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纸片人在书上》夜半夜半

2、第 2 章

　　看着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孩子，庄悦有一点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养小孩和猫猫狗狗了。简直太可爱了呀。忍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庄悦又戳了戳傅成昭。
　　傅成昭身子一僵，但没有再表现得像刚才那样的抗拒。只不过是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他已经太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一顿饭了，只不过是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头，傅成昭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虽然只是看着手机里的小人吃饭，但是庄悦还是感到很开心。越看这个小人越让庄悦满意。真好看。虽然只是几笔的勾勒，但她还是能从那些线条中看到他五官的精致。辨认出他乌黑柔软的头发、狭长的凤眼还有挺拔的鼻子。更加重要的是，你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种沉静而清正的气质。就好像是一方古砚、一池秋水让人平静和心疼。庄悦不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正是因为傅成昭表现出来的这种安静的倔强才触动了她。
　　看得开心，庄悦也愿意继续为自己的仔创造美好生活。正在这时，一个电话却先打了进来。
　　“嗯嗯好的。”
　　“好，我马上发给您。”原来是学校在毕业程序上出了点问题，庄悦于是先停下了自己手头的事情，起身去准备材料。
　　傅成昭在吃饭的时候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打量着他，就像是打量一朵漂亮的花，善意又喜爱。这种视线是傅成昭从来没有接受过的。他是这所宅子最阴暗的影子，主子们把他视作恶心的脓疮，而下人们则通过欺负他来得到心理的畅快。这种目光让他忍不住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曾从花园的角落偷看的画面。那是一个温暖的春天，一个他再也没见过的无比温暖的春天，穿着藏青色老式旗袍的大太太也是这样注视着那个小胖子的。所以，傅成昭尽管感觉到不习惯，但还是忍受了下来。
　　但突然地那道视线消失了，就像是“它”突然的到来，“它”也突然地消失了。
　　当那种被善意包裹着的感觉消失，整个房间又变得黏腻沉重的寒冷了。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富足而美味的一顿饭，可是最后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另外的欣喜。这碗饭很多，吃到最后甚至有一些冷掉了，成块的油黏在碗底，显得很恶心。没有任何停顿地将那些混着油块的米粒吃完。傅成昭端着碗出了门。
　　趁着傍晚最后一点的晚霞，已经老旧的水辘轳又吱呀吱呀地摇起来一桶水，寒冽的冬风里，傅成昭细致地清洗着碗筷。直到夜色降临，黑暗完全笼罩时，他才缓慢起身走进屋里。
　　自己的辅导员怀孕请假了，和她对接的这位老师显然是个新老师，于是两人又耽搁了一会儿。等到庄悦重新开启手机，手机里已经是夜晚，整间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只有耳边窸窸窣窣传来翻身的声音和模模糊糊的梦呓。就在庄悦准备退出游戏的最后一刻，小孩子清晰而惊恐的梦话响了起来。
　　“嬷嬷，嬷嬷”
　　不对劲。庄悦甚至听到了小孩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一阵心慌，但是黑漆漆得也看不清，没有犹豫地，庄悦买了一盏台灯。这才发现，自己的小人正在发高烧。原本惨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嘴里还喃喃地说些什么。
　　就算自己没法上手量，庄悦也知道他肯定是发高烧了。这样下去肯定得烧坏脑子。不知道是不是耳边仿若真人的呢喃，庄悦心里更加害怕。迅速打开商城。
　　“酒精、退烧药、毛巾……”
　　等到东西到了手边，庄悦动手把傅成昭剥得只剩个裤衩。这时庄悦才发现，除了他手上的伤口，他身上还有一团一团被人殴打的痕迹。她的眼睛一酸。却知道自己得先给那孩子退烧。喂了他退烧药后，庄悦一遍一遍用浸了酒精的毛巾给他降温。而才盯着那孩子平静下来，好像烧退了的样子，庄悦又马不停蹄地买了新的被子和棉衣。给他盖好被子。
　　庄悦是南方人，她清楚南方的冬天有多冷。所以当她拎起小人的被子和冬衣时，她心疼又气愤。这是对孩子做的事吗？饥饿、伤口、寒冷，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呀。就着明亮的光线，那床被子也只比一张空调被厚不了多少，用了多年的棉絮都掉得几乎没有了。
　　傅成昭知道自己可能受寒了，两三天没有进食的身体本来就孱弱得很，为了那个馒头又被厨房的婆子泼了一身的冷水，何况还湿着衣服吹了夜风。就这样躺着吧，就这样吧，他闭着眼睛，也不去抗拒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消逝。如果这样死了那就死了吧，毕竟活着太累了。
