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重生之魂 ...

  •   艳阳下,顾洛一路在叨咕:“据说那个病秧子要出关了,陛下让林府为他准备接尘宴……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接的,这是变着法子想给那病秧子赏赐,拉拢林相和病秧子,还不用自己出钱,这算盘可劈里啪啦打得真是不错。”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爻倏然停步,让顾洛都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江爻罕见地皱起眉,神色疑惑,偏头看着活生生的青年顾洛,表情甚至是有些呆怔。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洛连退三步,不住摆手道,“若是中邪了,唐棠都治不了的。”
      江爻沉默地盯了会儿顾洛,那眼神仿佛在看某个久别重逢的死人,顾洛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难道说人死后真是有灵魂的?
      可顾洛的灵魂怎么会才二十出头的模样……

      “你——真中邪了?”顾洛试探着靠近一些,手掌在江爻眼前晃了晃,“阿爻?江爻?江禹华?摄政王殿下?你别这么看我,我们感情没这么深……”
      江爻一把抓住顾洛乱晃的手,眼神重新变得幽深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洛对上这种熟悉的眼神,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正常……你刚怎么了,一脸呆呆傻傻的,我差点就怀疑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江爻又皱起眉。
      眼前的顾洛,洒在身上的阳光,和两边的街道风情都有一种不真切感……于是他格外用力地捏了一下顾洛的手。
      “卧——”顾洛脸色扭曲了一下,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粗话憋了回去,咬牙切齿道:“阿爻,我又哪句话惹你了?”
      江爻松了手:“唔——”
      这个又字很灵性,是顾洛的风格。
      他正要说什么,寂静无声的街道突然有了其他声音,从长坊酒楼的二层长廊,一个青年跳下来,对着江爻作揖:“殿下,此刻正是饭点,您要与顾将军拉拉扯扯,能不能换个地儿?”
      顾洛甩着凭白遭殃的手,差点直接甩到尹长坊脸上:“是啊,我跟殿下拉拉扯扯,手都差点废了,你看看现下是青了还是紫了……殿下什么力气他自己没数你心里也没数?这叫哪门子拉、拉、扯、扯?”
      尹长坊眼观鼻鼻观心。
      有数,他确实比殿下本人都要有数。
      毕竟比武时他们几个都被殿下按着揍过。
      可惜再怎么有数,这会儿也得尽快把殿下这尊大佛送走——
      不然这长坊酒楼的生意没得做。

      殿下他是万万吼不得的,所以尹长坊转向顾洛怒道:“你就不能先把阿爻给带走吗?”
      顾洛一脸不可思议地瞪他:“我怎么带走?”
      尹长坊:“随便你怎么带,给我把人搞走就行!”
      江爻:“……”
      你们当我死的么?

      东莱摄政王,江爻,字禹华,师从护国大将军顾影,传说十二岁就会杀人,十五岁能吃小孩,性情暴戾不定,手底下亡魂万千,估计死后下地狱八十层都不为过……无论是江爻二字还是江禹华三个字都能止小儿啼哭,比什么阎王鬼怪罗刹都要管用。
      在江爻的摄政王府外,东西南北无论哪个方向都是空荡荡的一片荒芜,堪称整个皇城最荒凉冷僻的地方。
      因着江爻时常去顾将军府,连带着摄政王府到顾将军府一路都是冷冷清清。
      至于江爻上街,往往是整条街上除了店铺无法搬走,行人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的也会飞速走开远离,逃脱洪水猛兽也就这个速度了······一直到摄政王离开,才又恢复热热闹闹的街市场面。
      江爻经历过几次,觉得很没意思,便很少上街。
      此刻江爻在长坊酒楼的门口一杵,基本上没人敢进来,里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出来。
      尹长坊瞅着气氛不对,往外一瞟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请人赶紧走,此刻和顾洛一争执,还没争出结果来,回神却发现殿下人不见了。
      尹长坊:“擦,殿下呢?”
      我们那么大一个江爻呢?
      顾洛:“……”
      尹长坊难得有点担心:“什么时候走的?这话我以往也说过,殿下这次别是往心里去了?”
      顾洛:“你不是就盼着殿下赶紧走吗?”
      尹长坊:“我是要你跟殿下一起走!”
      顾洛挽起长衫袖子:“什么意思?想打一架?”
      尹长坊此刻没空跟他打,一句话点破:“……阿爻是个路痴。”
      尹长坊:“……阿爻上街的次数屈指可数。”
      顾洛:“……”
      尹长坊:“阿爻不见了。”
      顾洛飞奔跑了。

      路痴江爻风一般掠过几条街道,走到一处停了步子。
      一路上说不清什么心情,好像千头万绪都来不及整理和惊异,脑海里罕见地一片空白。
      他知道在这皇城,人人都怕他畏他,据说在大门贴上他的画像比贴什么凶神镇宅辟邪都有效,可惜没人敢。
      但此刻阳光洒在身上是暖的。
      好似前世今生,都没这么暖过。

      江爻停在了星月阁前。
      星月阁是皇城最高的阁楼,方圆几里都没有住户街坊,人烟荒凉的程度堪比摄政王府。
      不同的是,星月阁的荒凉是因为,这里是禁地。

      左相次子林清辞,出生时先天不足,病病歪歪长到五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夭折,此时一个神道士治好了人,然后收作弟子带走,自小就不在皇城长大,十五岁才回家。
      十七即封国师。

      星月阁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一瞬间江爻的呼吸仿佛停了。
      十九岁的林清辞推开门,抬眸看到江禹华,怔了一下。

