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拾叁 ...
-
李云湜觉得,余挽最近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
窗外又起了风,枝叶拍打的声音时续时停,李云湜翻了个身,贴近了余挽的手臂,迷迷糊糊地问,“是不是要下雨啦?”
“嗯。过几天就会有雨。”
“那明天,我们把衣服都洗一洗。”
“好。”余挽摸了摸她额头的碎发,“困了就睡吧。”
“那你什么时候睡呀......”
李云湜的声音低哑却柔软,余挽心里痒痒的,在她唇上亲了亲,道,“马上。”
“好......”
李云湜的分贝渐小,慢慢缩进了被子里,余挽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上,努力往里推了推以防它掉下来。
她半眯着眼,凑近了躺下的余挽,把自己藏在她的臂弯之下。
就在这时,李云湜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挽挽,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和以前的不同了......”
她的手指一抽,后又微笑道,“怎么不同了?”
“好像......有淡淡的药味。”
李云湜困极了,说话没有力气,余挽就没再多讲什么,只把怀里的人抱紧了,道了声,“睡吧。”
这事儿正赶上她脑子不清醒,李云湜又被那声音哄得越发昏沉,后面便没再多想。可过了几天,她就又意识到了什么。
这日她正用手梳弄着自己刚洗好的头发,就见余挽拿出冰箱里的酸奶,结果却忽然愣住了,莫名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挽挽,怎么啦?怎么在发呆啊?”
李云湜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臂,看着仿佛呆住的余挽,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太妙。
“啊?没什么。”她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突地递了过来,道,“云湜,你来帮我拧吧。”
这,这算是撒娇么?
李云湜反应了半晌,才半压着嘴角喘出口大气,把瓶盖打开了交给她。
一贯见她坚毅惯了,真是鲜少见余挽这般模样。
太让人想疼了。
“嗯,好喝。”
余挽轻抿着嘴角的残余,一转眸看见李云湜瞧着自己笑得微妙,便自我反省般慢吞吞道,“怎么了?”
“挽挽,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李云湜揉了揉她的发顶,凑上去便吻在了她的侧脸。
喜欢。
好喜欢。
或许那早已经不是喜欢,而是,爱。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除了渐渐飘向这座城市的阴云突地笼住了大部分光线,似乎一切都显得那样顺利。
李云湜因为要出席新作品的发布会,一早就被强哥放了假,恰好最近余挽不怎么忙着赶稿,两个人就窝在家里耳鬓厮磨了好几天。
越是到重要的场合她就越紧张,因此李云湜一早就躺下了,依偎在余挽的身边许久,听着窗外来了风,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渐渐覆盖住投入眼中的光亮。
她悬着心,本就睡得不安稳,加上外面的呼啸声一阵接一阵,李云湜半梦半醒,没多久就听见了什么细碎的声响,皱着眉惊了过来。
再睁眼,依旧是满目的金黄。
不清楚她在偷偷地做什么,李云湜轻声下床,恰好洗手间的门没有关,她刚一站过去,就看见余挽蹲在地上,手臂压在洗手池的边沿,猩红的眼中啪嗒不停,正张着口痛苦喘气。
“挽挽!挽挽!”李云湜冲进去,“你怎么了!”
余挽听见声音猝然回头,一脸的湿润正对上了跌坐在自己面前的李云湜。
她忙用手背在自己脸上抹了抹,边扶她起身边笑道,“我没事儿,咱们回去睡吧。”
“挽挽,挽挽......”李云湜的声音飘忽着,搀着她慢吞吞地往床边走,“你哪不舒服?你跟我说,我们去医院——”
“不,不用去医院。”余挽一坐下便顺势躺了下来,又拉着她的手示意让李云湜也歇下,“我没事儿。”
“你哪儿疼?让我看看。”
李云湜窝在她身后,一手还在她身上摸索着。余挽侧翻向她,试图压住她的动作,但李云湜比自己更快,已经不小心碰到了地方,惹得余挽轻“嘶”一声。
“手疼?是手疼么?”李云湜捧捏住她的手指,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小心翼翼地瞧着,蹙眉道,“怎么会手疼呢。”
“不是手疼。”余挽微笑着看着她,道,“是手腕。”
“手腕?那怎么会手腕疼呢?什么时候磕到碰到了,还是扭到了?还——”
“腱鞘炎。不碍事儿。”
“腱鞘炎......怎么会得了腱鞘炎呢!”
