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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探案入大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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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密折拆开,范潜很快便知道事情的因由。
原来一个月前,拓跋部族首领到长安城觐见夏帝,为表忠心,呈给夏帝一叠萧瑾韫的私信,萧瑾韫的私信透露出大夏朝曾有人与他结盟之事。
夏帝着内卫追查,渐渐有了些许眉目,线索指向大理。
恰好常乐半月前回长安,到太医院请太医来扬州。夏帝便写了封密折让常乐一起带来扬州,将继续追查的事情交给了他。
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目了然,范潜的心里却生起重重疑虑。
按照朝廷各部默认的处事规矩,既然此事已经交由内卫处理,便不该再移交到他的手上。更何况此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只要内卫继续跟进,自然能将一些事情挖出来。反倒是贸然让他接手,不仅于规矩不合,而且难免有摘人桃子的嫌疑。
再者,虽说是夏帝亲笔所写的密折,乍一看似乎很重视此事,却又经不起推敲。倘若真的要紧,至少应该派一名禁军小头目将密折送来,而不是如此轻忽地将密折给了常乐。这倒不是说怀疑常乐的忠诚,有什么异心,而是这事处处都透着怪异,容不得他不多想。
却说范潜拆开密折之后,是如何的百思不得其解,便是伴在夏帝身侧磨墨的陈林,这些日子以来心里也是装满了疑惑。
拓跋部族的使臣前脚才离开长安,他便忍不住说道:“拓跋部族先前一直是萧瑾韫的左臂右膀,每回打仗都是冲锋在前,甘当马前卒。怎会在萧瑾韫去后,如此轻易便将他的私信呈给陛下?”
夏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大梁各部族历来内斗不断,若非萧瑾韫的铁血手腕,拓跋部族如果肯服?以暴制暴,哪里会有由衷的忠诚?萧瑾韫一去,这些被他拧成一股绳的各部族,便如土鸡瓦狗,瞬间便散成了一盘沙。便是拓跋部族此番呈上萧瑾韫的私信,你还真当他是来表忠心的不成?不过是想着让朕收拾收拾朝中的蠢虫,免得腾出手来对付他罢了!”
“这?”陈林讶然不已,未曾想到还有这么多歪歪绕绕在中间。
“也是有朕护着,不然你这么点心思,早就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夏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些从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老人,他一贯很是宽和。
也正因此,朝堂后宫虽然有很多人对太监总管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却谁也不敢伸手。
此番见陈林被吓了一跳,夏帝忍不住冷笑出声,“你放心,朕何曾需要将那些猫猫狗狗放在心上,只要我大夏国泰民安,任谁千般算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我大夏如今地大物博、兵强马壮,漫说只是护住你,便是那些藏在暗处的小虫子胆敢跳出来,朕也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夏帝的铮铮之词,尽显盛世帝王的万古豪情。
陈林又一次深深地意识到,眼前之人再不是刚从潜邸搬去东宫,如履薄冰的新太子,而是在位十余年,已经积威甚重的帝王。
大夏朝的蒸蒸日上,成就了他为帝者的一言九鼎,亦成就了他追逐雄图霸业的踌躇满志。
他自以为论揣摩上意,朝堂后宫谁也比不上他。但夏帝这番三言两语的敲打,却让他明白一切不过是主子宽和。他所做的一切,夏帝都看在眼里。
想到此处,他不禁汗湿了后背,满眼敬畏地看向夏帝,不知不觉垂下头去。
认真回想当太监总管的这些年,虽然行事有些许偏颇,但到底不曾误了主子的事,也不曾有过什么私心,倒也还不算出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他神色大变,夏帝语气一缓,戏谑道,“若非范潜那小子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江南搞出这许多小动作,朕都懒得理会拓跋部族的这番算计。”
“陛下宅心仁厚!”陈林心悦诚服地吹捧道。
夏帝浅笑着怒瞪他一眼,“你个老鬼,同朕打什么马虎眼。范家太夫人穿了诰命服来求见,还是你领过来的。她说是求朕给范潜赐婚,可范潜的婚事耽搁了这许多年,她何曾真正着急过?为何范潜此番立了大功,被朕封为二品柱国,在长安城炙手可热的时候,却来求旨?”
这些朝臣后宅家事,陈林是一概沉默不语。
见他又扮作鹌鹑,夏帝却是冷笑一声,“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范潜知道了喻子居的真实身份,她心知自己管不住范潜,所以才来求朕,打着尚公主的主意呢!”
在大夏朝,这些尚了公主的臣子,虽然要从家族脱离出去,但到底不影响在朝为官,甚至还可能借公主之力,在仕途上再上一层楼。
所以在大夏朝,多的是想尚公主的人家。虽说范潜自身能力出众,范家也不需要借助公主之力稳固地位,但与范潜孤独终老,不能为范家留下血脉后代相比,尚公主焉说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太夫人权衡又权衡,将算盘打得噼啪响,夏帝却是不愿入这套:“她以为有朕压着,便能称心如意。也不想想,范潜是那好指使的人吗?上回的杖刑,他同朕置气了多久,生生将大梁打散了才回的长安。赐婚又不是什么公事,他若不愿意,朕还能按着他的头强买强卖不成?再说,朕如今就和安一个待嫁的公主,如珠如宝地娇养着,可舍不得将她嫁给一个心里有别的女子的男人,没得以后成日看她以泪洗面!”
