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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赴余杭生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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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为范潜相看准备的莲荷花会,因为范潜的离开,最后到真正成了夫人小姐和公子们消夏赏花的游乐之举。
好在范潜虽然不曾出现,倒也凑成了几对佳偶,其中范璃的婚事也因此落拓,也算是不辜负范家人最初的打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与太夫人交底之后,范潜使人往宫里送了一封信,第二日便去了余杭。
他走时,陈林正在夏帝的身旁伺候笔墨,见夏帝又拿出范潜的信来看,忍不住说道,“小范大人,倒也真正是个性情中人!”
“他可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货色!罢了,且看看吧!”夏帝无奈道,将那信收起来,重新提笔在奏章上落下朱批。
却说范潜从长安到余杭,不过用了十来日。
进入余杭城时,已能闻得阵阵莲荷清香。
西子湖的莲荷,正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引得无数江南才子泛舟湖上,赋以歌诗。
范潜领着常乐,在客栈将行李放下,便匆匆地往城外的福寿道观而去。
俩人马不停蹄,让闻讯赶来客栈拜会的孙辽成和柳敬扑了个空。
“也不知是甚要紧事,居然劳动得范大人亲自来。”孙辽成叹道。
朝廷各部长官,已经位列九卿,基本都是在各部坐镇,一应需要到地方办的案子,大多是交给次官去奔波,鲜少会亲自督办,除非是案子关涉极大。
柳敬亦是面带焦色,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这余杭城有什么大案发生,不由得惋惜道:“要是喻大公子还在,倒也能打听打听。如今,可真正是两眼摸瞎!”
孙辽成跟着惋惜不已,想他还曾打过招婿的主意,未曾料到却是那样的结果。
这俩人陷在各自的思绪中,范潜主仆却是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穿林而过的风,将他们脸上的热汗带走,瞬间便舒爽了不少。
等俩人看见福寿道观的山门,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福寿道观的山门,除了比前一次所见更破败了几分,几乎没什么不一样。
俩人推开山门,跨入道观时,只见往日燃香的炉子空荡荡的,凑近一摸没有半点热度,显然此处已经人去楼空不少时间。
道观的殿外回廊干净整洁,似乎一直有人在打扫。
范潜心底一急,径直往后殿走去。尚未走到当日宋榆醉酒的地方,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中年妇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竹扫帚。
见着俩人时,那妇人警惕地打量二人一眼,方才呛声道,“你们是何人?怎生如此无礼,不告而入?”
看她的模样和打扮,显然正是给福寿道观做打扫的人。
范潜面色一缓,拱手道,“某姓范,是长安人士,与喻大公子是故交,此番来此是凭吊故人。若打扰到夫人,还请见谅!”
听他如此说,又见他掏出身份名牌,那妇人摆了摆手:“当不得什么夫人,奴是这山上黄大郎的媳妇,叫我黄大娘子便是。公子姓范,又是从长安来,想必正是大理寺的范大人吧?”
“正是!婶子居然知道在下?”范潜讶异道。
妇人们大多不关心朝政,他虽然在长安城有些薄名,却不会自傲,觉得连从未谋面的江南妇人都会知道自己。
见他满是疑惑,黄大娘子摇了摇头:“嗨!奴可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家人的事。到是以前与白露姑娘闲聊,听她说过几句,知道大公子以前帮大人做过事。”
范潜点了点头,知道是遇到了对福寿道观知根知底的人,便开口询问道,“在下见这道观里香火冷落,可是道长已经离开了?大公子遗愿想葬在后山,婶子能否告知在下,墓在何处?”
