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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   廪都,凤仪殿,风吹纱帐动,烛影摇红。

      拓跋映彤早早洗漱完毕,换了寝衣,垂首坐在床边。不远处,沈铎正朝她走来,沉稳有力的步伐,每一步都像迈在她心上。

      她颤巍巍抬头,白净优雅的天鹅颈上,是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那双大眼明明是幼鹿般的纯净,却染上一丝撩人的欲色。

      这一次,她要将自己从身到心都交付,心甘情愿地交付。

      可惜,如此姝色,沈铎却没看见。因为隔着一层纱帐,他又一次先灭了灯。

      拓跋映彤只当是夫君顾及自己的颜面,她有些遗憾,因为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羞涩,她们草原的女子喜欢看着自己的夫君。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来,只要他们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沈铎进了帐中,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身边人局促不安地抠弄着丝帕,他感到自己快要被愧疚给吞没了。

      他闭上眼,握住了她的手。

      “报——”

      传讯声又一次打断了拓跋映彤的绮思。

      她应该立刻大度地起身点灯,可她做不到,当沈铎猛地放开她的手,又站起身来的时候,她还是不可抑制地落泪了。

      “进!”
      沈铎松了口气,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老天也知道他做不到,所以一次次为他解围。

      随着沈铎一声令下,内侍推门而入将宫灯一一点起,传令史也跪在了下方。

      “报大王,蒲门郡守探得宋王并未如约遣散兵力,反而勾结齐魏,暗中在蒲门百里外集结军队。”

      沈铎怒极反笑,“三条老狗果然毫无诚信可言,送上门来找死。”

      他就要甩袖赶往碧霄宫,召集臣下议事,忽然,他想到了身后的拓跋映彤。他回身一看,就看见她面上虽含笑,但丝帕上洇出的泪痕还是出卖了她。

      他本想出言安慰,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只交代了声“早些休息”,便匆匆离去了。

      这一夜,碧霄宫彻夜灯火通明,大项的智囊尽数集中于此,就连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谢允丞也在其中。

      “诸卿有何见解?”传令史将军情简述后,沈铎对着下方的群臣抛出问题。

      单长青拱手一步上前,他的声音难掩怒气,“宋狗无义,人人得而诛之,臣认为应当尽快集结兵马,先发制人,予以宋狗迎头痛击”。

      单长青如此愤怒,实在情有可原。他的父亲单太尉,不久前才殒命于函谷关偷袭战中,而领兵之人正是宋王。

      一旁的谢允丞此时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神情憔悴,满是血丝的眼里却燃着不灭的仇恨。

      “臣以为敌方此举别有用心。他们连夜集结部队,看似遮遮掩掩,实际上一番动作不过离蒲门百里,只怕他们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一旁的郎中令接道,“臣附议。且兵不厌诈,前一次他们便兵分两路,偷袭函谷关外,焉知此次他们不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乘我们军马尽出之时,偷袭廪都。

      别忘了,如今正是厌江冰封的时节,魏国若从冰上来袭,打到廪都不过两日光景”。

      沈铎双眼微眯,此话正说中了他的担忧。他看向了一旁静立不语的谢泓霖,问道:“丞相有何高见?”

      “臣以为,他们可以暗渡陈仓,我们不妨也声东击西。”

      沈铎的嘴角扬了起来,道:“愿闻其详。”

      随着谢丞相将自己的计谋缓缓道来,在场的谋臣频频点头,沈铎亦是露出赞许的目光。
      烛泪又是一夜淌到天明,直至破晓时分,这场会议方才结束。

      沈铎让众人回府整理行装,辰时正式携大军出征。大军光明正大地从廪都出发,造成倾巢出动的假象。

      而单将军则暗地里留守廪都,让敢来进犯的宵小,有来无回。

      看着重重守卫的碧霄宫,单长青仍觉得不够稳妥,只怕里头混进了细作,于是他便担起最辛苦也最容易松懈的夜巡岗,日日坚守,不肯交托于旁人。

      一日,他正行至摘星楼附近,忽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声响,有人喊到“抓刺客!”,他心道“果然来了”,连忙朝着摘星楼奔去。

      到了摘星楼下,刺客已被训练有素的禁军团团围住。

      他走到刺客身边,见刺客已被卸了下巴,无法自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人将刺客带了下去。

