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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故事的最后 ...

  •   庆和七年仿佛是一切故事的终结,又是新的故事的起点。

      长安城的臣民过了一个极其冷清的年节,便迎来了崭新的永元元年。

      这一年,大夏朝发生了许多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

      年初,东临公举家迁出长安,大夏的工匠火速在大理府城搭建起了大理王府,彻底打破了前朝以来中央朝廷不插手大理军政事务的传统。

      年中,东临公搬入大理王府,从林城主手上接过了一半地方事务。消息传回长安后,从先帝朝就兢兢业业为国尽忠的老臣们,相继上奏乞老还乡,渐渐退出了大夏的政治舞台。

      随着老臣们的离开,许多重要职位被空了出来,夏帝在朝堂的话语权进一步加重。范潜也如许多人料想的一般,从大理寺卿晋升为了刑部尚书。

      二十七岁的正三品实权大臣,几乎是朝臣们望之莫及的天花板。他的婚事也引来世家大族的关注,尤其是在妹妹范璃成婚后,各家前来打探的夫人络绎不绝,几乎没将范家的门槛踩塌。

      见此情形,崔氏的心便如同冰火两重天,一边因儿子被各家追捧而喜不自禁,另一边又为范潜油盐不进的态度而恼怒不已。

      直到年底,和安公主及笄。

      世家大族们才将目光转移了过去,毕竟相比范潜这块明显难啃的骨头,和安公主选驸马之事,已经得到了夏帝的首肯。

      只是还不等世家大族有所动作,长安城里就传出了范家太夫人为范潜求旨尚主的消息。

      这一传闻,几乎是将各家的脸皮往地上摩擦。想到曾经到范家或明或暗的问话,各家便再也坐不住了,弹劾范家用心险恶的奏章如雪花般飘到了夏帝的御案上。

      范潜这位走马上任不到半年的刑部尚书,便被夏帝在太极殿点名,要求他当场解释清楚。在他明确表示不会尚主、不愿求娶和安公主的意愿后,更是因为触怒龙颜,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听说这一消息后,范家太夫人这回是真正晕了过去,闹得整个后宅一番兵荒马乱。

      “老爷,您快去劝劝潜儿!多少人求不来的事情,尚主这样光宗耀祖的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快让他点头答应了啊!”崔氏急切地抓着范石碌的手臂,连哭带求道。

      范石碌无奈地看了眼慌乱不已的妻子,对着谢氏道,“嫂嫂,我估摸着陛下应该另有用意,否则不会将潜儿关在刑部大牢。待母亲醒来,劳烦您好好劝劝她。”

      既然没有掀掉范潜头顶的乌纱帽,他就还是刑部尚书,就算被关在刑部大牢,也不过是被关了起来,难道还有谁敢给他罪受?

      太夫人和崔氏关心则乱,一时想不明白,谢氏到底主持中馈多年,范石碌一提点,她便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长安城内,与范石碌一般想法的人不少,但都摸不准龙椅上那位的心思,到底是何想法。

      便是服侍很多年的陈林,也很是琢磨不透。

      不过他有着天然的优势,不懂便直接问夏帝道,“陛下明知道小范大人不会答应,为何还令人放出太夫人求旨尚主的消息?”

      夏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情颇好地戏谑道,“知道你心疼范潜那小子,你别看他今日敢跟朕死犟,宁愿被关在刑部大牢也不肯低头,日后定然是个惧内的!”

      这“惧内”两个字一出,说的是谁,陈林自然心知肚明。见夏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也便明白夏帝无意刁难范潜。

      果然,夏帝也没想着钓他胃口,很有些无奈地说道,“老臣们告老还乡之后,朕确实鲜少再感受到暗里的掣肘,但年轻臣子历练出来的并不多,朝廷能用之人匮乏得厉害。各地的科考学子也都发奋刻苦,但能比得上喻子居的却很少。”

      一旦见过惊才绝艳之辈,其他学子再如何努力,也都被衬得沦为了寻常人。

      对于喻子居,她尚且还是西山学子的时候,夏帝便有过期待。直到后来,雍凉之战后,知道喻子居身体元气大伤,只能借助大理的气候温养,这才歇了心思。

      如今,喻子居终于在各方的努力下,凭借世所难觅的珍稀药材痊愈,夏帝按捺下来的心思,便忍不住跟着一动。

      想到密探从大理送回来的消息,说喻子居每日不是与人喝茶听戏,就是在各处闲逛寻觅美酒,似乎完全恢复了在江南时的纨绔作风,夏帝便忍不住恨铁不成钢道,“就喻子居那散漫的性子,朕若不逼一逼,由着范潜与她鸿雁传书,她不定能在大理赖上十年八年的。”

      显然,夏帝的这番举动,真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到前些日子,听到有臣子与夏帝诉苦,说是手底下人手不够,诸事忙转不过来,陈林便沉默地闭上了嘴巴。

      但是,喻子居真的会来长安吗?

      这一点,不仅陈林没有把握,便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范潜,也不敢保证。

      在刑部大牢待了许多日,范潜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断出了个七七八八。

      太夫人当日求见夏帝,在场之人不过三人。

      太夫人出宫之后,便很是后悔自己的贸然,想来不可能与旁人说起。范府的规矩又严,下人谨言慎行,即便听到一句半句,也不敢到外边去说。

      陈林身为太监总管,虽然性子温和,却素来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那么,这透露消息出去的人,除了夏帝便没有第二个可能。

      更何况,谣言四起是在朝廷人才匮乏、喻子居痊愈之后,这种种迹象便由不得范潜不多想。

      如范潜一般,能猜到夏帝心思的人虽不多,但能看出夏帝别有用意的人却不少。

      百草山庄的喻园。

      出云道长默默地看着喻子居吩咐谷雨,将出行的包袱行李都收拾出来。

      他的身旁,姚庄主低声埋怨道,“师兄,您怎么也不劝劝师侄?那长安有什么好的,不过一个男人,师侄要是实在喜欢,咱们给她绑回来便是了。”

      心知姚庄主是担心喻子居再出意外,恨不得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所以才如此喋喋不休。

      但孩子长大,就如同那巢中的稚鸟,待她羽翼丰满,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出云道长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从容道,“这世上的事情,便没有什么是十拿九稳的。喻儿做不来把旁人的心意往脚底下踩的事情,即便是刀山血海她也会去淌的。至于我,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放手让她去赌一次,即便是输了,又有何妨?”

