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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娑罗双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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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羅回到天蝎宮,脫下已經被鮮血粘在皮膚上的衣袍。撕扯到傷口,一股銳痛侵襲上來,光憑指尖的觸摸,就知道傷處已經血肉模糊。說話和呼吸都異常困難。大腦由於缺氧而暈沉疼痛。
“誰把你傷成這樣……”清冷更勝寒冰的聲線從背後傳來。
米羅驚了一下,渾身肌肉在剎那間繃緊,辨清來人后又緩緩放鬆:“卡妙。你嚇了我一跳。”
“是誰?”四周的空氣明顯降低了不少,原本就冷淡的聲音越發如被冰凍過一樣。
“……沒關係,出任務時不小心而已,已經處理好了。”米羅換上平時那無所謂的神色,信口掩飾了真相,撒加不會樂意因這種私事招來什麽麻煩。
卡妙沒有再說話,但眼裡寫滿了疑惑,並且將冰涼的手指覆蓋到慘不忍睹的傷口上,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肌肉組織和碎骨上,迅速地凝起了一層白色的霜霧。
米羅皺了一下眉梢,卡妙卻未收手:“忍一下,我先幫你止血。再不治療你肯定撐不下去。偏偏穆又不在……去沙加那兒吧,除了穆,他就是整個聖域治愈能力最強的人了。”
米羅猶豫了一下,卻被卡妙略顯強硬地扶著往外走:“你這樣的傷無論如何也瞞不住,還不如早些處理。”
深夜的處女宮內,沒有一絲一毫生物的氣息,兩個人的踩在巖石地面的聲音清楚而凌亂。“沙加不在。”米羅的聲音已經嘶啞虛弱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被卡妙摟著的肋骨處,皮膚有一點汗濕,他冰冷的手指收得更緊一些,好像一放鬆米羅就會脫力那樣。
“他最近沒有任務,不可能離開聖域,應該是留在他的‘后院’了吧。”卡妙一邊說一邊引著米羅繞過宮殿內墻,“沙加最近似乎總是待在那裡,集會的時候也常常走神,說不定是察覺到了什麽。”
米羅點點頭,對於沙加最近的反常,他也聽其他人提起過。
幾天前經過阿布羅狄的玫瑰園時,一支白玫瑰勁道十足地刺過來。米羅笑著將它截下來:“哪兒有你這么兇橫的送花方式。”換得阿布羅狄一個少見的微笑,他雙手支著玫瑰園的柵欄,肩頭微微聳起,清瘦的骨骼在白衣下面顯得有些單薄。如雲烟的淡色捲髮鬆軟地披著:“沙加最近是有什麽心事嗎?我剛才看見他走過去,招呼了一聲他竟然沒聽到。”
這個整天花費大把時間打理玫瑰園的傢伙竟然也有這么關心人的時候。米羅把玩著白色玫瑰:“他修行的理論太艱深,或許遇到什麽瓶頸吧。反正我是無法深入理解的。倒是穆很懂這個,和他聊得來。”
“說到穆啊……”阿布羅狄曖昧一笑,“一個月之前的滿月夜,我見到他了。”
“他不是在帕米爾嗎?”米羅頗有些意外。
“所以……我才會聯想到剛才沙加的情況。”阿布羅狄的水綠色眸子蕩漾了一下,似乎準備收口,卻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我是在處女宮附近見到他的。”
“穆是放不下這么好一個論道夥伴,又不愿意撒加知道吧。”米羅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會多嘴告訴其他人。”
阿布羅狄揚起眉,再次笑起來:“米羅啊,你真是個……好男人。”
還沒有走下宮殿的回廊,前方的一片幽綠色,就在月光的映照下撲入眼簾。娑羅雙樹的輪廓在寂靜空曠的花園中顯得非常高大突出。幾乎是同時,兩人都停下向前的腳步,因為從這裡看過去,正好可以清楚望到娑羅樹下的兩個人影。
沙加盤腿而坐,身上裹著薄紗的衣衫,瑩白的月光跳動在他潔凈的皮膚上,淡黃色的柔順長髮瀉了滿身,鋪陳在地上。眉心處絳紅色的朱砂發出微微的光暈。穆的雙手由背後伸過來,環繞他的腰腹,把他整個人都攬在懷裡,下巴擱在沙加右肩上輕輕說話。
“釋迦摩尼于菩提樹下立地成佛之前,乃一國之皇子,棄榮華富貴乃至妻妾兒女,遊歷四海,品凡人之苦樂。而人間苦樂,不外乎七情六欲而已。”聲音輕緩平和,像是月夜里的清風。
沙加表情平靜得如同身後沒有別人,又或許是完全接受了背後那個人的存在。從這個角度望過去,穆精緻的側臉如同玉器雕琢,潤澤美好,還隱匿著一股強勢。
“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沙加的嘴唇輕啟,“佛祖的悟道深刻,在於他經歷良多,凡事若無體驗,便無法參透。我何需執著。”
穆的唇角苦澀地提起來,緩緩觸上沙加的頸項。琉璃色的嘴唇含住一片潔白的皮膚,嫣紅的舌尖偶爾從咬合的部位露出來:“你本身無欲,我如何勉強。走一步是一步吧……”
米羅的心抽了一下,突然回憶起阿布羅狄那個曖昧的笑容。瞬間清明。
對於傳承古羅馬傳統的聖域,同性之間的愛情完全不被限制,而他們面對的是與聖域完全不一樣的宗教理念約束,自己的情況和穆比起來,顯得不足掛齒。撒加不過是……一個混合了強悍與脆弱的男人而已。如果永遠讓他住在心裡至高無上的角落,他就永遠是不可觸碰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描写两个信教的人的感情确实是一种挑战。
好在印度佛教并没有像中国佛教如此多的戒律,让我还能有发挥的余地。否则……真没有勇气写这两个人的感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