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逃荒》飞星迢迢

25、025.山贼末日

　　抛射机造出来的那一天，羊角县县衙大门两侧的桃树开了花。

　　零星的粉色为这座县城带来了第一抹春意。

　　苏高盛站在台阶上，仰望这座精巧的“庞然大物”，心中百感交集，但他面色依旧如常，倒是看不出来半分的情绪波动。

　　陈灵妙站在他身侧介绍着使用方法和一些注意事项，旁边的小吏奋笔疾书，生怕漏掉一丁半点儿。

　　苏高盛又问了几个问题，听完陈灵妙的回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敲定了三日后向山贼们发起总攻。

　　衙门也采纳了陈灵妙的意见，不再使用人海战术，只是从三班衙役里随便挑了几个人，由两个捕快带头，趁着夜色深沉，来到山贼安身的寨子前。

　　一共十五人，聚集在山脚下，身后的树林里藏着高大的抛射机，陈灵妙抬手看了看时间，低声道：“再过一刻钟，直接发射第一枚火药弹，千万别犹豫。”

　　“好，一切听您的。”

　　这群山贼作息不规律，极其喜欢夜间寻欢作乐，放到现代来说，就是活脱脱的派对人。
　　衙门进攻了好几次才摸索出来他们的睡觉时间。

　　等时间一到，山头的寨子里，亮如白昼的火光渐渐消退，一点点融进黑夜，陈灵妙举起红色的小旗子，按照事先说好的动作，利落地打出“发射”的信号。

　　抛射机后方的人员，接收到指令，迅速填装火药弹，瞄准目标后，毫不心软地投了出去。

　　经过之前的多次试验，火药弹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砸在山贼寨子的屋顶上，瞬间爆出一朵巨大的艳红色火花。

　　过了十多秒，寨子里才响起歇斯底里的尖叫，乱作一团的山贼们从屋子里涌出，到处都能闻到焦臭味和血腥味，现场一片混乱。

　　在他们的骂声与哭声中，第二个火药弹从天而降，落在院子中间，一下子点燃了数十个山贼的衣服，几息间，蔓延成无边火海。

　　“这是成功了吗？！”原先给陈灵妙守门的那个小捕快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圆溜溜，“怎么会这么快……”

　　他们一共组织了五次剿匪行动，次次惨烈而归，唯有第五次时，因为积攒了一些经验，才和这些恶贯满盈的山贼打了个平手。

　　陈灵妙再次挥旗，示意后方再投两颗火药弹，自己领着剩下的人从山中小道上去，绕到匪寨的后面。

　　此时投掷刚刚结束，山顶的火势正猛，将近五百人的山贼伤的伤，死的死，损失惨重，但仍有一部分人侥幸逃脱，站在火场外围嘶吼着。

　　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壮硕男子对天怒吼：“到底是谁？！！我要他为弟兄们偿命！！！！”

　　“偿命！！”“要他偿命！”

　　此话如同水珠滴入热油，激起了众人的愤怒情绪，纷纷大喊大叫着。

　　陈灵妙与捕快、衙役们分成两队，从山贼身后左右包抄，她这次并未带刀，便随手捡了一根木棍，跟随那个小捕快，冲进了山贼中。

　　没有武器的山贼如同瓜田里的西瓜，一砍一个准，但凡有余力回手的，都被趁乱补刀的陈灵妙踢碎了膝盖骨。

　　将近一个小时的打斗，在最后一个山贼嘶哑的诅咒声里收尾。

　　陈灵妙喘着气走到另一个年长捕快面前，刚开口说了“我们”两个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姑娘！！”

　　原本或坐或站着休息的捕快与衙役，一下子精神起来，手忙脚乱地抬起陈灵妙，以最快速度下山，通知抛射机那边撤离。

　　回到羊角县内，他们又速速请了大夫过来。

　　“这位姑娘怕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体力不支才晕过去，需要多休息，我这边再开几副安神静心的药，每日两次，以水煎服。”

　　闻言，苏高盛立刻安排人去药铺抓药，又派了几个丫鬟过来照顾陈灵妙。

　　随后，他叮嘱了几句，便急匆匆赶回衙门处理山匪的后续。

　　一直守在床边的翁兰舟再三确认人已走远，关好门窗，才伏在陈灵妙耳边小声道：“快醒醒，他们已经走了。”

　　床上昏迷的年轻女孩动了动眼珠，慢慢睁开一条缝，适应了光线以后，对翁兰舟笑了笑，“你看，他们不会发现的。”

