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性的觉醒》吴艾哲Aizhewu

4、第三章 婚姻困扰

　　“你今天下午会来占卜吗？我有个朋友也想来占卜。”——来自一颗菩提籽

　　周一，结束上午的课程，孙渺渺端着饭盘在学校食堂里吃饭，手机响了一声，蹦出这条消息。

　　一边往嘴里塞胡萝卜，孙渺渺一边回复：可以，不过不在之前那条街了。我在罗素广场上占卜，你下午来可以找我。我到了发定位给你。

　　对方很快回复：好。你会做仪式吗？她想做复合仪式。

　　孙渺渺秒回：可以。她吃完饭，回到住处整理占卜和仪式需要的材料，还有折叠椅子和桌子，全部装在帆布包里，拎着出门。

　　眼下，罗素广场上十分热闹。疫情封锁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高大的建筑物冰冷地俯瞰绿地，一片静谧。那些日子里，孙渺渺的占卜都变成网占，好在她国内还有一些忠实客户，要不然连饭都吃不起了。

　　孙渺渺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摆摊，又给维斯瓦纳发了定位。她将化纤制的五芒星桌布铺好，拿出塔罗牌慢慢地洗。

　　“我今天会顺利吗？”孙渺渺默默地想。她将牌展开，右手中指在牌面上轻轻跳跃，直到一张牌引起她的注意，她才停住动作，将那张牌抽出，翻开：一张正位的太阳。

　　答案无疑是顺利的，她会在这场占卜中得到愉悦和精神上的享受，她和客人的交流将会十分坦然。客人是个开朗的姑娘——可能还有些傻白甜。并且，她还会和对方成为朋友——无话不谈的那种。

　　这倒是很少见了。一般她占卜的客人除了有问题call她，其余时间都躺在各个通讯软件的通讯录里。

　　孙渺渺把这张牌放了回去。重新洗牌。

　　就在她纤细的手指穿梭在纸牌间的时候，远处走来两个身影。高的那个无疑是维斯瓦纳，矮他一头的则是个美丽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女性。她五官深邃，神采比日光还要耀眼，目光比春水还要温柔，雪肤如缎，乌发如瀑，穿一身大红的重工纱丽，她的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都戴着繁重的金饰。首饰虽繁重，却不显累赘粗俗，倒有种别样的奢华。

　　她的气质和美貌吸引了广场上很多人的目光，有些人甚至举起相机，想拍下这位顶尖美女。奈何对方的脚程太快，一眨眼就走得没影了。只是风里还留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如莲如兰。

　　孙渺渺刚将牌合拢，便感觉眼前多了两块影子。她抬头望去，却被对方身上闪耀的珠宝晃花了眼睛。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她的眼前站着一位无法用语言描述其美丽的女子，她身上的衣饰华丽，珠宝与丝绸交相辉映，灿若繁星。就连鞋子上也镶满了各式珠宝，可谓是精致到了脚趾头。气质雍容大气，宛如从壁画中走出一般。

　　不过孙渺渺也只是心里感慨了一下，便微笑着从包里拿出折叠凳：“维斯瓦纳，这是你朋友？很美丽的姑娘。”

　　维斯瓦纳看一眼被孙渺渺称赞的对象，对方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眼里含着些揶揄，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美丽的女士笑着说：“拉克什米，我的名字。我来自美丽的婆罗多。”

　　“好的，请坐。我是孙渺渺。”孙渺渺摆好凳子，请姑娘坐下。拉克什米矜持地捏着裙摆坐下，她的手上戴着金制手链，碰在桌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可以把手链摘下吗？这会影响到占卜。”对方的英语很好，几乎听不出口音，孙渺渺心想。

　　拉克什米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很快脱下手链：“需要我怎么做？”

　　“可以先跟我聊聊你想问的问题，以及原因。”孙渺渺说完，维斯瓦纳跟他们说要去买咖啡，二人向他摆摆手。

　　“是这样的。我……怀疑我的丈夫出轨了。”拉克什米小心扫了一眼对面镇静的姑娘，轻轻说。

　　“从什么地方感觉到的？”

　　“我的信……我是说那些关心我的人，他们说我的丈夫其实还有一个妻子，说他其实是个……海王，一段时间在我这里，一段时间到对方那里。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怀疑过我的丈夫，但是，他们说的太多了，还有人把那个女人的画……照片发给我，还有她给我丈夫揉脚的照片，我没办法了，维斯瓦纳说你占卜很厉害，他境界很高，他赞颂的人一定不会错的，所以我来找你。”

　　拉克什米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照片是不是p的。如果他真的出轨了，你准备和他将就着过下去，不打算离婚？”孙渺渺从包里抽出一根线香，拿出香插和塑料打火机，将香插/好，搁在桌上点燃。袅袅青烟随风而去，游来一阵莲花香气。

　　拉克什米听到离婚一词惊呆了：“离……离婚？！”

　　“他劈腿了，出轨了，难道不该离婚，你还守着他打算过年？啊，放在英国，该叫守着他过圣诞。”

