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纸片人在书上》夜半夜半

8、第 8 章

　　庄悦第二天去一中上课
　　这座小城叫做菏泽，在民国时期曾因穿城而过的南水河繁荣一时，成为由浙北到达沪中的重要码头。而菏泽一中也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原名菏泽成育高级中学，细算起来也算是一所百年老校。近些年来虽然不断翻新扩张，但是仍然保留着一些老校区的建筑。新旧杂糅，正如这座小城。
　　庄悦跟着主任穿过熟悉的教学楼，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触动，几年前，自己还是这里的学生呢，而现在竟然已经成为了一名老师。
　　“张老师，这是我们新招的代课老师，你们班教英语的陈老师不是回家待产了吗？”这位教导主任并不是庄悦读书那时候的那位老师了，所以也仅仅只知道庄悦是原来的毕业生，并且年纪十分轻。“年纪轻，你看着点。”
　　倒是办公室的老师们先认出了庄悦来，庄悦那时候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年纪小又乖巧，成绩还是一等一的拔尖，什么活动常常被叫到办公室里，一来二去，老师们大都有印象。这位张老师当年也是庄悦的任课老师，一见她就拉住了庄悦，“哎，这不是庄悦吗，李主任，我认识的认识的。”
　　其他老师也笑了，纷纷打起招呼“庄悦啊，没想到之前你还是学生呢，今天啊就成为我们的同事了”
　　“哎呦，真是时间不等人，哈哈哈”
　　倒是这位新来的教导主任没有摸清楚状况，不得不提醒张老师注意庄悦的教学水平。他本来倒是不同意招庄悦来当这个临时老师的，一中英语老师虽然是短缺，但实在挤挤也不是没有人不能来代下课。招了就罢了，还找这么一个年纪轻轻比学生也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即使试课学历什么的条件都过了又怎样，他还是不放心的。
　　张老师也理解，虽心里偏向自己的得意门生，但明白拿不出成绩自己再怎么解释李主任也不会放心，倒不如顺着他的话，便答应着，领着庄悦去教室。第一节节课就是英语，张主任是知道自己班上那帮学生的，要不去提前知会，她怕庄悦根本压不住这群猴子。
　　庄悦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在张老师叫她上去介绍时，她都还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12班的学生们也在悄悄打量着庄悦。这位新来的老师气质清淡，五官古典。不像是英语老师，倒像是语文老师。和现在追求的精致美女也不一样，乍一眼不算是顶级美人。不过越看倒是越让人离不开眼来，特别是一双桃花眼，清水眸。眼波流转间媚眼如丝。
　　“老师你真好看！”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一时间整个教室都闹了起来。
　　要不是张老师吼了两声，庄悦差点没控制住局面。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从介绍到上课完，这些孩子虽有些小动作，但还是顺利过去了。
　　庄悦是第一天上班，张老师不放心又将她拉到一旁嘱托了好些时候。等到学校的一切事务都过去了，也到了下班的时候。
　　大片大片殷红色的晚霞铺陈在远处，庄悦一手提着新做好的汤，一手抱着满怀的鲜花向着夕阳走着。耳边阿婆的吆喝、高中生呼啸而过的车铃、赖皮小孩的哭闹就像无数次她遇见的那样向她涌来。
　　很突然的她突然想到了傅成昭。
　　阴暗的老宅、幽灵般的仆从、层层叠叠的蛛网和灰尘以及安静笑着的傅成昭。

