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澜》Selanie

37、第三十七章 斗嘴

　　花露清香扑鼻，刚喝了一口便觉由口到心都是沁然一股蜜香，沈昀这才倚在身后的软靠上，摆摆手让聂卫先出去。

　　“吱呀”一声门响后，屋内又是一片沉寂。

　　沈昀慢悠悠劝说着，“两位少侠何必拘束，我沈昀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此地既无外人，我手上又无兵刃相衬，只是一介普通人，大可不必如此看我。”

　　萧隐放下花露盏，看着这位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的沈堂主，询问着，“晚辈来此之前听到消息说，飞雪楼赵楼主亡故，沈堂主可是知道其中确切缘由？”

　　“你倒是清楚，还不算太蠢。”

　　沉渊嘴唇微张，没想到沈堂主叫他们来是为了赵楼主的事，只看到二人你来我往的说着。

　　萧隐起头，“依沈堂主所知，那赵楼主可真是我迷仙谷的药毒害的？”

　　“飞雪楼办得十分隐秘，赵天音原本死在晏国，最后是由晏国分部弟子将尸体秘密带回飞雪楼内，我派出去的人探了数次，只有一个消息，那就是赵天音却是是死了，而她身上恰好中的是，你师傅千珏老人的独门秘技，溟花掌。”

　　萧隐失声惊呼，“溟花掌？！”

　　在他的记忆中，师父这门绝技极少显露，跟着师父这七年来，从未见他老人家使出过，大部分时候只用一身卓绝的轻功赶路，方便往返于迷仙谷和浣星海，和自家师兄叙叙话。

　　师父素来与人无冤无仇，极少涉及江湖事务，赵天音又怎么会死于溟花掌呢？

　　沈昀道，“不错，正是溟花掌，九华苏掌门和湘山莫掌门已经看过尸身，赵天音被封在一口棺材里，验尸那天特意开棺查看，听说前几日就已经下葬了。”

　　末了补充一句，“没想到一个赵天音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引得半个江湖的人都去看她下棺，要是玉姐还在，哪还有她。”

　　沉渊不解的问，“沈堂主在说什么？”

　　“没什么”，沈昀不再呢喃，便也收回心思，“你们此次来得正巧，今日我得了新消息，说的是一桩新事，在此之前，沈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少侠能否应允。”

　　萧隐问，“是什么事情，沈堂主但说无妨，”

　　“留下来，在我蓬莱岛住几个月。”

　　“……”

　　“……”

　　“怎么？很难？我蓬莱岛不好，还是觉得我会亏待你们？”

　　萧隐轻言婉拒，“沈堂主，既然赵楼主的事，矛头直指我迷仙谷，晚辈自当及时赶回谷内知会同门一声，以做戒备。”

　　他记得《武林录》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十年前的江湖，乃至二十到三十年的前的江湖，那时的武林经历了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漫漫长夜，江湖中百家门派相互征伐，只因一句谣言，一个起哄，而那时甚至还有统帅武林的武林盟主玉长风，却依旧没能阻止百家相残的恶孽，一切血色故事就发生在一个接一个的月夜，后来直接演变成白日屠戮，夜晚烧楼。

　　如今的江湖虽然无光，却也不算太晦暗，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天音之死真相如何恐怕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死的人是赵天音，而赵天音那浩浩荡荡排出十万八千里的倾慕者们，会以怎样的姿态去对待下毒的凶手，思来想去，迷仙谷的前途都是摇摇欲坠的。

　　沈昀看向沉渊，“那你呢，你打算如何，是去是留？”

　　沉渊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跟阿隐一起回迷仙谷。”

　　“阿隐？”沈昀忽然笑了，“当真是亲热，既然如此，便都留下，在蓬莱岛多陪我几日。”

　　萧隐腾的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向前，“沈大家，恕萧隐实在难以从命，师门上下数百人命，此刻恐怕危在旦夕了。”

　　沈昀慢吞吞的手掌往下，叫他坐，“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怕江湖上的人得知赵天音死于溟花掌下，围攻迷仙谷是不是，实话告诉你，你现在才想着动身，只怕已经晚了，迷仙谷早就被那些人围得水泄不通了，里面是什么情形，里面的人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萧隐几乎站不稳，怔怔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要倒，沉渊健步上前扶住他，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沉渊不可思议的望着沈昀，万分惊讶，“沈堂主说的可是真的？那怎么……”

　　他本想质问一句当初为什么要把二人带回来，若是他们抓紧脚程，说不定早就回到迷仙谷，所有人都可以躲过一劫，可是沈昀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事，竟像跟自己毫无瓜葛，言语冷淡得令人可怕，又不打算放他们走，一时间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排斥感。