      话语中的无畏无惧,让姚庄主不由得哑然。

      “师叔放心,不会有事的!”喻子居浅笑着安抚道,在百草山庄众人的目送中,翻身上马,前往长安。

      等她赶到长安,在刑部大牢见到被关押的范潜时,已经是永元二年的春天。

      “怎么不在信中告诉我?”看着被她戴在手腕上的玉镯,范潜浅笑着问道。

      “本来想在大理再陪陪师父的。”喻子居摇了摇头,全然没有想到夏帝会如此着急。看着范潜眼中同样的无奈,她微微挑了挑眉,“不过春天来了,城郊的桃花开了,换种口味的酒喝,也挺好的!”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被迫提前来长安的事情,范潜眼神温暖地笑道,“好,待我出去,便替你酿几坛桃花酒。”

      自从庆和七年在大理的一见,知道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喝不得烈酒,他便开始钻研酿酒之道。

      这一年多来,倒也研制出了不少不同口味的花果酒,每每随着书信一起送去大理。

      俩人不过略略说了几句,便迎来了前来宣旨的陈林。

      退朝之后的太极殿,重新安静了下来。

      “父皇,喻子居真的是女子吗?”和安公主惊讶道,未曾想到宫人们所说的世间传奇,居然会是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

      她好奇地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双目期待地看向殿门方向,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夏帝点了点头,无奈地看了眼躁动不安的女儿。

      在父女俩人的期待中,喻子居跟在陈林的身后,阔步而来。

      看着她全然未曾收敛的潇洒自信,夏帝猛然意识到,此前所有的想象都变得苍白,大抵也只有这样不同世俗的女子,才能称得上是一个传奇。

      “平身,赐坐!”夏帝语气平和道,收敛了平日威严的他,仿若寻常人家的长辈,“喻子居,你就不怕,朕将你也关进刑部大牢吗?”

      这番话,仿若刀光剑影,锋芒尽显。

      喻子居不过错愕了一瞬,便面色从容道,“回陛下,我在大理的时候,曾收养过一只林中野猫。起初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露出尖利的爪子,遇到谁都张牙舞爪。后来养熟了,知道大家不会伤害她,即便握着她的爪子,触摸到的也只是软嫩的脚垫。虽然她如今收敛了爪牙,但倘若将她重新放回山林,我相信她依然是最优秀的捕食者!”

      有些强大,因为经历过的风雨,因为成长收获的冷静和专注,早已融入了骨血,成就了无所畏惧的内心。

      喻子居看似在说收养的野猫,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夏帝慢慢地在心底琢磨着她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这世上若论胆子大,真正是无人能出她之右。

      想到尚且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范潜,夏帝很有些无奈地说道,“大理王在长安的旧居,便赐给你吧!回去告诉范潜,让他早日将聘礼准备好,别拖到天气热了,弘文馆的学子们还等着授课的先生呢!”

      这一番话,看似说家长里短,却将对两人的安排说了出来。喻子居浅浅一笑,恭敬道,“谢陛下!”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步伐,夏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召来舍人,将圣旨给拟了。

      永元二年三月。

      喻子居被封为长安公主,取长治久安之意,东临公旧居被赐为长安公主府。

      次日,帝令长安公主入弘文馆,担任大学士,授经史书法。自此,一贯清冷弘文馆门庭若市,托人将所写文章送入弘文馆求教的学子不计其数,求学论经之举在大夏朝蔚然成风。

      同月,范潜上奏求娶长安公主,帝允,令三个月内完婚。

      六月十二日,范府经历了连续数月兵荒马乱的忙碌,才终于将聘礼准备妥当。

      浩浩荡荡的聘礼,绕长安城的街巷走了一圈之后,才被送入长安公主府。

      在长安民众津津乐道的期盼中,六月二十八日终于姗姗来迟。

      这一日,长安公主府的堂室里,坐满了前来观礼的男女双方宾客和文武大臣。

      夏帝和皇后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成为这桩婚礼最尊贵的见证者。

      范家太夫人和喻老夫人坐在左右两侧的第一位,满脸喜色地看着范潜与喻子居行三拜九叩的成婚大礼。

      看着戴在喻子居手腕上的玉镯,范家太夫人忍不住摸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同样有一枚玉镯。

      镯子的成色并不好,甚至比不上她随手赏给晚辈的见面礼,但在太夫人的心里,这镯子却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看着满眼红火的喜堂,她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性子泼辣莽撞的少女,长辈们谁见了都忍不住摇头。唯独他,她的丈夫,会在她得罪人之后,满眼坚定地告诉她,“范家的男儿顶天立地,只要他们夫妻始终望向同一个方向,他便无惧世间任何风雨。”

      看着携手而立的一对佳人,太夫人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她想,那些流言蜚语,便任它去吧!

      与此同时,宋樟沉默地坐在长安城最高的酒楼上,他所在的包厢里,宋四面色欢喜地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热闹喜庆的长安公主府。

      “哥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过得幸福,便足够了。”宋四摸了摸微凸的腹部,一脸满足地说道。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故事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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