听他问及此处,黄大娘子忍不住面露悲色,“大公子那般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便去了,道长不忍留在这伤心之地,大公子下葬的第二日,便收拾了包袱,带着白露姑娘等匆匆走了。奴也是感念道长和大公子的关照,这才日日来道观打扫,就是想着万一道长们回来,总还能落个脚。”
“大公子的墓,就在山顶!大人若想去看看,爬到山顶上便是,那处极为敞亮,只有大公子那一座墓。”黄大娘子叹道,拿起竹扫帚自去打扫。
范潜点了点头,出了山门就往山顶而去。
不过两刻钟,便登上了山顶。
只见光秃秃的山顶上,齐地砍断的树桩中间,一座孤坟茕茕孑立。
至此,范潜终于明白,为何黄大娘子说此处极为好找,显见是这山上人家独独将此处留出来给了喻子居。
盛夏时节,孤坟四周野草丛生,深绿一片。
孤坟前,横放着一块没有刻字的墓碑,显然是遵从江南习俗,离世不足三年者不予立碑。
他深深一叹,俯身将那野草一根根拔掉,只觉得心平如水、时光寥落。
待到坟地四周的野草尽数被清理干净,他才席地而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孤坟。
日影西斜,在常乐的再三催促中,他方才起身。
最后看了眼这座孤坟,方才下山而去。
从山门经过的时候,恰好与黄大娘子遇上个正着。
“大人还没走啊?”黄大娘子满脸讶异,看了眼只剩鱼肚白的天际,和漫长的山道,担忧地摇头说道,“城门戌时初刻关闭,此刻下山怕是来不及了。大人若不嫌弃,便在奴家用晚膳,今夜在道观里歇一觉,明日再回城吧?”
“歇在道观里?”常乐疑惑道。
“大人放心,道观后殿的房间,奴一直有收拾,就连摆设,都与道长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床上的铺盖被褥,趁着夏日的大太阳,前些天统统都是晒过的,歇一夜是使得的。”黄大娘子解释道。
相比于道观的宽敞,她家不过两间屋子,夫妻俩一间,家里老人和儿子青哥一间,再没法腾出来招待客人。
能给俩人准备饭食,也是看在范潜与大公子是旧识的份上,想着尽点心意。
“劳婶子费心了!”范潜谢道,依黄大娘子所言先在道观安顿一晚。
吃罢饭,就着黄大娘子寻来的烛灯,在后殿书房翻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方才回到卧房安置。
范潜和衣而卧,风从卧房的窗格子里吹进来,夜间很是凉爽,到半夜时,甚至有了寒意。
他缩了缩脖子,渐渐被凉醒。
拉过被褥裹在身上,只见有月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皎白之色将窗前的琉璃摆件照得晶莹透剔。
他不由得心生怪异,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就着月色打量起屋中摆设。
书房里的孤本、卧房里的琉璃摆件、博古架上的精美木雕和名窑瓷器,无一不是极重而贵的东西。
黄大娘子说,出云道长是不忍长留这伤心之地,才带着白露等离开的,应是不打算再回来道观的。
既然有如此打算,为何不将这些贵重之物,一起带走?
可是,看这屋里的布置和摆设,一应东西俱全,似乎随时等着主人返回。显然,出云道长等人离开得很是匆忙,并不像黄大娘子所言,是打算一去不返。
唯一的徒弟下葬,出云道长居然不等过完头七,第二日便走了,怎么看都怪异得紧。
除非,有什么事情,重要到让他没有准备时间,不得不离开。
范潜不由得陷入沉思,渐渐的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怎么也停止不了。
“难道,喻子居并没有死?山顶的那座孤坟,另有蹊跷?”他喃喃道,又不敢相信的摇头否认,“可是怎么可能?喻子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萧瑾韫同归而尽的,连军医都说了心脉尽断,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然而,除了这个可能,他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理由。
范潜思索了大半夜,待到第二天晨起时,双眼都熬得通红。
“大人昨夜没歇息好,不若再睡个回笼觉。左右今日无事,属下晚点叫大人醒来,定不会错过进城的。”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常乐担忧道。
范潜摇了摇头,他本意确实是来江南凭吊故人,顺道探望喻子居的亲人,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着照顾一二。
可昨晚的猜想,却让他到现在都心神不宁,恨不得立马便去重新确定一番。
“你先去余杭城,私下拜见一番孙大人,让他帮忙寻摸一个口风紧的仵作,我有大用。”范潜吩咐道,总觉得要验一验山顶孤坟中的那具尸体,方才能彻底死心。
仵作?
常乐眉头微蹙,很是不解地看着没有任何解释的范潜,到底答应了下来。
待他返回余杭城,与孙辽成一番契阔,再三说明不是为了办案而来,孙辽成才彻底放下心来,很是迅捷地为他敲定了一名仵作。
“常大人,这杨老头从业快三十年,是我们余杭验尸经验最丰富的仵作,他的嘴最是紧,您就放心用吧!”孙辽成指着身旁胡子拉碴、形容潦草的老头夸赞道。
常乐点了点头,与他道谢一番,又采买了不少东西,才带着杨老头出了城,紧赶慢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福寿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