　　孙渺渺无视了对方瞪大的眼睛，继续道：“你穿得珠光宝气的，气质好，容貌佳，双手没有操劳的痕迹，想来家境不错。好的家境可以给你选择人生的底气。那你为什么不敢离婚？难道你是读班昭的《女诫》长大的？”

　　“班昭是谁？”拉克什米眨了眨葡萄一样大的眼睛。

　　“很久以前的中国古代一个女的，写的《女诫》坑了很多良家女子，发表了诸如让妻子一定要听丈夫的话，贞女不二嫁等等脑坑言论。现在不是过去，离婚很不方便，现在是文明社会，你也是在英国，不是在印度，你不必太在意别人的言论。若是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守着他的壳子过有什么意思呢？”

　　拉克什米挣扎着说：“但他平时待我一直很温柔。”

　　孙渺渺“呵”了一声：“逢场作戏谁不会？”

　　拉克什米：……

　　买咖啡回来的维斯瓦纳正好听到最后一段对话，他拎着袋子的手顿了下，才说：“我买了咖啡，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都选的卡布奇诺。”

　　孙渺渺道谢，从袋子里拿出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对面黯然神伤的拉克什米：“暖暖手吧。”

　　拉克什米接过，没喝，轻轻道：“可是，我跟他过了很多年。如果要离婚，我该怎么办呢？那些关心我的人，会怎么想我呢？”

　　“你管他们怎么想你！”孙渺渺很无语，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脑筋这么死板的婆罗多女人，“你是活给别人看，还是活给自己看？你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别人能替你过你的日子吗？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说破天去，也就是声音大了些，什么都影响不了。至于离婚怎么办，很简单，你有手有脚，长得又好，还有钱，完全可以重新开始生活，重新找房子，找工作，一切安顿下来，碰到心仪的对象，还可以再谈恋爱，再结婚，干什么吊死在一棵树上？”

　　“和别人再结婚？！”拉克什米的声音都拔高了，“不行，那不行。如果离婚了，我就不结婚了。”

　　“那是你的私事。”孙渺渺喝了口卡布奇诺，味道很好。

　　“不说了，我要占卜了。”拉克什米悄悄看了一眼维斯瓦纳，又看向孙渺渺，“如果……渺渺你遇到这样的事，你怎么办？”

　　“离婚，分财产，有孩子就抢孩子抚养权。为了治愈内心的伤口，还要早点找到下家，一个年轻英俊、温柔可靠的男人会让你迅速走出上一段情伤。不过，这种事我不会碰上。”

　　拉克什米有些不明白，问：“为什么不会碰上？”

　　“因为我不打算结婚，也并不想恋爱。”孙渺渺微笑着说，“我是个单身主义者。”

　　拉克什米&维斯瓦纳：……

　　拉克什米盯着手里的牌。她的手指在这些牌上掠过，在一张牌上停下手指：“这张。”

　　她翻开，是一张正位的宝剑皇后。

　　“怎么样？”拉克什米有些紧张地问。

　　“恭喜你，他没出轨，我看见他在一张大床上看书呢。”孙渺渺捏起牌，眼前飘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她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很美好。你们是彼此的初恋，也是彼此的结婚对象。你的丈夫每一世的妻子都是你，你的每一世的丈夫也都是他。你们之间的羁绊非常深。你们的姻缘天定。没人能拆散你们。我帮你看看到底为什么有人伪造你丈夫劈腿。”

　　说着，她闭上眼睛，无数星辰在她眼前飘过，她的手指掠过塔罗牌，在星辰爆裂的一刹那，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张上，翻开，一张逆位教皇，她明悟：“你的丈夫是一位宗教神职人员，他给很多信众讲课，收获了很多人的尊敬，嗯，也引来很多信众的爱慕，这些爱慕者有男有女，这些人中，有的希望能得到他更多的照顾，他没有应允，这些人没法在他身上使绊子，就来找你了。而且，我看到，你所谓的关心你的人，并不是真心关心你，只是想离间你和你的丈夫。至于那张照片，拍的并不是你丈夫和出轨对象，而是某一世的你丈夫和你。”

　　“怎么……怎么这样！”拉克什米气的脸都红了，“我平时对他们很宽厚，他们……怎么这样！”

　　“有可能他们某一世跟你们有恩怨，这一世就来讨债了。也可能是单身狗单纯的看情侣不爽。”孙渺渺又喝了口咖啡：“你还要做复合仪式吗？我觉得不用，你们情比金坚，要做的话，换成治愈受伤的心的仪式会更好。”

　　拉克什米：……

　　总觉得你在驴我，而且我有证据。

　　“这个治愈仪式不能白天做，需要晚上做。因为需要借助月亮的力量。这两天是满月，正好可以做。”

　　“月亮什么时候还有治愈的力量了……”拉克什米喃喃。她经常和月神见面，在她看来，那才是个真正的海王，有二十七个老婆不说，之前还抢过人妻，口味颇重。

　　“在不同的宗教中，月亮拥有的能力都不太一样，但是在威卡中，月亮代表阴性的能量，也代表原始母神的能量，当满月的时候，就是阴性能量最强的时刻。不过这几天晚上没有超级月亮，如果有超级月亮，做仪式的效果是最好的，显化也是最快的。做仪式最好你本人来。”