　　沈昀一如既往的又神情慵懒起来，“在我这儿待着，至少还能知道最快的急讯，就凭你们两条腿，想往迷仙谷赶，只怕人到了，尸骨都白了。”

　　沉渊从来不由分说的维护萧隐，此刻愤愤不平的朝他喊着，“沈大家，你这样说话实在太过分了！”

　　沈昀对他这一声嚎叫一点也不恼，看戏一样瞧着两个孩子一个面如死灰，一个怒发冲冠，玩得开心得不得了。

　　他反问着，“我说话做事向来如此，你是第一次听说我沈昀的大名，还是忘了你师父的叮嘱，嗯？”

　　沉渊忽然明白师父的叮嘱是“禁踏微山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师父说得果然没错！就不该踏进你微山堂地界一步！不，半步！”

　　他气冲冲的给萧隐顺着心口，一边安抚阿隐，一边恶狠狠的盯着满桌盛宴后的沈昀，此刻只想将此人咬死泄愤。

　　“叶如倾还真会教孩子，你这么听他的话”，说罢掏出折扇悠悠然扇了几扇，才又道，“为何不考虑听我的话，我还没说完呢。”

　　沉渊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呸，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啧，这里没教好，要骂就要骂最狠的话，来跟我学，他祖宗的！”

　　“呸，你祖宗的！”

　　沈昀脸色微变，忽然坐直了，用扇子指着他，“傻小子你不能这样骂我！”

　　沉渊理直气壮，“我凭什么不能骂你！”

　　“算了，为叔懒得跟你计较！”

　　继续理直气壮，“谁要你当叔叔，谁是你亲戚谁倒八辈子大霉！”

　　“臭小子你过来！”

　　“沈昀，你过来啊！”

　　沈昀气急，几乎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欠打！”

　　沉渊一点也不怕他，“你来啊！”

　　“治不了你了还！”沈昀双手一拍，一声大吼，“聂卫！给我狠狠揍他！”

　　只见门被大风忽然吹开一般，下一刻沉渊就被突如其来的聂卫提着领子揪出去，萧隐还来不及伸手去救，两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拂花阁里只有穿堂海风吹过的声音，不时，从远处传来沉渊的惨叫声，不知他受着什么样的酷刑，萧隐顿时回了神，神情哀伤的跪倒在沈昀面前乞求。

　　“沈大家，沉渊还小，他还不懂事，你罚我吧，我比他大，我经得住。”

　　沈昀忽然眯起眼来打量萧隐，“你受得住？受得住什么样的刑罚，能做到何种地步？鞭子落到你身上的时候，疼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他拜伏得更低，乌发散了一地，语气毅然决然的十分坚定，“萧隐绝不后悔。”

　　“呵，你是他什么人，他又是你什么人，要你如此维护他？”

　　“他……”

　　“我脾气好，却容不得他人在我眼皮底下有一丁点欺骗，我希望你照实说，你是个聪明人。”

　　沈昀的威压实在太过强大，萧隐对他的气势毫无招架之力，心慌意乱的捏紧拳头，眉头皱成小山高。

　　“他的生死，全凭你一句话，你可想好了再答我。”

　　萧隐脱口而出，“他是我心上人！”

　　终于，如释重负。

　　沈昀幽幽踱步至门边，望着拂花阁外满地鲜花，轻飘飘的问，“他知道？他同意了吗？”

　　萧隐一时间不晓得该答什么好，他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他可能不同意，也可能已经同意过了？

　　“起来吧。”

　　“沈大家？”

　　“去找他吧，沿着这条道往南边小榭走。为叔同意了。”

　　萧隐无暇回想沈大家言语间的“为叔”是何意，感激涕零的起身，出了拂花阁，身后传来沈昀的话，“我找了个顶厉害的人去迷仙谷坐镇，你大可放心。”

　　也不知怎么的，沉渊和沈堂主好像天生不对付，这些日子，有点鸡飞狗跳。

　　第二日，沉渊极不情愿的与沈昀同桌吃饭，静如处子，只顾扒饭，不夹菜。

　　沈昀招来聂卫把他手脚五花大绑起来，结结实实捆在椅子上不得动弹，又喊来五六个侍女，轮流喂菜，那画面比喂猪好看不到哪里去。

　　萧隐在一旁惊得筷子都掉了，连忙缩到桌下去捡，再回到凳子上时，沈昀命人给了他一双新筷子，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你来喂。”

　　果然，刚才抵死不从的少年，真就吃了。

　　沉渊在蓬莱岛受尽折磨，苦于无船下岛，半夜说了句气话，要带萧隐去杀了沈昀，于是第二天，聂卫就把他抓到一处宽阔的地方，面前十八般武器依次排开，而沈昀悠闲坐在不远处的敞椅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