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遗忘，一生渺茫》一只鹿

6、第六章

　　秋季是个感伤的季节，这天我听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小奶奶去世了。
　　小奶奶是个心理医生，相比我那个向来就严肃无比的奶奶，我更喜欢和小奶奶在一起，只要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宁可和她讲也不和爸妈讲。小奶奶都静静听我倾诉，然后很理性地帮我分析，开导我鼓励我，或许就是这也造就了我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坦然面对的个性吧。
　　前一段时间小奶奶病了，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没能挺过来，或许到了一定的年纪，真的是病不起啊。

　　素色的着装，肃杀的脸庞，会堂里气氛极其地压抑，喘气也不敢喘得太大声，生怕惊扰了安息的灵魂。
　　墙上挂着的是小奶奶带有和蔼微笑的相片，而她的遗体放在了花丛中的棺木里，隐约看得到她的脸庞，只是这张脸庞再也不会对我展现笑容了。
　　轻轻拭去溢出的几滴泪水，我站在爸爸妈妈的身旁，站在棺木的前方，一个个宾客前来吊唁，而我们则向他们鞠躬回礼。
　　突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出现在了会堂，没想到之前看到的冰山美人，莫言的那个华叔也来了。他一身黑色西装，手捧一束白色菊花，一脸清冷，略带些许悲伤，慢慢走向小奶奶的棺木，深深一鞠躬，将花小心地放在了棺木旁。
　　“樱华？”爸爸有些惊讶，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华叔停下脚步，转头看到了爸爸。
　　“这么多年没有见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爸爸上前打招呼。
　　爸爸和华叔竟然认识！
　　“当年袁医生也帮了我不少，她去世了，我总得见她最后一面。”依旧是冷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爸爸问。
　　“就算是不好，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华叔冷冷地说着，扫了我和妈妈一眼。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爸爸挠了挠头，“对了，没给你介绍，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女儿。”
　　妈妈礼貌地对着华叔点头微笑，我也只能笑笑，可华叔再没多看我们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去。
　　“你还在怪我是吗？”爸爸上前拉住了华叔的衣袖，“认为是我辜负了她？”
　　“过去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华叔平静地拉开爸爸的手。
　　“所以当年你选择不出席我的婚礼？”
　　华叔看向别方，“与她无关的事，我去有何意义？”
　　爸爸低下头，抿了一下嘴唇，“你，不想听我说些关于她的事吗？”
　　突然，华叔眼底里滑过转瞬即逝的愤怒，瞪了爸爸一眼，然后冷冷地扔下一句：“不想。”，便转身离开。
　　只是伴随着他的背影，我好像隐约听到了一句，“她的事，我知道得比你多得多。”

　　转眼到了十一月，迎来了感恩节，学院当天会举行很多活动，学生们可以带着自己的父母一齐参加。因为也是学院的一项大事件，所以学生会各部门也忙着处理活动各项事宜，时不时就会遇上莫言，他见到我总是非常友好地笑着，让我感觉好温暖。
　　不由想起了那次占卜结果，小桥说我和他不合适，可小桥也说那次用普通方法占卜，虽然准确率也是有保证的，但也不排除有例外的发生，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要太放在心上。于是我决定忽略那个不愉快的结果，人的命怎么可能说算就能算出来呢，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所以说，占卜这玩意儿虽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也和想想姐讲过对莫言的好感，可想想姐却说我那是一种富人对穷人的怜悯，就像大多言情小说里，贫困的女主人公总会引起富家少爷的好感，从而产生情愫。因为很少接触穷人，所以他们的生活，习惯，性格等，总会让富家子弟对他们感兴趣，渐渐被他们吸引，说到底就是图个新鲜。
　　可是，在第一次见到莫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个孤儿，但依旧对他有种独特的感觉，这又怎么解释？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终于到了感恩节，我带着爸爸妈妈游览了学院，跟他们介绍学院的设施，还有自己的宿舍，对于我能自主生活，爸妈还是很满意的。接着带着他们，还有想想姐及翼叔叔翼婶婶，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学校的礼堂，里面将举办表演会，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莫言会有份上台，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坐在较前排的位子上，静静地等待表演开始，因为从一开始目标就只有莫言，所以其他的节目我直接忽略，根本就没看进去，直到主持人报到了莫言的名字，我才一下子来了精神，立马坐直了。
　　“看来你是在等这个节目啊，表演的人是谁啊？”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笑话起我来。
　　“这可是我们学生会会长，当然要支持啦。”我可不想被爸爸抓住把柄，急忙搪塞过去。
　　说话间，莫言走上了舞台，黑色的燕尾西装包裹着他修长的身材，干练地短发梳得整整齐齐，那双漂亮的凤眼还是那么有神，脸上依旧是充满善意的绅士微笑，他向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然后走向了台上那架黑色的钢琴。
　　“嗯，这个男生看上去挺不错的。”爸爸说着转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人很好的，而且看上去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我先是点头，突然感觉不对，急忙打住，“老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我们家小忆是不是看上人家了。”爸爸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想被爸爸知道他猜到了我的心思，于是我撅着嘴，视线转会舞台，不再看爸爸。

