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随风迁徙

12、12

　　我忘不了玉梅姐流着眼泪对我说你才19岁，何必和我争？可是我，哪里真的敢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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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哲来被张淼才的话说的有几分发懵，惯性地去看秦静华，她却撇开了头，他只好抿抿嘴，问：“谁是我的丈母娘？”
　　张淼才急了就有点结巴：“什么……什么……谁……谁……是……你的……丈……丈母娘？还……还能……有……谁？朱……朱玉梅……她妈呗。”
　　他明白了，收起笑容，板了脸：“谁说她是我丈母娘！”
　　这话刚好被赶过来叫他的朱玉梅听见了，在距离三两步的地方停下，几乎是瞪着眼睛，瞧着他们，他还有她，沉着声音：“饭都做好了，你们准备磨蹭到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秦静华很局促，那一刹那别扭非常，于是低着头，没朝任何人打招呼，径自走了。余下的几个表情都十分不好看，居然也都没有说话，往回走。

　　那天的午饭沉闷非常，一干知青都低头扒饭，不言不语，闹的原本因为朱玉梅的母亲从城里好不容易带点油来做出来的菜都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香了。
　　秦静华匆匆吃了几口饭，推说头有点晕就回了房间，她一走，几道目光都跟着她，林哲来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继续低头不声不响地吃饭；朱玉梅把筷子一放，说我也吃饱了；其余几个也都彼此看一眼，谁也不出声，粉饰太平。
　　朱玉梅的妈妈大约是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的气氛，也放下了筷子，依旧是板着脸，看看一群小年轻，转头对着女儿：“你跟我回房去。”

　　回房，朱玉梅的房间就是秦静华的房间，这对母女明显有话要私下里说的样子，她只好站起来让位，到隔壁蒋晓云的地盘歇脚。
　　蒋晓云的房间本来也是两个女知青的，和她原来一个屋的费亚萍开春那会儿嫁给了公社党委书记的儿子搬走了，加上她那屋也比较小，所以秦静华来了才会和朱玉梅一个屋。
　　蒋晓云回房见到秦静华在，愣了一下，很快回了神，朝她笑：“静华，怎么站着，坐啊。”给她端了方凳，又抬头看她，“要不今晚上你和我一个屋？”
　　秦静华说好，微微骇首，因为心里毕竟不平静，表情有点凄惶，看得蒋晓云有点不忍心起来。她可不是张淼才那个傻小子，今天的场面加上往常的表现，在这知青堆里，谁对谁好，谁想和谁好，都是明明白白的，只是因为没人说，就好像拢了一层纱。而今这纱看样子是要被捅破了，该来的谁也挡不住，就希望别太闹腾，让人看了知青们的笑话。
　　她叹口气，拍拍秦静华的肩膀：“没事的，明天阿姨就走了。”
　　秦静华却为这轻轻一拍感伤起来，安静的，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某个地方。

　　下午林哲来没有去上工，秦静华和蒋晓云一起走的时候，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看一眼。
　　知青们都有点郁闷，脑子少根筋的张淼才都讷讷地说：“有问题啊，有问题。”
　　谁不知道有问题呢？蒋晓云白他一眼，看一声不响挑东西的秦静华，摇了摇头，叫长生：“要不，等下你们谁回去看看？你看呢？”
　　长生推眼镜儿：“看什么看？看了能解决事儿？国强也不是个没主意的人。”