      接着又交代了众人一番,严防死守,不可大意云云,这才令众人散去。

      待一切恢复秩序后,他抬头望了望高企的摘星楼,停下了脚步。

      摘星楼乃是观星的高阁,位于玄武殿和凤仪殿之间,左右各有一条栈道连接两殿,位居碧霄宫的正中央。

      由于位置极其核心,所以素日防守极严,高阁之下以及两殿通往高阁的入口皆有内侍守着,一般来说宵小难犯,所以刚才刺客一进入这个区域就落网了。

      若是平日,刺客落网,他也该走了,可值此非常之时,他认为还是有必要上去查看一番,以免有漏网之鱼。

      他走进了摘星楼的入口,为免打草惊蛇,他挥手止住了正要行礼的两侧守卫,如影如魅一般,闪了进去。

      果然有人。
      还未行至最高处,他已经听见了顶部高台上传来的细微的气息,不过这气息听起来全然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

      他松开了腰侧的剑,但仍是屏息凝神,一步步走了上去。

      行至楼顶平台,他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身着极宽大的犬戎服饰,正凭栏而立,望向远方的夜空。

      那一身犬戎服饰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双眼一眯,也不出声,一个纵身跃过去,将那人死死抱住,就势滚到了地上。

      拓跋映彤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魂飞天际,她还来不及喊,就被来人带倒地上,并被死死压在那人身下。

      软,好软。
      这是单长青的第一反应。

      身下的是个女人。
      他一脸发懵地看向她的脸。

      毋庸置疑,这是个极美的女人,肤细如白瓷,唇嫩如花瓣,一双大眼睛因为惊惧而泛红,眼里泪意漫上来,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大胆!你放开我!”拓跋映彤看清来人的衣服是项军的形制,立刻压低了声音喝道。

      看她明明怕极,还虚张声势的模样,单长青觉得有些好笑。但他确实不想欺负一个弱女子,便起了身,擒住了她的双手问道:

      “我大胆?那你又是谁?夜半三更,女扮男装,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

      拓跋映彤又急又怒。

      她不过是今夜思念沈铎,难以入眠,便穿上自己做给沈铎却还来不及送出的衣服,来摘星楼远望。

      谁知道竟碰见这么个莽夫,他难道不知道,能上摘星楼便意味她的身份不一般了吗?怎么还敢对她这么无礼?

      她却没想到,如今形势下,她这一身异族服饰,落在神经高度紧张的单将军眼里,怎能不让他多想?

      见她久不回话,只是咬着唇,泫然欲泣,眼里不住地飘向凤仪殿方向,单长青板着的脸也在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下来。他指着她身上的衣服问道:

      “你可是凤仪殿的人?”

      她忍下气,点了点头。

      “就算是大夫人的侍女,这个点儿穿成这样站在这里,也是形迹可疑。你跟我走一趟,告诉我你上头的管事女官是谁,让她来领你吧。”

      看着她吃瘪忍气的模样,他觉得有趣极了,因此一句话说得越发没有气势,明明是命令,却带上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语气词。

      这句话落在拓跋映彤耳里却是催命符一般。她绝不能跟着他走,否则她的名声就别要了。
      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哀求道,“我跟你走,不过,你能不能轻些,我手疼。”

      她一边问话引开他的注意,一边悄悄拧开镯子上的机关,露出了镯子里藏着的迷针。

      单小将军就没见过女子这样同他说话,被她这么温言软语一求,他也觉得自己抓得太用力了些,他稍稍卸了几分力。

      没想到,就在这个当口,他的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眼前人的道儿。
      他伸出去捞人的手就这么无力地从半空中垂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越变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他眼前。

      次日清晨,他被寒风生生冻醒。他废了好大劲才从迷瞪中缓过劲来,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高台,一时分不清昨夜到底是真是幻。

      他垂下头,看见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截……狼牙?银色的狼牙上还系着一段丝带,他将狼牙对这曙光,眯着眼睛细看,一点点回忆昨晚的一切。

      还不等他细想,下方就有守卫跑上来,跪在他身前:

      “将军,谢尚宫命人传话,说大夫人今日未时出发,摆驾丞相府,由您来护驾。”

      他点了点头,这话几日前谢尚宫就同他交代过。谢夫人痛失爱子,谢将军又征战在外,大夫人便亲自到府上探望,代替大王抚慰谢氏一门。

      他一个翻身腾起,朝下方走去,边走边摩挲着手心里的狼牙。

      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想到了那个侍女说她来自凤仪殿。
      正好今日护送大夫人,他便好瞧瞧,昨晚那只会咬人的兔子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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