　　孙渺渺将塔罗牌收好。

　　“那我就做这个仪式好了。”拉克什米戴上手串，“晚上我一起把钱给你。我现在让司机送你回去。”

　　孙渺渺摇摇头：“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客人。”

　　拉克什米和维斯瓦纳对视一眼，拉克什米问：“你……很缺钱吗？如果你缺钱的话，你可以向管理财富的女神虔诚祷告，那样你就财源滚滚了。”

　　孙渺渺觉得眼前的姑娘就是个傻白甜，还是个被宗教洗脑的彻底的傻白甜，她只笑笑：“如果一个人，站在岸边想要渡河，他不划船渡河，而是大声祈求，请求神灵让河对岸出现在自己的脚下，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拉克什米张口结舌，维斯瓦纳笑了：“我们一般称这样的人是傻子。”说完，他忍不住笑出声，望向一旁的拉克什米。

　　拉克什米：？？？

　　拉克什米知道自己的话有歧义，而她也反驳不出什么来。她确实能赋予人财富，但前提是她的信徒的修行或者祭祀要令她满意，她才会这么做。不过古往今来令她满意的修行者并不很多，祭祀能得到的钱也大多是些小钱钱，很少会是横财，比如天降一个亿这样——她前面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所以她也没有理由生气。

　　看着拉克什米少有吃瘪又无法发作的表情，维斯瓦纳忍不住又笑了。他想了想：“这番话我听说过，是释迦摩尼佛和其它宗教的信徒交流时说的。说完这番话后，那位信徒就果断放弃信原来的宗教，拜师释迦摩尼佛了。”

　　拉克什米：……

　　我只是提了个小小的建议，为什么要攻击弱小又可怜的我？！

　　拉克什米决定要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展示自己的财富。她虚张声势地抬起下巴：“你的占卜令我很满意，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这笔钱会让你最近一段时间过得不错。晚上带着你做法事的工具到我的住所来，做完仪式后我会付钱给你。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她说完，仔细观察孙渺渺的反应，对方只朝她挥挥手，说：“你挡着我亮了，麻烦往旁边让让。”

　　拉克什米：……

　　劝阻无效，还被嫌弃，拉克什米狠狠用鼻孔喷气，看向维斯瓦纳：“你走不走？”

　　维斯瓦纳还没看过拉克什米瞪大眼睛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的模样，他没有再惹对方发火的意思，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一队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色帽子的女人从不远处走来——正是前两天孙渺渺在大英博物馆门口偶遇的那些女巫。

　　拉克什米看了一眼维斯瓦纳，两人目光一闪，停下步伐。

　　“原来你在这里摆摊，渺渺。”为首的卡捷琳娜兴奋地朝孙渺渺打招呼，她看见渺渺手里的塔罗牌，“原来你还兼职占卜。你也是女巫？”

　　“我东西方的法术都会一点，所以我自称巫女。”孙渺渺笑着说，“感谢你们送我那一箱礼物，对我还是挺有用的。我可以免费为你们算一次。”

　　卡捷琳娜和身后的女巫们对望一眼，她们互相熊国语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最后还是由卡捷琳娜走到孙渺渺面前，严肃地开口：“你是单纯看牌意推测，还是那种少数的，能够将牌当载体，看见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的人？”

　　“我属于后者。”孙渺渺平静的看着卡捷琳娜湛蓝的眼睛。

　　卡捷琳娜张了张口，她和同伴们又交流了几句，然后对孙渺渺说：“好吧。本来我们是打算去亚洲找厉害的算命师算的，因为这个问题对我们很重要。但是看你也挺厉害，而且最重要的是还免费，那我们就先找你吧。我们想问的问题是：我们这些人的未来会怎么样？”

　　孙渺渺笑了：“这是测命运了。我确实能看，但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代价比较沉重。你可以换一个问题来问。”

　　“我们只想问这个问题。”卡捷琳娜没有让步，“这个代价我们可以承担。我们有种法术，能将一个人的代价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你只管测算，代价我们承担。”

　　“那好吧。”孙渺渺无奈，“在我翻开牌的时候，代价就会付出去。你们可以现在就施法。”

　　女巫们点头同意。她们从漆黑的袍子里翻出西正教特有的蜡烛点燃，围着孙渺渺站成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她们每个人都将一只手放在孙渺渺的肩膀和后背上。孙渺渺浑身感觉好像过电一般，她一边在心里默念问题，一边将牌洗好、切好、码好，抽出需要的那张牌，用右手翻开。在看到那张牌的一刹那，无数画面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飞速从她身体里被抽走，但是有更多的热的能量填充进身体。

　　她梳理好思绪，放下牌：“可以了。”

　　女巫们点点头，将法术最后一部分完成，收回手。孙渺渺注意到，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或多或少的疲态，有的脸上还多了几道新的皱纹。

　　卡捷琳娜急忙走到孙渺渺面前：“结果是什么？”

　　“我看到一艘大船，上面有一部分人想要逃离，而船在不停地漏水。”

　　孙渺渺哑着嗓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