李云湜的眼睫颤了几下,鼻腔已经酸腻一片。
“我经常打字,算是职业病吧。不碍事儿。”
余挽说得平静,仿佛只是在讲出一件陈年旧事。可她轻飘无力的嗓音让李云湜的情绪逐渐上涌,已经逼得人心头慌动。
难怪近来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难怪她会突然拧不开瓶盖......原来,原来.....原来她早就使不上力气,一直偷偷背着自己。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自己。
李云湜轻吸一口气,压下早已聚集好的片片湿润,带着些不被察觉的鼻音问道。
“为什么连哭都要躲着我?”
“因为你说过,我哭起来的样子不好看。”
似是在故意逗她,又似是在让她放心,余挽话音结束时脸上还带了个笑。
但李云湜却突然腾地侧着撑起了身子,颈部的线条被拉伸着,露出好看的弧度。
“那我现在就收回那句话!我的挽挽......可以在我面前掉眼泪,我希望她把脆弱留给我,我希望她不要做那么坚强的人!”
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流下,因为脑袋微倾的缘故,滑过了鼻侧,最后悬滞在鼻尖,欲垂不落,晶莹剔透。
王天永曾经说过,她哭起来很好看。
(......
以下不可言说的内容多次导致文章被锁 不予显示
......)
“睡吧。”
李云湜的心中仍咚咚作响,但见余挽关了灯又不再大动,才慢慢平复下来,搭上了她压在自己身上的手,伴着风起啸啸时的树影,松懈着入眠了。
大概是有某种特殊的加成,余挽在这一夜之后疼痛减轻了不少,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可能是因为她哭过以后眼皮纹丝不动,而李云湜没她落泪凶猛但却直接在眼皮上多蹦出来条线的原因吧。
妆造要在下午开始准备,李云湜拼了命地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只好努力消肿,因此在做唇妆之前,她只喝了一杯咖啡,嘴巴都快要干得起皮了。
见她偶有哈欠,刘强咽下了嘴里的肉夹馍,问道,“你昨儿睡得晚?不像你平时的样子啊,一有活动你不是八.九点就躺下了?我都没跟你发消息。”
李云湜不禁瞟了余挽一眼,反而道,“哥你坐的离我远点,太香了我好饿。”
“那你吃一口,反正我买的多。”
一咬下去那饼皮酥得掉渣,李云湜自己都没意识到吞了口水,又道,“吃一口哪还停得下来啊,快别让我闻见。”
说罢她就要去捏自己的鼻子,被化妆师眼疾手快地拦下了,慌道,“妆!妆!”
刘强只好提了剩下的诱惑到外面去,一丝味道都不敢再放进屋来。
他前脚走出去没多久,化妆师就把李云湜的眉毛修画好了,她抽空去了躺洗手间,余挽就在这个时候蹲到了她的裙摆前。
“饿了吧?”
李云湜点点头,看起来委屈极了。
“吃点这个应该没事吧?”
她掏出一个透明的餐盒,里面放了几颗剥好的水煮蛋清。
“这,哪来的?”
“这就不用管啦。吃几个?”
李云湜本来不饿,不想也不敢吃,但架不住余挽那样抬头瞧着自己,便小心翼翼地尝了几个给自己垫肚子。
没吃几口她便忽而想到一事,问道,“挽挽,这是你剥的么?”
“是啊。”
这下她便急了,道,“不是手疼么,怎么还给我剥这么多。”她拉起余挽的手握在掌心,“是不是更疼了,我——”
已见她眼圈泛红,余挽忙活动了自己的关节给她看。
“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李云湜将信将疑,蹙着眉看她,“真的么?”
“真的。不骗你。”
这倒不是她撒谎,是她之前已经打过封闭针,加上最近暗里吃药,确实已经无甚感觉了。
“那咱们一人一半,剩下的你也要吃。”
余挽也不推辞,只闭了闭眼,笑着点头道,“好。”
补充过一些蛋白质,胃里那持续的刺激感总算压下去不少。同事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剩下妆面的完成时间往前压缩了许多,提前结束了任务。
眼见大楼外又起了风,刘强不敢耽搁,和公司的司机通完电话便领着李云湜往会场赶去。
她小心翼翼地提着大片的裙摆,低声对身边的余挽说,“今天的妆好看吗?”
余挽现在没有办法牵她的手,只好捏着低垂下来的礼服一角,轻声回应。
“好看。一直都很好看。”
就在这时,刘强使劲地咳嗽了两声,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人讲,“在外面多少收敛一点......”
李云湜这才偷笑着不说话了,费力地爬上了车,窝在堆叠的布料里,歪向身后的座椅。
刘强听她俩果然安静了好半晌,还以为是自己把俩丫头吓到了,结果从副驾上扭过身,就看见她们都闭眼坐在后面养精蓄锐,再往下一瞧,手还牢牢地抓在一起。
果然很收敛......