　　夜晚登录游戏时，手机里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庄悦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宅里总是阴沉沉的天，像是哪里都滋生着阴霾和雨水一样。倒是像今天这样明媚的日头，让她难得的感到舒畅。
　　可是小院里并没有傅成昭。
　　阿昭呢？庄悦找遍了几间屋子都没有看到人，只能推开小院的门，出去看看。
　　走过一道狭仄的游廊，穿过布满青苔的天井。肉眼可见的人多了起来。蹲在地上洗菜叶的小姑娘、端菜的女佣，来来往往，让庄悦不得不留心闪避。
　　这里好像是后厨。庄悦探头看了看旁边一排敞着门的瓦屋若有所思。想了想不再往前走，径直走向最近的一间厨房。
　　都是些老婆子和小姑娘。庄悦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往前院去看看。
　　正要提脚走，就听到旁边小门里传来的笑声。
　　她闪身进去。
　　只见两个瘦瘦高高的青衫青年围着个男孩子。一人用力蹬着那孩子的后背，一人狠狠踹上那孩子的膝盖。都是使上了十成十的力气。
　　膝盖磕上青石板的闷响让庄悦心里一惊。仔细看过去，“阿昭？！”
　　“姐，姐姐？”傅成昭听到庄悦的声音抬起头来。
　　被庄悦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脸冻得发青。因为痛和强忍着的不服，傅成昭眼睛通红，却在听见庄悦声音的下一秒泛起泪花。
　　庄悦三步用作两步冲上前来，想拉住这两个人的动作。
　　“姐，别。”
　　尽管是一片虚空，但傅成昭还是望向庄悦的方向，对着她无声做着口型。
　　庄悦却管不上其他，冷着脸挥手向两个青年打过去。
　　没有任何反应，庄悦感觉到自己的手就这样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别人的身体。
　　除了傅成昭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庄悦的动作。那两个青年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停顿。依旧对着傅成昭施暴。
　　傅成昭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面对着向他迎来的拳脚，蜷缩着身子，以求护住要害。
　　庄悦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听着耳边乎乎作响的拳脚声，冲向地上的傅成昭。
　　像是一团云，罩在身上，身上的痛便一个身影挡住了。傅成昭只能感受到庄悦噗噗的心跳声。
　　“嗯”庄悦生生受了成年男子的一脚，却忍了下来。
　　“姐姐！”傅成昭用力推着庄悦，在听到她忍痛的闷哼时，眼泪终于冒了出来。
　　“姐姐姐姐，你让开，你让开啊”少年的哭腔像是受伤的幼兽，两个青年的动作也因此放慢下来，傅成昭是个硬骨头，以前再重的手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今天竟然哭了，而且...他在叫谁？
　　“艹”难得的庄悦忍不住骂了一句，忍着痛摸了摸傅成昭的小脸“阿昭，别哭，我有保护罩，不痛的不痛的”其实她只挨了一脚，后面赶忙在商城上兑换了个保护罩。但没想到吓到了这孩子。
　　傅成昭此时已经有些听不进话了，一个劲推着庄悦。“你让开啊，你让开，你们别打了...”
　　傅金和傅银也不大敢下手了，盯着他们脚下胡言乱语、混乱动作的傅成昭，似乎，似乎他面前真的有一个人护着他，而且，自己脚下的感觉也不对，一定不是那个瘦得全是骨头的傅成昭。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快他们便收了手，可仍然强壮着胆子厉声对傅成昭道“今天就先放过你，哼，记得给表少爷端好点心”
　　说完便前后走了出去。
　　庄悦见人一走，翻身将傅成昭抱了起来。
　　他像是被吓到了，只是闭着眼睛低声不断地重复着：“别打，姐姐姐姐”
　　庄悦抱着傅成昭坐在地上，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怕，我在呢，我在。我不疼的，我有法术，我没被打到。”
　　可能是在寒冬了待了太久，傅成昭冷得像快冰。她的手下摸到的全是骨头，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
　　“阿昭啊，阿昭”
　　庄悦忍不住抱紧了他，眼睛里也泛起眼泪来。不过是七天不见，他身上的肉就全没了，甚至还添了新伤。庄悦轻轻握着他那双龟裂流血的手，心里酸的不成样子。

　　等到傅成昭恢复了情绪，他已经不见一点眼泪了，只有眼角的一道红痕残留一点踪迹。他没有说话，没有笑。只是攥着拳头直直地站了起来。
　　庄悦有点心慌，有心宽慰他“哎呀哎呀，你不要板着一张脸啦，我没怎么样的”
　　他仍旧沉默，只是轻轻抱住了庄悦，两手紧紧抓着她后腰的衣服。
　　“我没事的，我是仙女知道吗?仙女，仙女怎么会受伤呢”
　　庄悦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假装很厉害的对他说着。
　　傅成昭听着耳边庄悦絮絮叨叨的宽慰。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就像一把开了锋的匕首，绷得紧紧的。那双庄悦最喜欢的眼睛里也再没有遮掩的温情。好半晌后，才终于像潜伏的野兽般重归平静。他闭上眼，小声地低喃道：“阿姐啊”
　　两人相互扶持着，慢慢走回小院。路上的仆人们都不敢说话，只是小步躲让着那个满身是伤的少年。
　　庄悦眼睛酸酸的，忍不住看向那四四方方的天。又是夕阳殷红的晚霞。
　　庄悦将傅成昭扶到床上，正想出门给他打点水清洗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拉到床边坐下。
　　“伤”
　　“？我正要去给你打水清理呢”
　　“你的伤？”
　　庄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腰，一提到这个伤，又痛了起来。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全息真的是一比一还原啊，要不是怕这孩子担心，她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哎呀，我说了我没事，我被法术护住了。我真没事。”庄悦打个哈哈，不想告诉他。
　　“哎呦”可是傅成昭却像能看到似的，伸手就碰到了她的伤口。猝不及防，庄悦叫了出来。
　　他的脸一白，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他害怕地抓紧了庄悦的手臂。“你，你的伤。”
　　庄悦不敢再狡辩，轻轻拍了一下傅成昭的手。顺便在商城买了个强力止痛药。“我本来想等会儿治的，就这一处。”说着上了药。“好了，现在我好了。”
　　商城的药是真的好，止痛一流。“你现在再按一下”说着拉着傅成昭使了一大把力，“我不疼了。”
　　见他神色松动，庄悦便起身出门去打水了，还忍不住解释着，“我是仙女知道吗？仙女教母，我没事的，乖啊你”
　　等到庄悦走出门，傅成昭脸色更加低沉，脸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甚至衬得他有些可怕。
　　他握着刚才接触庄悦伤口的那双手，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才重新调整了神色，只是眼睛里一团郁气似有若无。
　　真的是仙女吗？姐姐。
　　可是仙女不会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