见夏帝虽然说得激烈,面色倒还算平和,陈林这才试探着吹捧道,“和安公主是天潢贵胄,身份高贵,生得如花似玉,性子也是极好,驸马自然要选得合心合意。倒是小范大人,也是将陛下当作长辈看待,行事才会如此任性。陛下待他如此宽和,他想必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夏帝被他捧得龙心大悦,朗笑一声,叹道,“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替和安考虑,自也不会亏待了范潜,至于大理那边,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虽然知道这是不亏待有功之臣的帝王心术,陈林仍忍不住暗暗为范家高兴。
在太夫人那般的用心昭然下,夏帝虽然有所不满,却还愿意帮范潜一把,显然是真正简在帝心。
暂且不说宫廷里的这段对话,没有得到夏帝准确答复的范家太夫人,回府之后反复思量夏帝当时的话语神态,左思右想了大半个月,越发后悔自己当初急病乱投医的举动。
直到范潜从扬州来信,说是接了圣旨去大理办案,又经过儿子范石碌的反复劝解,她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一来一去,虽说是有惊无险,太夫人整个人却是急瘦了一圈。
不过这其中的渊源,远离长安的范潜自是一概不知。太夫人接到扬州来信的时候,他早已按照密折要求,踏上了去大理的路途。此时,距离大理府城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
与长安、江淮和雍凉等地相比,大理的民风又有很大的不同。
地处大夏西北边陲的大理,虽然气候四季皆宜,但道路崎岖,城池与城池之间往来不易。
民众大多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间,不仅与天地相争,还要常年与山林猛兽相斗,使得民风也跟着极为彪悍。
范潜主仆进入大理地界之后,已经遇着好几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事端,旁观者大多面色平静,显然是司空见惯的。
沿途路过那些稍微偏僻些的村庄,更是看到不少抬着野猪野牛等猎物下山来的汉子,这些汉子一个个臂力健壮,显然都是林中好手。
范潜是怀着谨慎的心情进入大理府城的,未免打草惊蛇,俩人并未去驿馆安置,反倒如普通游士一般,在府城不算繁华的一条街上,寻了一家中等档次的客栈入住。
客栈掌柜二十五六岁上下,很是热情好客,范潜主仆才登记入住,掌柜便邀俩人一道喝午茶。一边喝茶,还一边同俩人介绍大理的风土人情。
“杜掌柜可是帮了在下一个大忙。”听完掌柜介绍周边景致,范潜面色诚恳地谢道。也因为这番闲聊,知道这掌柜姓杜,算是大理府很常见的一个姓氏。
“看公子这气度,应是出身世家大族。怎会来大理游历?”熟悉了之后,杜掌柜诧异道。
相比江南、川蜀等富庶之地,大理虽说景致迥异,但到底行路艰难,鲜有安逸享乐惯了的世家子愿意前来。
更何况,世家大族汲汲于巩固家族声望地位,怎会任由年轻族人以游废事?
“不瞒掌柜,在下倒也去过江南,确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让人流连忘返。此番也是听人说大理四季如春,在下甚是好奇,才想着前来游历一番。”范潜滴水不漏地解释道。
世家大族子弟确实少有到边陲之地游玩的,但并非没有。杜掌柜话语中的探究,让范潜忍不住暗暗警惕,但他脸上货真价实的好奇,又让范潜将心底涌起的异样压了下去。
扮作寻常游人,范潜带着常乐,不是在大理府城的各处街巷游荡,便是按照杜掌柜的推荐,到城外各处景致不错的地方赏玩。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俩人才渐渐将大理府城与周边各处寻摸清楚,又与内卫提供的线索细细比对,也算是对那隐藏在暗处的人,稍微有了些许眉目。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杜掌柜的好奇也收敛了许多。此番见俩人从外边进来,他爽朗地邀请道,“范公子,五日后便是石宝山歌会,我等准备明日便出发前往宝山寺。公子若是无事,明日可与我等同去。”
范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客栈大堂上,不知何时已堆了许多的箱笼,伙计们进进出出,将箱笼尽皆搬到一处集中起来,显见是为外出做准备。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眼中熠熠生辉,似乎对那石宝山歌会很是期待。
读出他眼中讶异,杜掌柜满面含笑地解释道,“昔年曲姆降临宝相寺,歌声优美如天籁,连唱了三日三夜才离去,之后便有了石宝山歌会。只要在宝相寺的曲姆坟前磕过头,歌声自会动听。待到那时,定有美丽的姑娘迎上前来。”
说到美丽的姑娘时,杜掌柜的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红晕,一看便知是有心上人。
范潜也是至此,方才明白这石宝山歌会,原是白族男女相看、寻觅佳偶的节日。
只是,这白族的节日,外人能参加?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杜掌柜朗笑道,“范公子放心,这石宝山歌会是不禁止外人进入的。不说公子您,便是在下也非白族人。只不过要想被姑娘看上,还是得歌声出众。”
听得俩人对话的伙计跟着连连点头,都道“很是如此”。
见此,范潜彻底没了疑虑。想到自己刻意营造的身份,未免引起怀疑,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