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性的觉醒》吴艾哲Aizhewu

5、第四章 譬喻

　　听到这里，西正教的女巫们都低下了头。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惶恐和落寞一览无余。为首的卡捷琳娜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孙渺渺笑了，然后从包里翻出一个练习簿和一支笔：“当然是有的。但是极其困难。”

　　“为什么极其困难？我们这些人法力都不弱的！”一个胖胖的女巫用磕磕绊绊的英语说。

　　“我用我浅薄的知识可以大概说一下。”孙渺渺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单词，转过来给几个人看。

　　“karma？这个我知道，是业的意思。”卡捷琳娜说完，眨眨眼，“这是印度教的词汇，跟命运有何关系？”

　　“这个词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我们人在这个世界上所做的一切事情、一切行为动作、起心动念都叫做‘业’，因为业具有善性和恶性，所以会造成善果和恶果，当然，还有一种是无记业，也会造成果报，不过这个我们先不说。”

　　孙渺渺拧开笔盖，画了两个火柴人，其中右边的火柴人被左边的一拳打倒。她在这幅图上标序号一，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巷子，这回是右边的火柴人把左边的火柴人按在地上暴揍。

　　众女巫：……

　　拉克什米：……

　　维斯瓦纳：……

　　这是什么魔鬼的解释方式？！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一个人看另一个人不爽，揍了对方一拳头，过了几天，他被对方拖到巷子里暴打一顿。那么他做的这件事就是业因，造成的业报或者说果报就是对方把他打了一顿，而这个人作出行为后留下的能量就是业力。比如我们中国人常说瑞雪兆丰年，为什么呢？因为雪有一股冰冷的力量留在了大地上，冻死了虫卵，来年稻苗能长得更好，那这种冰冷的力量就是业力。”

　　卡捷琳娜飞速翻译，众女巫恍然大悟。

　　卡捷琳娜问：“那……这个业和我们的命运到底什么联系？”

　　孙渺渺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如果大家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片土地下，为同一个机器做事情，那么大家所造作的，就叫共业。”

　　“共业？”卡捷琳娜感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我们生活在一片大地上，我们彼此之间用同一种语言交流、往来，所以说，我们造的是共业？！”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把这个机器比方成一家盗版影视公司，如果老板违法，将盗版影视无偿给会员们观看，然后收取一定的会员费。在公司中，有的员工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做盗版影视，但是他是做财会的，也走公司的纳税通道，你觉得等事发的时候，警察叔叔会不会送他一副限量版银色手环呢？”

　　“当然！”卡捷琳娜点头，又被孙渺渺风趣的语言逗乐了。

　　“所以，如果这台机器哪个轴承或是零部件出了问题，后面又引发一系列问题，你觉得，大家会不会跟着遭殃呢？”

　　孙渺渺笑眯眯地问。

　　卡捷琳娜和众女巫们异口同声：“会！”

　　“所以，这艘船出了问题。但你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更要命的是，一旦问题出大了，四处渗水，你们看上去没做什么，实际上也跟着那些零部件一同造下共业。如果想要改变，只有一条路可走。不但要揪出毒疮并保证不再犯，还要保证船航行的路线是对的，因为如果船长喝醉了，又不愿意让副船长进船长室，把船开得撞冰山上了，大家也会跟着完蛋哦。”

　　“可是船长的事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呢？”卡捷琳娜露出为难之色。

　　“我想法是，要么多找几个候补船长——他们的职权要互相制衡，几人轮流上班，再找几个底层海员监督他们。为了防止海员和船长之间互相包庇，每隔几天换一拨海员监督船长，换的海员名字随机，再找乘客监督海员，乘客也是随机的，每隔几天换一拨，监督的好，检举得好，也可以被培训做海员——大数据时代，做到这点很简单。如果海员揪出某位船长的毛病，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如果揪出某位船长的根本性问题，再和多位随机海员和乘客确认无误后，可辞去该船长，选更优秀的人做船长，该名海员也可以升职加薪，说不定运气好就能当新船长。乘客为了保证自己更光明的未来，肯定会死死盯着上面，海员为了升职加薪，也会死死盯着上面，船长为了自己的饭碗，也会战战兢兢做好自己的事情。”

　　孙渺渺说完，顿了顿：“不过有一点前提，那就是确保这艘船没那么破烂，底子要还行，有足够的钱和福利待遇能让这些人有动力工作，如果船很破烂，海员也好，船长也好，乘客也好，都只想捞一票走人的话，那么这艘船就彻底没救了——监督体系不用想，自己就瓦解了。”

　　卡捷琳娜和众女巫们半晌无语，她们当然知道孙渺渺这套方案的好处，问题是她们没那么大话语权。而维斯瓦纳却笑了起来。拉克什米来回打量孙渺渺，她觉得自己仿佛重新认识对方。

　　从漫画扯到宗教哲学，又从宗教哲学扯到政治经济学，拉克什米觉得对方有点东西，不是她说的所谓的“浅薄的知识”。

　　这样一个说理深入浅出的人才，竟然没去兼职做家庭教师而是来摆摊做占卜，拉克什米觉得实在有些浪费。不过一想到对方的经济状况，她就理解了——占卜的要价可比家教水深多了。拉克什米觉得这样的人才，她要让丈夫那罗延和她交流交流，说不定能受到什么启发。

　　西正教的女巫们沉默片刻，和孙渺渺道谢，纷纷离开。

　　拉克什米走到孙渺渺面前：“我不想做治愈仪式了，你马上跟我走，你接下来的时间我买下了——我看你也没什么生意了。我想让你和我丈夫见一面，他是神职人员，负责聆听信众的愿望，最近一段时间，他心情不大好，脸都气蓝了。你的言论简明扼要，我觉得你跟他谈谈，说不定能启发他。还有，维斯瓦纳，你有一段时间没和那罗延见面了，一起去如何？”

　　“好，那就一起去。”维斯瓦纳先答应下来。

　　“我人微言轻，哪里能提什么意见。”孙渺渺赶忙摆手，苦笑了下，“我不过是个读心理学的普通学生，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

　　“你刚才的言论，我都听明白了。”拉克什米眼珠一转，“我按照小时付你工资，三百英镑一小时，如何？”

　　孙渺渺脸上的拒绝之色立刻不见了：“好的，我愿意。我们现在就走吧。”

　　拉克什米“噗嗤”一下笑了，花枝乱颤。

　　“不过——”孙渺渺停顿一下，“生气为什么脸会变蓝？”

　　“因为他心脏不好。”拉克什米一本正经道。孙渺渺恍然大悟。

　　维斯瓦纳：……

　　拉克什米女神，看来我以往真是小瞧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