　　可能是要死了，那些自己故意不去回忆的记忆也清晰起来。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小孩子，飘着小雨的清河、女人碧绿到不真实的旗袍还有那些不断说话不断说话的男人女人们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不断地笑啊不断地笑、水面汩汩冒出的水泡。许久不来打搅他的梦魇来势汹汹。
　　傅成昭好像被人从躯体里抽离出来，冷眼看着自己翻来覆去、软弱地哀求。他不做对抗。但是突然，自己的皮肤上传来了温凉而柔软的感觉。他感觉到有人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了东西和水，滚烫的皮肤在冰凉的液体下渐渐得到喘息的机会。连身下冷硬的被子也被柔和蓬松的床被替代。是晒过太阳的被子吧，那么柔软那么温暖，携带着明媚的阳光一直照耀到阴雨绵绵的梦境里。
　　傅成昭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房间被一盏绿灯罩的台灯照出一方明亮，而原来自己的被子像是被人拎着地悬在空中。是那位“鬼”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傅成昭突然笑了。
　　庄悦一直注意着傅成昭的状态，看到他醒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看到他突然出现的笑意，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你还笑，可把我累死了。”不知不觉她也带上了笑意。
　　那种亲昵的触碰他又得到了。他明白自己贪恋那一份温柔的注意，哪怕这份注意来自一个鬼或者精怪，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生活太苦了，所以只要有一颗半颗糖他都会紧紧的抓住。所以当他发现那位“鬼”不见了，他也明知自己没有理由挽留时，他还是感到失落了。往日的经验告诉他，不许也不能妄求什么东西。可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留下“它”。“它”的出现就像是那碗吃完的卤肉饭，如梦的出现，又在这个寒冬里变得冷硬和油腻。
　　自己的生病或许也与自己感到的失落有关吧，傅成昭冷冷地笑了。但是自己也应该感谢这场病吧？“它”回来了呀。
　　可是你还会走吗？傅成昭抿着嘴，忍不住看向庄悦视线传来的方向。傅成昭并不是这样就放下了戒心。他只是，太孤单，太势单力薄了，就像是那碗卤肉饭，哪怕是一点点他也要紧紧握住。
　　“我和你说说话好吗？”他悄悄抓紧了被子，“你就告诉我是和不是行不行？是的话你就拉拉我的左手，不是就拉右手……可以吗？”
　　看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庄悦心一软，拉了拉他的左手。
　　傅成昭的眼睛又睁大了一点。“你，是鬼吗？”当问题问出来时，傅成昭忍不住掐了下自己，这样的问题会惹它生气吗?
　　庄悦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用力拉了他的右手一下。
　　“那是，神仙？”
　　哈哈哈，看着小人惊讶的小眼神，庄悦倒也厚着脸皮承认了。
　　傅成昭又问“仙女-姐-姐？”
　　左手又被轻轻拉了一下。
　　傅成昭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但仍然乖巧地问道“那，仙女姐姐，你为什么来？”
　　庄悦看着手机里瘦小的小人，他小心翼翼的维护和试探拙劣而可爱。她收敛了笑意，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谁都没有说话，但是似乎两个人都有了答案。
　　傅成昭握紧的手松开了，眉目间沉甸甸的担心也舒展开。他的眼前仍然是空荡荡的屋子，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一个能陪在他身边的“仙女姐姐”。他不在乎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希望这个莽撞闯进这间屋子的“仙女姐姐”能再多一点善心，再多一点。
　　忍不住问她，“那，姐姐，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庄悦想到自己这两天正要去新的公司，明天就要准备退租和整理行李了。很抱歉的，庄悦小心地碰了一下小人的右手。
　　她明显看到了他的不舍和失落，可是这个懂事的小家伙却体贴地什么也没问。
　　心里一暖，庄悦打开了商城。
　　【您的小人被照顾得很好，奖励30金币】
　　那现在就可以买更多的东西了，庄悦在有限的资金里为傅成昭准备好了两三天的食物和常备药物。
　　将东西都收在小人的柜子里，然后就看到那孩子苍白着脸盯着她。
　　庄悦敏锐地察觉到如果自己还看着他，他是不会休息的。叹了一口气，庄悦将傅成昭拖到床上，并为他掖好被子。
　　敲敲放东西的柜子，最后再揉了揉小人的头。
　　“仔仔快睡吧。”说着，她关闭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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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提出建议，这是大改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