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英雄-面具》琴心三叠（Morita）

16、章七•冰蓝色火焰(2)

　　流浪汉到快餐店里抢劫……现实有时候还真是巧合得近乎讽刺。
　　陈在天在心里暗自苦笑。三年前干过同样事情的自己，现在想起来却是那么地遥远，好像那已经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更何况，如今在快餐店里拿着枪并射伤警员的那个可怜人，原意却不在抢劫。

　　根据女服务生的证词，这名流浪汉一直在这一带出没，经常会在后巷帮她干一些粗重活儿，比如搬货什么的。作为回礼，她会在每天早上开店前，把前一天剩下来的食物悄悄拿到后巷给他。虽然他一直很沉默，但看得出来并不是坏人。
　　今天因为是店庆，总部要派人过来视察，大清早就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拿食物去后巷。可能是一直没等到，他才走进店里找她。
　　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从正门踏进快餐店，人们是以怎样的一种眼光看他，陈在天一点都不陌生。那种像看到害虫一样的鄙夷眼神，足以恶毒到让你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巡警见状，自然觉得他形迹可疑，上前查问。谁知道他突然发狂，瞬间就跟警员扭打成一团，然后伴随着一声钝响，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警员按着肚子滚倒在地，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来，很快蓝色的制服上就浸染出一片红色。
　　下一刻她所能记起的，就只有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尖叫声。

　　该怎么办才好？让特警队强行冲进去救出受伤的警员，而流浪汉则很有可能因为抵抗而遭到击毙？还是等北区分局的谈判专家到场支援，而不顾受伤警员是否撑得下去？
　　理智告诉陈在天，他现在应该马上打电话给局长，申请立刻展开攻坚行动。可是他的手却抖得连一个电话都拨不了。
　　他做不到。
　　无论是哪个决定，都意味着有一条生命会有可能被夺走。而他却还想不出其他办法，能让两个人都生存下来。
　　可恶！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就像是胃里灌满了铅块，沉重得让人想吐却吐不出来。
　　想！陈在天，快想！

　　“已经跟北区的谈判员联系上了，全速赶过来大概还需要十五分钟。可是照那女生的描述，伤口出血的程度还挺严重。再这么等下去里面的兄弟可能会失血过多！”
　　吴英雄不是不知道做这个决定有多么困难。但很多时候，并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这些年来的警察生涯，已经让他认清了现实。

　　一咬牙，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陈在天拿起电话，却是拨通了浩克的号码。“你把快餐店里摄像头拍到的流浪汉样貌给抓出来，跟这附近的救济所档案跟失踪人口档案进行交叉比对，找出关于这名流浪汉的所有资料，两分钟之内发到我的手机上。”
　　放下电话，请现场的警员跟附近的流浪汉借来一套破烂衣服，二话不说套到身上，却把警徽手枪枪套全部摘掉。
　　吴英雄一把抓住他正在把头发弄乱的右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想干什么？”
　　想甩掉吴英雄的钳制，却发现他太用力怎么也甩不掉，只好叹口气，“我要进去。”
　　“进去？进去送死吗？你知不知道那个疯子手里有枪？！”吴英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蠢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我刚刚看了浩克找到的资料。他叫林启光，以前是军人，退役后患上PTSD*，出现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后离家出走。事件的起因，我猜是巡警上前查问时使他受到惊吓，触发了被害妄想，他才会夺枪企图自卫。”陈在天用另外一只手继续弄乱头发，顺便在地上抓把灰尘往脸上抹，“我会以跟他同样流落街头的前战友身份进去，劝他放下武器……”
　　吴英雄越听手上越用力，仿佛要把他的手腕捏碎，生怕让他溜走，“如果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进去，那你就是疯了！你又没有受过专门的谈判训练，贸然进去只会让情况更危险！”这个人就是有办法让自己气到极点！他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想当初他为了救自己，不顾一切用身体当导体让电流通过而休克。而为了救顾昕，不管不顾直接跳进河里还差点淹死……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他冒险。
　　被激起了性子，陈在天同样心急如焚，“要不然怎么办？就算让特警队冲进去，不也一样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如果真的交火，林启光跟警员都有危险！你不要忘了，林启光以前可是军人，枪法不一定比特警队的差。再说，如果出现的是同病相怜的前战友，应该能让他冷静下来。”
　　“那我跟你一起进去！”
　　“你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有哪一点像流浪汉？”
　　正僵持不下，却听到一把陌生却异常淡定的声音从一旁闯进耳膜……
　　“那不如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在耀眼的阳光下，跃入眼帘的是一抹幽幽的蓝色。
　　再定睛一看，原来不过是来人身上的蓝衬衫。
　　背着光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不知怎地，却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弥漫着如同冰雪一般的蓝意，而那冷凉的嗓音竟能在一瞬间让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静了下来。
　　话一说完，他便自顾自地把西装外套脱下，单手扯掉领带，小心地挂在警车旁。抬头朝四周望了一眼，很快就锁定目标，大步走向已在一旁待命的救护车。
　　吴英雄跟陈在天互相使了个眼色，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这人是谁？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已经走了回来，手里却多了白大褂和急救箱。
　　“所以你假扮前战友，我假扮医生，目标是让流浪汉放下武器交出人质，一切见机行事，有问题吗？”一边说一边披上白大褂，还戴上不知从哪里摸回来的金边眼镜，看上去还真有点医生的架势。
　　看陈在天跟吴英雄还是一脸的茫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边从身上摸出证件，“南区分局新任犯罪心理分析师，我叫关领。”

　　一直到现在陈在天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就算站在男人的角度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名长相异常俊秀的男子。
　　微偏着头而显露出来的侧脸线条，竟似一幅山水画，蜿蜒如溪流，峻峭如崖壁，
　　而自信笃定的眼神，灼灼得清亮，让人同时读到冷静和炽热，深深看至你心底，让你不自觉地信任他。
　　陈在天也一样。刚才攫住他的焦躁感，此刻已经消失无踪了。
　　“走吧。”
　　迈开脚步走向快餐店，转身的时候给了吴英雄深深的一眼，放心，我会小心。

　　* PTSD(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创伤后应激障碍，指对创伤等严重应激因素的一种异常精神反应。（是指突发性、威胁性或灾难性生活事件导致个体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其临床表现以再度体验）又称延迟性心因性反应,是指由异乎寻常的威胁性或灾难引起的一系列病态。以前PTSD主要发生于男性身上,主要是经历战争的士兵,所以称此为“炮壳震惊”(shell shock）而研究发现女性的发病几率是男性的6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