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深处》碧箬

1、楔子

　　她并不想见到他
　　偌大的城市，灯火辉煌的。有种衣香鬓影的从容。从新锦江的四十一楼的落地窗望下去，地上的人渺小成砂，霓虹宛如朵朵嫣然盛开的花，车流成无数细线，却又奔流不息。凌晨两三点的时间，餐厅里人几乎就她一个，此夜奇迹般地死寂。吊顶大灯璀璨的光照在四周窗上，明晃晃地仿佛被弹了回去，这光线无法捉摸，飘渺透明的洁白。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美丽的贝壳，而她是那粒砂，被层层包裹无法呼吸——柔软而密不透风。
　　空旷而辉煌的贝壳里，突然响起《月光石》柔和的曲调，她很喜欢这首歌，一首很早之前的日文歌。细腻而温柔，像一阵江南的风，又像一缕塞北的雪，遍及世界各个偏僻的角落。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好容易才想起那时自己的铃声，看着来电显示，只是本能地不想接。
　　铃声却固执起来，断断续续，只唱着那段高潮
　　她只好放到耳边：“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那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轻微的磁性，却是不怒自威，透着一股子的阴云密布：“在哪里？”
　　她莫名地惴惴不安，气焰就短了三分：“上海。”
　　他似乎是无声笑了笑，冷笑，接着就说：“我过来接你。”说着就撂了电话，她听着嘟嘟的忙音，电话切断，一片空白。
　　凌晨时分，阳光透过第一缕云层，光芒万丈。
　　她在那里坐了一夜，就只是坐着，安安静静，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在想些什么。其实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坐着。已经有早起的人上来吃早餐，各种粥品的香气扑鼻而来，侍者来来往往穿梭而过，渐渐有了繁忙的气息。也有人过来轻声问：“小姐，请问想要些什么？”彬彬有礼并不惹人讨厌，刚开始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惊讶，可后来就掩饰了下去，只是一个个报着餐点，到底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极其懂得分寸，她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就说：“来杯果汁就可以了。”
　　侍者应声离去，接着就看到了他。
　　一身似乎是永远不变的笔挺黑色西装，锃锃发亮的皮鞋，鼻梁上横着一副黑色眼镜，幸而他还是带了眼镜，不然就这样和他那双幽深得不见底的黑眸对视，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她确实是很怕他。
　　可他就这样全身严严实实的，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她第一次见到他，就在想：这样的年轻，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君临天下。是的，唯有君临天下，才能够形容他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和气场。
　　他一步步逼近过来，然后停在她身边：“玩够了没有。”
　　她“嗯”了一声，说：“我给你叫早点。”
　　他挥手制止：“我订的是回程机票，跟我回去。”
　　马不停蹄地从东京飞回来又立刻要飞回去，他是半点都没有休息过，自从她莫名其妙地失踪，他就开始找，打电话联系两边的警方，甚至还不能令慕容家知情。她的声音低低的：“我自由了六个小时。”
　　他脚步一滞，回过身来还只是说：“快走，不然赶不上航班。护照是不是带在身边，你回来什么都没带所以那里衣服什么的都还放着不用带了。”
　　侍者端来果汁，鲜榨的橙汁，放在剔透莹白的水晶高脚杯里，摇摇晃晃却波澜不惊。她伸手拿了起来，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犹自慢慢喝了起来，她并没有化妆，唇色有些发干，肤色看上去也略显苍白，可是五官一寸寸一分分都似乎是从画上印下来的，一工一笔的美人胚子，偏偏还不是会看倦了的那种美丽，时日愈久，反而愈是觉得清丽舒心，有种脱尘典雅的气质。
　　他耐着性子等她，她就是仗着现在是大庭广众，他不敢对她怎么样，愈发地娇纵起来，不但私自回国，还不肯跟他回去。
　　她却是喝到最后一滴为止，然后放下杯子静静看着他：“原来自由的味道，是酸的。”
　　她不过是轻轻一句，他却猛然间觉得酸楚，猛然间生生压抑了下去，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齿间迸出来的：“慕容惟，就是演戏，你也要奉陪到底。”
　　一双清泉般的眼睛里是漠然和清冷，她微微一笑，说：“沈少询，我本来就是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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