　　“是是是，他们一点也没怀疑。”翁兰舟无奈回到：“但你把我吓一跳。”

　　“他们把你抬回来的时候，我真以为你出事了。”

　　当时她满脑子的“完蛋了”，还抽空哀叹了一句造反之业开首崩殂，但因为时刻记着最初约定的计划，才勉强稳定下来。

　　陈灵妙坐起来，眼神明亮，生气勃勃，哪还有方才半点的虚弱模样，“这几日我会留在城内，如果苏高盛发现了任何疑点和漏洞，也方便尽快找补，五日后咱们城外西郊见。”

　　“好，你自己小心。”

　　翁兰舟趁夜离开了羊角县，回到营地与其他人会合，安排好各项事务，便让大部队整理一下行装，只等五日后陈灵妙的消息。

　　这段时间里，县衙将山匪后续处理干净了。

　　经过现场调查，焚毁的寨子里除了烧焦的木头和尸体，还发现了几截槐树的断枝，上面缀满了白色的小纸花，不知道这些山贼用的什么法子保存它们，一点也没受到大火的影响。

　　“又是它……”苏高盛闭上眼，满脸愁容。

　　半晌后，他命人收好断枝，独自前往陈灵妙休养的客栈。

　　“此事已了，你可想好让本官做什么了吗？”

　　苏高盛指的是他答应下来的一个承诺。

　　陈灵妙深深弯下腰，声音铿锵有力：“草民得此神器的制造之法，便不忍它埋没，如今大靖边城屡受外敌侵犯，百姓苦不堪言，万望苏大人荐书一封，允许草民奔赴蒲州，为大靖效力！”

　　她想让苏高盛写一份推荐信，前往蒲州。

　　“好！好！好！”苏高盛连道三声好，抚掌大笑，可是一双眼睛却通红无比，他起身扶了一把陈灵妙，“好一个为大靖效力，你一介女流有如此壮志，实乃我朝之幸事！”

　　“明日我会派人将亲笔信送来，到了蒲州，你便能直接找知府大人。”

　　蒲州是鹿山府的省会，兵马充足，经济繁荣，因其守备森严，暂未受到流民的干扰。

　　而鹿山府尹周雪堂曾是天禧元年的首位状元，名噪一时，风光无两，后因性格太刚直，不喜朝堂上的党派纷争，主动申请来鹿山府任职，求个清闲。

　　陈灵妙辞别苏高盛，出城以后，直奔西边，一头扎进树林里，无影无踪，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只能恨恨而返。

　　等他们走远后，陈灵妙又突然现身，望着地平线上逐渐缩小为黑点的人影，无声地冷笑。

　　果然，自从揭下悬赏的那一刻，就有人盯上了她，虽然不确定是谁派来的，但绝无好心。

　　确定自己彻底甩开了这些人，陈灵妙重新回到树林内，赶往约定地点。

　　翁兰舟已经整顿好大队，站在羊角尖北边等待她归来。

　　“事不宜迟，出发吧。”

　　“起营——”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扬起手中的小红旗，指向正北。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踏上了新征程。

　　陈灵妙坐在马车前板上，借丁宝镜的医用刀片一丝不苟地划开推荐信的一侧，取出信纸，慢慢翻阅。

　　信中内容简明扼要，主旨分明，意在展现陈灵妙的优秀，并且明里暗里为她留了退路。
　　总而言之，苏高盛是个厚道人。

　　“您放心，周大人为人清廉，是个好官，如果生意谈不拢，也不会对我们多加刁难。”秦拂烟安抚了几句，让陈灵妙心情稍好一些，将信纸塞回去，粘合好信封。

　　她又拿出物资本，核对了一下食物数量。

　　“从这里到蒲州，需要半个月，我们的食物勉强够用，如果能找到一处荒地，有足够水源，我还是可以再种点儿出来。”杨青麦走在马车旁边，絮絮叨叨着，“只是旱灾这么严重，在黄土高原上找个水源比登天还难。”

　　“要是我能有个恒温大棚就好了。”她想起农学院的恒温大棚，馋得抓心挠肝。

　　“食物的事情还有转机，等到了蒲州，一切问题就都有解决办法了。”

　　“只不过——”陈灵妙话锋一转，眉头紧锁，“你的确得种些土豆来。”

　　她打算搭上周雪堂这条路子之后，就把土豆拿出来做交易，换取鹿山府境内的一部分粮食供应权。

　　在如今的大靖，最赚钱的就是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