刘强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眼神空洞地望向了倒车镜中的自己。
路上有些堵车,李云湜到达指定地点时,时间卡得刚刚好。只是这样她就没有机会再多和余挽说几句话,匆匆忙忙地就要往内场赶。
余挽这次不能陪她一起进去,只能坐在车里等她回来。
没有直播的机会和场内状况的透出,她只能一秒一秒地干熬下去,和无边的寂寞一起,和不知结尾的时间一起。
这样一等便是好几个小时,一直到窗外的天色黑了,车里渐渐暗得看不清楚,前夜已经过去,才听见有人猛地拉开了车门,李云湜仍穿着礼服站在那儿,抬眼盯着自己。
见她脸色不悦,余挽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李云湜已经爬上了车,将头朝向车窗的方向,身子向后一仰,不再看自己。
余挽有些不知所措,看向终于追过来的刘强时,他剧烈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别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怀揣着满腹心事,这一路的坦途似乎都变得有些颠簸。
余挽数次借助闪进来的光亮看向车窗上反射出她面庞的虚影,但除了李云湜紧闭的双眼,她什么也瞧不清楚。
刘强也悄悄地从座位上转过身,用口型无声地问道,“吵——架——啦?”
余挽只能摇了摇头,给不出一点解释。
任谁都看得出来,李云湜是在生余挽的气。
风力也在此时强劲了起来,混在大片的枯叶中送其旋卷上天,幽黑的夜空中不时响起闷雷阵阵,偶有刺目的光炸开四散,才显见外面大变的世界。
车子停下的瞬间,李云湜迅速地跳了下来。
冷飕飕的空气霎时吹起她的发丝,其中还裹挟着细小的颗粒,凑巧地要往人眼睛里钻。
余挽见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焦急地看了看刘强。
“去,快去快去。”他很清楚她想说什么,不待余挽张口便摆了摆手。
余挽这才大步地追了上去,但也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始终跟在她可及的距离。
沉积在夜色的云层忽闪游弋,雷火电光迸裂的瞬间将天空晕染得红紫一片,李云湜拎着裙摆脚步飞快,整个人都浸在了风里,身后是被吹得混沌的天地。
总算回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家里,李云湜一进去就直直地走到床边站定,余挽把门锁好,静静地走过去,终于斟酌地开了口。
“云湜......”
岂料她猛地回过头,眼尾颇红地看着自己,一脸的哀痛与不忍。
“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不知道?”
“什么?”余挽发出微弱的回答。
“我今天碰见了王导,他告诉我,我的试镜机会,是你......是你不要版权费换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后来她的一字字都开始变得发抖,余挽没有看她,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怪以前已经有许多编剧都不再跟组,但偏巧余挽能一直守着她。她作为一个编剧每天在组里四处乱窜,又要在烈日下给演员撑伞,又要手脚麻利地替换道具,什么活儿都做了闹得每天比谁都辛苦,原来竟是因为剧组不养闲人,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待在李云湜身边。
王天永模仿着说出当时她那句“我要跟组。只要我能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时候,李云湜不死也几乎只剩半条命了。
挽挽,你何至于此啊。
“怎么没有版权费。有的。”
余挽明明努力在笑,可那笑容拉扯着,眼角就有一线珠子慢慢地移过,在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她沉默了半天,也只说出来这句话。
“是不是以后......如果有个男人出现在我身边,你也会把我送出去。”
李云湜讲得艰难,但却不能不这样说。
因为余挽总是一副可以随时放她走的模样。
“当然。”
窗外便在此刻开始响起剧烈的落雨声,势若天破,劲如盆泼。
如果他好,如果日后你对他动了心,可以,当然可以。
余挽终于抬头看她,凝望着她的眼睛里是和外面一样的倾淌。
“云湜,世事艰难。我想让你容易一点。我可以放弃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今夜的最后一道雷在此时降下,霎时间压过了昏黄的光线,将屋内照得通亮。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儿,中间的距离不过几臂。
李云湜忽然就冲上去抵住了她,像昨晚那般热切的模样。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外间逐渐加剧的滂沱声荡至耳边,和李云湜的气声杂在一起,她们紧贴着彼此,仿佛连咸涩都混在了一起。
“我早该知道的,我应该早点知道的......”
爱之深,痛之切。
李云湜掉下的泪一颗接一颗,余挽不是感觉不到。
同样是在突然间搭上了李云湜,余挽将她翻过来推向身后,一手覆在她脑后垫于墙面。
吻就这样凶猛地欺了过来。
(......
以下不可言说的内容多次导致文章被锁 不予显示
......)
屋外是狂风暴雨。
她们完成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