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深处》碧箬

14、书墨未成（3）

　　碧华园是其实是一栋英式的小洋楼，年代久远，却保护得不受破损，经过历史积淀反而别有韵味。慕容惟小时候便是跟着外婆住在这边，外公自己住在另一边的饮绿轩，这几年外婆过去照顾他的生活，倒是空了下来。慕容惟尤其喜欢那乳白色云状栏杆，还有配着的天蓝色青花纹帘子，房间一俱面北朝南的格局，他们一进去，便听到慕容恪冷冷的语气：“赵三这次翻船是他自己没眼力，居然还敢说我们的不是，这混小子！”说着把手里的牌一放，稀里哗啦倒了一座长城般。
　　薛时雨坐在一堆女眷里头，分明是听见了，却丝毫不加理会。慕容惟叹了口气，看来吵得果真是挺厉害的。只好走过去：“大哥怎么这么生气，小心自己手气更加不好，到时候输得一塌糊涂，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笑盈盈地愈发显得容貌动人，当即有人“呵”了一声说：“这是哪家的妹妹，慕容，你还不介绍介绍。”那人以为慕容惟是她外公家的远亲什么的，这堆人肆无忌惮惯了，口无遮拦，沈少询却是眉头微皱，神色颇为不悦，然而只是紧绷着不开口。
　　慕容惟略有窘迫，却也是大大方方地瞅了那人一眼，二十七八的年纪，衣着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反正他们都是非富即贵的一群，即使是意大利手工制作的衣服也是常见得很。但是一双眼睛十分锐利，隐隐透出几分阴郁来。慕容恪哼笑一声：“向云你说什么呢！我就一个妹妹，难道你还不认识？”慕容惟脸色一变，何向云，手下的天易是国内最大的演艺公司，捏着近百个当红明星。飞扬说过，何向云眼睛一眨，演艺圈里就是半个变天。虽然是夸大了，但是他确实是影响力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慕容恪什么时候和何家走得这么近。
　　何向云看着慕容惟慢慢说：“原来是慕容妹妹，长得可真是漂亮，和慕容比，真是凤凰乌鸦，云朵泥巴！”慕容惟觉得这人说话轻佻，倒真是看不出来年纪轻轻手握大权，沈少询也是少年有成，可她却并不觉得怎么样。慕容恪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我看你和林小姐比，才是云朵泥巴！”
　　“慕容先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能和千金贵体的沈夫人比。”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婉转娇媚，慕容惟脑中红的一响，心想不会是她，绝不会是她，她说话明朗得像是六月的阳光，这个人虽然声音像，但是——她，怎么会这样和自己说话！
　　然而一点点看过去，却是一张熟悉到极点的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飞扬！
　　真的是她！
　　她刚要脱口而出，林飞扬却说：“那位就是沈少询先生吧，和沈太太两个人真是天般地配郎才女貌啊。”慕容惟心里蓦地一寒，不自觉头就低了下去，心里原本就不好受，现在更是像压着沉沉的石头，气都喘不过来。
　　“飞扬……”她眼神茫然无助，不明白为什么好久未见的好友突然变成了这样：是怪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和她联络么……可她是不想连累她呵……还是……她变得好妩媚，她现在才知道飞扬的美，居然可以如此华丽娇艳，连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的酥媚。指尖不住地摩挲着衣角，这是她每当惶恐害怕时的小动作，不管面上多么倔强不在乎，这个动作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惶然和不安。
　　何向云嗨了一声：“飞扬，原来慕容小姐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啊——”这才略略瞥了一眼沈少询，无声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沈先生是这种模样，久仰，久仰。”他一边说着久仰，一边神情淡漠骄傲，宛若一向无视。
　　沈少询一眼看过去，淡淡说：“何先生手气真好，八筒，糊了。”何向云低头一看，嚯嚯叫了起来：“哎呀——风水轮流转啊，慕容，快，把钱拿来。”一边收钱一边说，“沈先生常年在国外，想不到老祖宗的留下的国粹是炉火纯青啊，我都没看到。”
　　慕容恪不满地按住何向云：“不行，不算数，打牌靠自己，你小子这算哪条路子？”瞪了慕容惟一眼说，“你个臭丫头，你老公胳膊往外拐，也不好好教训教训。”慕容惟原本心情是郁郁的，然而看到他们为点钱争了个面红耳赤的，不由好笑起来，他们哪里差了这些个钱，现在卷袖子擦胳膊的，谁都不肯善罢甘休，听到慕容恪这样一说，半真半假道：“我哪里管得了他，你们男人的事情还是少管的好，你看大嫂干脆看都不看你，分明是烦了你的。要是大哥再这样下去，小心大嫂以后都不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