　　“今天是感恩节，”台上，莫言坐在钢琴前，对着话筒缓缓说道，“成长的道路上我们一路走来，相信大家一定有很多想感谢的人吧，所以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我们应该送上我们的谢意。”
　　“不过，我想我们最该感谢的，是我们的父母，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他们不求回报的爱，伴随着我们一路成长。”说着莫言深吸一口气，“只是可惜，那一声感谢我永远也无法对我的爸爸妈妈说出。”
　　“他的父母怎么了？”爸爸小声问我。
　　“他是个孤儿，父亲在他还未出世的时候就过世了，而母亲在生下他后也死了。”我也小声地回答爸爸。
　　“这样啊，真是太可怜了。”爸爸同情地摇摇头。
　　“下面这首歌，寄托了我对他们的思念，我想将它送给我远在天上的爸爸，和妈妈。”
　　“阿嚏！”爸爸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爸，你怎么了？”急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爸爸。
　　“呵呵，不知道，”爸爸拿纸巾擦着鼻子，自嘲地笑笑，“大概是有人想我了。”
　　“一定是公司里的人想你了，感恩节嘛，大家感谢你发给他们工资，让他们能养活一家老小。”一旁翼叔叔也笑了。
　　钢琴的前奏响起，我急忙将注意力放回台上，好不容易等到这个节目，怎么可以让它在我眼皮地下溜掉！
　　台上的莫言，只看得到他的侧脸，眼里饱含着柔情，眼神深邃迷离，手指在键盘上穿梭，指法轻盈灵活，先是简单的几个音符，便如流水般淌入心间，那种感觉真的非常微妙，让我有些痴迷。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
　　才不经意让时间流淌
　　想要说的话却忘在身后
　　以为还有很多机会能对你讲

　　我恨自己不懂珍惜
　　不懂会来不及
　　现在只能在记忆里抱着自己
　　反复想着自己犯下的错误
　　想找到让时光倒流的方法
　　抱着你，让每天都过得有价值
　　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心
　　已经失去了你
　　我只求一个机会
　　对你说那句你想听的话
　　一切还来得及吗？
　　那句：我爱你

　　请求上苍
　　让我说出那句你想听的话
　　一切还来得及吗？
　　我永远都爱着你
　　但却无法守护着你
　　时间还不够
　　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听着莫言的歌，鼻子有些发酸，来不及说出的感谢，是最令人遗憾的事情，就算有那两个叔叔的疼爱，但莫言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父母之爱的，尤其是今天感恩节，看着其他的同学有着父母的陪伴，想必莫言心里也不好受吧。

　　随后在学院的广场，爸爸遇到了好多生意上的伙伴，大人们的聊天我们小孩也不好插嘴，于是乎，只好自己到其他地方转悠了。

　　秋冬季节，五点还没到天色就已暗淡，送走了爸妈，想起之前放在教室里的东西，便跑回去拿，经过二楼时，发现有间教室居然门开着，不由好奇地走过去看看。
　　教室并没开灯，但却有人坐在窗边，一条腿支在窗沿，一只手搭在上面，他看着窗外，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因为背光，我只能看到一个剪影，一个漆黑的轮廓，夕阳映射下，那是一幅唯美的画卷。
　　我慢慢靠近，而那人也察觉有人到来，便转过头，我看见了明亮的双眸，但此时却蒙着一层水雾，看到我后，慌忙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然后又急速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不再理睬我。
　　我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是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