      他十五岁回家那年,林殊设宴要为他接风,各方来客祝福林二公子回家,那天是他从没见过却不甚关心的大场面,也是林清辞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人情世故原来这么麻烦。
      他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来客和他名义上的父亲交谈那些跟他有关又无关的话题。
      他是今天的主角,却也只有他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可有可无。
      直到江爻的到来,原本客气又热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仿佛刚燃起来的火苗被一盆冷水泼下来浇灭得干净。
      他后来才知道,那泼下来的不是一盆冷水,而是一盆血水。
      而他抬眼看到江禹华时,在那个瞬间也看到了无意识中推演出的结局——江爻是东莱唯一的变数。
      ……而江爻,会放弃东莱。

      “殿下。”
      林清辞垂眸,往前走几步下了台阶,夜一跟在林清辞身后把星月阁的门合上,警惕地打量江爻。
      做他们近卫这一行的,无论在何时何地见到江爻,都会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毕竟江爻的弑杀和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
      这是皇城里同行的共识。
      江爻却对林清辞说:“给我推演一卦吧。”
      林清辞今日已经卜过了,但听他到他说话还是下意识掐了一下指尖,忽然反应过来江爻这话多半在逗他,或者是另一种嘲讽,于是不动声色又客客气气地笑:“殿下不是向来不信命运一说的么。”
      但这次江爻竟然没怼他,看着他重复道:“清辞,给我算一卦吧。”
      好像……
      有一辈子没这么好好的看过他。

      清辞二字,熟练得仿佛是江爻念过千百遍,若不是夜一自从林清辞回府就一直跟在身边,差点就以为二人其实是至交,再不济也得是半个知己。
      林清辞广袖中的指尖蜷了一下。
      江爻从前一直是连名带姓叫他林清辞,或者是林小公子国师大人什么的,他身边那些将军怼他的时候就是神棍、病罐子……原来殿下还会喊他一声清辞。
      因着这一声清辞,他微笑不变,心情忽地好了许多,懒得去计较江爻什么意思,抬手轻轻掐了一下指节,原本半抬的眸子倏然睁开,惊诧之色打破其中波澜不惊的平静。
      一直注意着他的江爻看得很清楚,尾音上扬着询了一声:“嗯?”
      林清辞放下手,实话实说:“臣什么也没算到。”
      夜一心道公子又在糊弄人了,就算卜不出什么事儿来,也该有个吉凶,这次怎么糊弄得这么明显。
      江爻反倒笑了,那个笑在林清辞眼里自动被解读为嘲讽的意味,不过……也挺好看。

      若不是江爻一身臭名扬了十万八千里,只凭借这副皮囊,说亲的媒人就能踏破摄政王府的门槛。
      江爻自然不知道林清辞都想了些什么,他从见到林清辞的那一刻开始,心情就变了,仿佛那些“东莱弃子”以及凉城下尸山血海的记忆,统统暂时封存了个彻底,后知后觉中品出他江爻还尚在人间的那点儿真实感来。
      “听说陛下下旨,让左相在林府设宴庆祝……国师出关……你怎么突然在这时候出关了?”江爻说着就偏了方向,他本意是想问林清辞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于是自己把话拐了个弯。
      连带着清辞也变成了国师。
      林清辞:“……”
      这次倒是没有喊国师大人。
      他闭关一事本就是幌子,想躲一躲皇城里的尘世喧嚣罢了,左右无事闲得很,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出关就什么时候出关,可惜这话不能直说。
      “臣愚笨,参悟不透天机,再闭关下去也无甚意义。”林清辞的鬼话说得十分顺口。
      江爻唔了一声,没戳穿他,双手负在身后,跟个登徒子似的盯着林清辞看。
      林清辞:“……”
      江爻是不是中邪了?

      “来接公子回府的马车很早就到了,就在道上候着呢。”自觉要解救公子于水深火热中的夜一故意提着嗓门说。
      林清辞本就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作揖告别:“殿下若无事,臣先告退。”
      江爻没打算这么放过他,说:“有事。”
      林清辞:“……”
      夜一心道果然,摄政王又要找公子麻烦!
      江爻无视夜一越来越紧绷的目光,只对着林清辞万分坦然道:“我饿了。”
      林清辞:“?”
      夜一:“?”
      你什么?

      江爻理直气壮:“既然有缘得见,国师不请我一道吃饭吗?”
      林清辞:“……”
      江爻今日中了哪门子邪?他没学过去邪,怕是得请个高僧。
      况且,江爻跑来星月阁门前蹲他,算哪门子缘分?
      江爻接着道:“还是说,林二公子在星月阁里已经吃过了?”
      很好,国师又变成林二公子了。
      林清辞想了想,从广袖里摸了两颗核桃,一脸诚挚地把东西放进江爻手里,用符合二人一贯相处的口吻说:“……臣委实没想到,如今摄政王府已经穷困到供不起殿下的吃食,那这一顿臣就请了吧。”
      江爻挑眉,自动忽略某些字词的含义:“······就拿这两个核桃么?如此打发我?”
      林清辞心道不就是打发你,嘴上却说:“给殿下垫一垫罢,免得殿下在路上就饿晕了。”
      江爻收了核桃,笑着把手搭在林清辞肩上,揽着人往外走:“既然如此,就走吧。清辞不愧是东莱第一公子,玲珑心思体贴至此。”
      林清辞笑意一僵,脚步就走不动了。
      江爻真的中邪了?
      现在就去请高僧来得及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