　　事实上，林哲来是太有主意了，宁折不弯的脾气，学不来花花肠子绕弯子说话，所以，当朱玉梅的母亲堂而皇之留下他说话的时候，他虽然客气，却一点儿不给面子地对他说：“阿姨，我和朱玉梅就是同学。”
　　朱玉梅的妈妈“呀”了一声，仔仔细细盯着他看了许久，口中啧啧有声，叹道：“玉梅，你自己听听，这叫什么话？”
　　朱玉梅早就已经嘤嘤地哭了，林哲来也叹口气，说：“这话迟早要说的，玉梅，我明白说抱歉没用，我一个□□的儿子，攀不上你。”
　　做母亲的当然是看不得自己的女儿委屈的，一把拉起朱玉梅：“还哭什么？你自己都听到啦！他算什么东西，一个□□的儿子！就你傻看上这么个不知好歹的都不肯去丝绸厂了！”
　　朱玉梅却甩开她妈妈的臂膀，去拉林哲来的手：“国强，我才不在乎什么□□不□□，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林哲来下意识把手挪开，往后退了一步：“别这样，阿姨说挺对的，我就是一不识好歹的家伙，你能进丝绸厂，干吗不去呢？我估摸着这辈子是离不开这山沟沟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不是忧郁，几乎有点小小的笑容，扯着一边的嘴角，慢慢地，说，“阿姨，玉梅，这不年前水库要完工么，我还得上工去，你们先歇着吧，晚上我们都商量了给宰只鸡，吃了明天再走。”
　　然后，一甩手，就离开了那个屋子。

　　在水库大坝上见到林哲来，秦静华呆了一下，继而当做没看见依旧干着自己的活，挑着扁担对水江说：“水江哥，我这里还能装点，你帮我装。”
　　林哲来走到她面前，朝水江点点头，夺过她手里的扁担，说：“毛石太重了，我来吧。”秦静华于是愣着，站在原地，看他挑着担子离开的背影，双手捂住了嘴，深深吸了口气。
　　吴水江倒是知情识趣的，走了开去。
　　那个下午如此漫长，秦静华的内心如此张皇。

　　冬季的夜来得早，下工的时候，月亮已经悄悄爬上树梢，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扛着工具离开都是颇兴奋的，男男女女，嘻嘻哈哈，只有几个知青声音不响亮。
　　沉默变成一种气氛，违背了青年们的本意，所以，在快到家的时候，林哲来说：“我想起来有点事儿，我就不回去了，得上下村老安头家去。”
　　老安头是从前的生产队长，林哲来的师傅，刚下乡的时候，手把手把一个满腹经纶却手不能提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善使锄头的庄稼汉。
　　他走得很快，在黄昏的黯淡的色彩里，渐行渐远。这一幕落在秦静华的眼里，竟然感觉是非常的萧索，有点像诗里面写的——风萧萧兮易水寒。

　　朱玉梅和她的妈妈并没有做饭，所以秦静华就得背负这个重任，长生帮忙烧火，小张帮忙宰鸡，又取了一块腌鱼，好好的置备了一桌子。
　　饭做完后她在自己的屋前踌躇了一会儿，敲门，进去，看见母女两个沉默地坐在床上，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喊一声：“玉梅姐，阿姨，吃饭了。”说完就打算往外走，没料到被朱玉梅唤住：“静华，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朱玉梅又对妈妈说：“妈，您先过去，我这就去，我问小秦点事情。”
　　她妈妈重重“哼”了一声，站起来，擦着秦静华的胳膊离开，将她几乎蹭了个趔趄，朱玉梅也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就这么面对面站着，静静看了她许久，手抚在她的脸上，说：“从前没细看清楚，静华，你原来是个美人胚子呢。”
　　秦静华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几乎不敢看看面前的女孩子的眼睛，低下头去：“玉梅姐，有话，你就说吧。”
　　玉梅的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从原本已经红着的眼睛里面滑落下来，是一种安静而婉转的哀伤，让秦静华不知所措，匆忙的用衣袖给她擦。玉梅却忽然笑了，露出左侧的小虎牙，偏着头，对她说：“静华啊，你才19岁，你这么漂亮，在这里呆上几年进了城你也能找到特好的小伙子，何必和我争呢？国强他，我从读书的时候就看上他，我跟着他上山下乡，你说他怎么能这样？！”
　　秦静华是想哭的，可是喉咙干干的，眼睛也干干的，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也没能掉下来泪珠子，就这么站着，看着她，安静的像一尊雕塑。
　　在这尊雕塑身边，一个伤心的女子，不断地控诉。

　　这几天，买房子，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