
所以过往和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她应受的惩罚啊。
“对不起......”
猫叫一样细弱的嗓音，掉进风里一下便没了踪迹。
“宋主事！快松手！！她会死的！！”
“哥！！你先冷静！！哥！！”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好像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但道枝宁已经无暇顾及。
就这样永远睡去，好像也不赖——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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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了大半夜的船艇终于在靠近江尾的一处废弃码头停了下来。
宋茳刚从船舷走下来，暗处立即有人上来迎接，男人一身黑衣，低头垂眸，神态恭敬。
“主事，地方已经安排好了。”
“把人带下去，给我看牢了。”
“是。”
安在贤背着昏迷不醒的道枝宁，不知为何有些为难，刚刚申医生已经说了她的情况很糟，宋茳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注意到他的踌躇，宋茳睨了眼过去，眼神冰冷：“想跟她一起被关，你就继续背着。”
“我——” 安在贤急了，他这都是为了谁哦！要不是怕某人缓过劲儿来反悔，他才懒得管她的死活呢。
“带下去。”
丢下这句话，宋茳便头也不回地上了不远处停着的轿车，车轮声摩擦过砂砾，一阵轰鸣声后车尾灯便消失在视野里。
“领事现在在哪？”
“原计划明天回国，东南地区出了点事，延迟到后天。”
“飞机落地立即通知我。”
“是。”
短暂的交流过后，车内再次陷入沉寂，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石碑，朱红色刻写的“寰宇生物”四个字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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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株赫和朴灿冽赶到时，基地外已经潜伏了一圈吴世勛带来的人。
他们本想直接进去，被郑绣晶拦了下来，说是里面的情况有异，吴世勛在地牢里找了一圈，暂时没发现道枝宁。
眼看天色就要亮起来了，里面的人仍旧迟迟没有出来，朴灿冽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就在他和李株赫拿过设备打算直接翻墙进去找人时，两道身影带着昏暗的晨雾从墙头上一跃而下。
“人呢？”
吴世勛径直走向越野车，脸色阴沉，并没有理会朴灿冽。
“我问你人呢？！”
一把拽住吴世勛的手臂，朴灿冽声音里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现在知道来质问我了？你他妈早干嘛去了？！”
焦灼惊惧了一整晚的心失望而归，吴世勛满腔的怒火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反手一拳狠狠砸在了朴灿冽脸上，肉眼可见的鲜血隐隐冒头。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给她陪葬的，算你一个。”
“喂喂喂，现在可不是自己人内讧的时候啊！小宁估计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啊！”
金钟仁见他们马上又要打起来，连忙上来劝架，虽然两人都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但还是把金钟仁的话听进去了。
“OA还有别的藏匿地方吗？你们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株赫终于开口，引得众人纷纷朝他看去，除了朴灿冽外，其余几人都面露疑惑。
“咳咳，忘记自我介绍。”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的火力，李株赫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叫李株赫，小宁的朋友。”
不知为何，听到李株赫的名字，吴世勛心头蓦然划过一丝熟悉感，稍纵即逝，还没来得及细思，又被他下一句话分散了注意力，眉头紧蹙，满是警惕。
“什么朋友？我可没听说过她有你这么个朋友。”
“那可能是你还不够了解她，你说呢？” 不怕死似的，李株赫又在吴世勛的雷区狠狠踩了一脚。
“老板！线人传消息回来了！昨晚江尾有一辆游艇很可疑！小宁她——”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燃之际，郑绣晶惊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055 云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