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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离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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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卉来了。
在手术做完一个星期。百卉离开六年。
他从医院送饭归来。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很久的牛仔裤,帆布平底鞋。黑色T恤,头发松散,遮住了脸。站在梧桐木下吸烟。
脸盘大的一片片叶子丛生着,遮住阳光,露出无尽的阴影来。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百卉已经长大。一米七五的个子,浑身散发一种靓丽脱俗的气质,他又闻到了那淡淡的气味。
遗忘的,桂花的香气。不过这次要清纯,已经没有了油腻。她的头发乌黑靓丽而柔顺,风一吹,飘飘洒洒,闪在额际,有种迷离的味道。
姐,你回来了。
飞舞惊喜的放下饭盒,抱住她的腰肢。
飞舞,考上大学没有?
考上了。在L市。
太好了,百卉挣出身子,像以前一样捏着他的鼻子,然后笑了起来。
姐,你可够不到我了呢。飞舞已经是个大男人了,身高过了一米□□。
够不到我可以踩板凳。百卉赏了他一记板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百卉一睡就是一整天。飞舞把家里打扫干净,做了晚饭。他打电话到黄姨。告诉她,百卉回来了。她太倦,在睡觉。
黄姨很高兴。说,快让她现在就来,我不会怪她,只想见她。
飞舞一遍遍走到房间门口,悄悄看躺在床上的百卉。
如玉柔丝堆积在枕边,她谁觉的样子带一点点甜美,白嫩,粉腻的肌肤微微翘起的上唇。让人忍不住碰触。飞舞拉一个小板凳,趴在床上,下吧枕着手腕,一直等到天黑,百卉睁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去看黄姨。飞舞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看她。
她病的很重。百卉,她是你母亲。
你觉得她像一个母亲吗。什么是母亲。难道一个女人出于本能赐予世界一个生命就算是母亲麽。
飞舞对黄姨说,百卉担心她,回来发烧了。要休息一下,怕传染给她。
黄姨听完,神情黯然,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飞舞不说话。
黄姨的手术结束了。没有成功。还得进行二次手术。剧烈的疼痛让这个女人杰斯底里。
那一夜,飞舞没有离开,整夜整夜的陪着她。累着,就在病床上趴一会。恍惚中,他感觉有个人在门口站着,走进一看,是百卉。
她一动不动靠在犄角。手里夹着一直尚未点燃的香烟。
你不过去看看她。飞舞说。
我是来看你的。百卉挥挥手,离开。
飞舞追上去,上前拉住她手笔,两人拉扯。声音穿过寂静的走廊,黄姨在里面惊醒,欢喜的直叫,百卉,百卉,是你吗。
百卉一口堵住飞舞的嘴巴。用唇对唇。不让他发怵声音。也不让他动。飞舞记得那天,两人在昏黑的走廊里僵硬的姿势。只有黄姨的声音在颤抖。她的声音刚开始是兴奋,慢慢转为失望。最后开始哭泣。夹杂着数不清的语调慢慢平息。
百卉的眼睛里,只有一片黑暗的凄凉。看不到痛苦,看不到欣喜,夜色从窗外照进来,让走廊变成一条绝望的通道。慢慢拨弄她的唇,穿透内心里积攒的阴影。终于,推开飞舞,仓皇而去。
第二天,黄姨走了。她是从八楼飞身而下,以一种平铺的姿势安稳落地。如飞鸟倦也,夜晚归巢。终于离开疾病的痛苦和生前的孤寂。百卉的避而不见,像一个榔头,抖灭了她最后一丝生命火花。
飞舞遭到他人生第三次死亡。是一个抚养了他多年的陌生女人。
百卉一直没有出现,直至火葬完毕。她依旧失踪。
飞舞最后被告知,她夜不归宿,遇上醉酒调戏,一啤酒瓶子下去,给人开了鲜花。
从拘留所回家,百卉头发脏乱,神气木然。
飞舞扶着她。两人在站牌坐上一辆回家的公车。
汽车喧嚣,穿出沸然的城市。窗外的黑暗和霓虹飞退。百卉卷缩在角落里。神奇缠头。飞舞看着她,慢慢伸手抱住她。他的手是坚强而温暖的。温慰百卉冰冷的身体。
三天前火葬的,后事都已经办好了。你去烧柱香。
百卉不说话,飞舞等了一会儿,伸手去扳她的脸。百卉的眼睛呆滞而木然。
飞舞说,已经过去了,百卉。一切都过去。黄姨还是爱你的。
他把她的身体扳直过来,抱在怀里,抚摸她的柔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