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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奇遇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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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沃市又换了一批新的警员,六年前的福利院惨案再次被翻出来调查,我作为凶手正坐在警局等待盘问。
哦,这么说大概不太准确,毕竟由于德沃警方的弱鸡办案能力,即使这个案件已经被重查两次,我至今仍然还只是个嫌疑人。
等待的过程十分无聊,晃眼地日光穿过窗户打在墙面的市民守则上,发黄的纸张不知何时翘起一个小角,在穿堂而过的风中战战,像极了死掉躯体的蝴蝶翅膀。
审讯室门口立着三位新警员。我用眼神隔空描摹鹤立鸡群的那一位侧对着我的英俊轮廓,与记忆里的脸默默进行比对。
假如在这张脸上加几道伤疤…头发再留长一点的话,就是另一张脸了。啧,太像了,像到我都忍不住要以为是同一张脸。
但我确定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且不论那些无法去除的伤疤,对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何况两人气质身形简直大相径庭。
不过,乐于助人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
这位高大挺拔的鹤警员许是把大码制服让给了身边的大肚先生,才会选择穿这么一件过紧的中码制服站在那里。脖颈处没扣上的衣领里隐约可见红色的细绳,我眯了眯眼企图看的更清楚些。
可惜注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被我注视良久的鹤警员突然看向我,目光凌厉,锋芒毕现,几乎要将我洞穿。警告意味很浓,我向他微笑表示自己无意冒犯。然而他只是平静地叫我的名字,并示意我接受审讯。
不是警告?我会错了意?怎么会…我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的。
许久没光顾审讯室,强光打在脸上还是这么让人不舒服。鹤警员抱胸坐在我对面已经三分钟了依然没有开口,这本没什么,警员的心理战术罢了。
可是他在强光中看不清的脸,不合身的制服勾勒出的肌肉纹理和若隐若现的脖颈,让这样的对峙在我眼中渐渐变了味道,我的思维正不受控的向着某个地方发散。
必须停下来,停下来!我试图用语言转移注意力。
“看来警官是选了我?”
先开口就是示弱,我这一回合注定落了下风。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平静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波澜。
“姓名?”
“虞歌。”
“含义?”
新奇的问题,他在试图用这种方式打乱我的阵脚,这对已经处在下风的我不是好事。
我勾着唇对他的问题下定义:“这听起来像是警官的私人问题。”
“调情?很特别的谈判技巧。”
啧,还挺警觉,看来今天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应对审讯的最高技巧是什么来着?哦,讲无关紧要的真话。
“虞美人的虞,夜莺与玫瑰的歌。”
“年龄?”
“我不知道。”
……
审讯进行地很快,例行公事的一个小时再没有出现任何新问题,直到我的手搭上审讯室的门把手,一声毫无预兆的对从背后传来。
他没有任何解释,我却听懂了,他在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他选了我。
两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我没有问更多的问题,人要学会装傻,才会活得久。
活得久?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我咂摸良久这三个字,突然觉出做人的有趣。
说起来,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溜达在德沃大道上看星星的时候,还觉得活着着实是件没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配合了贝珂那个蠢货,由着他绑了我,在废弃福利院的旧楼里随意找了间破房间安置我。
破房间当年叫校长室,现在叫奇遇屋,我改的,意为总能遇到奇妙的人。我觉得十分贴切,比如现在,又一个奇妙的人来了。
“虞先生。”来人见到我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一派从容跟我打招呼,挨着我在桌子边坐下。
我学他下午的语气:“姓名?”
“沈铭。”
“含义?”
“沉鱼落雁的沈,刻骨铭心的铭。”
“……”
这人看着冷冷淡淡,讲起话来还挺骚,一个男的还沉鱼落雁…罢了,我看着他转过来的脸,竟然觉得这词倒也算贴切。
“年龄。”
“22”
如果木恩活着的话也是22,与他同岁。不待我继续,沈铭突然轻轻笑了声:“虞先生一点也不怕我。”
他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德沃市看起来福利院、警局和平民区三足鼎立,实则阶级分明。福利院会对所有新来的孩子进行筛选,留下聪明漂亮的在福利院长大,其余的送往西城平民区。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是德沃的贵族,能接受德沃最好的教育;平民们出卖廉价劳动力供养贵族,不肯屈从的将接受福利院的惩处;警局负责维护德沃秩序,大多时候致力于破获德沃市频发的杀人案以及对福利院的三位高层摇尾巴。
六年前福利院三高的死亡虽然没能改善长期形成的贵族平民阶级分化,但却把警局推上了真正的金字塔尖。他们是除了福利院三高外唯一拥有枪的机构,而他们的枪都有复杂的加密系统,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无法使用。
手无寸铁的贵族,在配枪的警员面前也就是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是该害怕。
沈铭对德沃的了解比我以为的多,可惜市民守则学的不怎么好,所以我好心提醒他:“沈警官,市民守则第十三条:警员不得无故伤害贵族。”
沈铭点点头表示明白,也跟我扯起了市民守则:“第二十一条:市民不得与警员有超出查案范畴的过密交往。”
“……”我收回市民守则学的不好那一句。
“十几年未改的市民守则为什么在两年前多了这样一条新规,虞先生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贝珂那个蠢货,但我是个好市民,所以我搬出官方说辞回答他:“因为有贵族试图勾结警员违反市民守则。”
“我是问你,”沈铭眯了眯眼睛,盯着我道:“你知道吗?”
我也回盯他,他了解德沃甚至可能了解我,我却对他知之甚少。但他之前回答选了我,算是佐证了两年前冯婧说给贝珂的那番话,我如果想要知道真相,他恐怕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没兴趣做第二个贝珂,但我打算赌一把。我斟词酌句:“因为有警员试图唤醒睡着的狮子。”
沈铭看起来十分满意我的回答,心情颇好地回怼我:“你把自己比作狮子?”
“……”嘴贱一下很快乐吗?腹诽归腹诽,他这么开玩笑应当就是可以合作的意思了。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窗外传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沈铭快速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一样又折回来抓住了我的手腕:“走!”
我挣了挣没挣脱,只好问他:“你做什么?”
“你没听到吗?外面出事了!”
我指着外面的月亮耐心解释:“我们这个点这样出去,算交往过密。”
他仍然扯着我向外走:“我们不会有事,但我们不去看,有人会死。”
“难道你急着过去不是要破案,而是要救人?”对救人这件事如此热切的人我长这么大见过两个,木恩是一个,沈铭是第二个,两人还长着一样的脸,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他匪夷所思地看我一眼放开了手:“也是,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变态杀手。”说完就要走。
我着实愣了,我不知道我的话哪里有问题,不过合作才刚刚有了苗头,不能这么快就黄掉。我跟上他的脚步,亡羊补牢:“一起去。”然后就不小心瞥到了他翘起来的嘴角,等等,我这是…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