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时候，曾经有流星划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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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很喜欢下棋吗？”
“嗯！”他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脸，用短短的手指珍惜地抚摸棋盘光滑的边缘，“……爸爸下棋的时候手指会发光，好漂亮！我也想学爸爸。”
所以，你到底是想变成发光的男人，还是想成为俞老师那样恐怖的男人？
方绪听了一顿童言童语，满头雾水地抓了抓头发，随后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眼睛狡诈地眯了起来。
“那师兄陪你下棋，好吗？”
“师兄下棋很厉害吗？”
方绪拽了拽因为生长期发育急速抽条变得空荡荡的衬衫，努力挺起没几两肉的胸膛，心里暗暗发誓要做一个可靠的师兄。
“你师兄我从研究课题到棋艺都是100%老师亲传的弟子！”
哪怕很久没对手没好好下过棋，对付个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哼哼哼，老师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儿子！
压力出奇迹，不被压在地上摩擦怎么成为人上人！Alpha皮糙肉厚不怕压！你爸爸少给你的“爱”，就由师兄我来吧！
……真想投资哪个实验室发明一台穿越机穿回去狠狠呼自己两巴掌。
方绪啜了口苦艾，拧着眉窝在沙发里，全身没骨头似的摊成片儿，像极了块儿被拧过水的抹布，活脱脱身上写满了“颓、丧”二字。
——被痛打的落水狗。
白川看到方绪失意的模样，突然心情变畅快，嘴角忍不住带了一点点笑意。
“你输了？”
“险胜——”
方绪顶着一张生无可恋脸，完全没有说服力。
白川忍不住好奇的仔细观察棋盘，默默算子。他惊讶于盘面的凶险，对下出这样一盘棋的方绪甚至险些想要刮目相看——不得了，竟然认真了。
“那小子……想吃人啊！”
方绪摘下眼镜，捏了捏鼻翼，突然身体摇了摇，一头栽到白川腿上，赖着不肯起来。
“师兄，好好安慰我，我太伤心了……这孩子大了，太不像话。原来我多好心，经常忍着恶心和他下棋陪他解闷，你看他，就这样回报我！”
“你觉得自己的棋路恶心？”白川才不会接他这招，甚至往他心窝顺手捅一刀，“确实，你是挺恶心人的。”
方绪两条胳膊搂着白川的腰，忍不住伸手掐了下，要不是还剩点儿Alpha不值钱的自尊心，估计得学小时候抹点水擦眼眶下面，装哭装可怜讨点关心。
每个人行棋都会形成自己的棋路，内里含着布局巧思、计算能力之差异，甚至弈棋之人品性等等，虽能模仿棋路，但大抵精研到一个程度，总会生出自己的风格。
俞亮……白川有点想不起他的棋……自从他开始注射N3后，孩童时期对围棋的喜爱和灵光都很快消散了，他会下棋，也不排斥，但他……心态过于高傲。
高傲到最常模仿对手的棋路去打败对方，充满匠气，毫无个人风格，并不在意输赢，只想让所有的对手不好过。
白川作为他的蒙师之一，曾经被他的下法气得吃不好睡不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仅不尊重对手，而且是以最不屑最傲慢的方式侮辱对局者。
在棋盘上被暴力虐打一顿的方绪突然笑出声，都舍不得收了这盘棋，“看看，他露相了——顶最乖的脸，下最狠的刀——你们这些Beta、Omega最容易被皮相欺骗。他啊，从小就不是什么乖孩子，霸道天生刻进骨子里。”
“……”白川咬紧牙根，往下用力拽起方绪的狗爪子，“你的手放在哪里？”
方绪脸颊微微泛红，眨巴眨巴细长的狐狸眼，脸皮极厚地嬉笑道：“捏我未婚夫的屁股，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脸！”
Alpha这玩意儿，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东西！
明明是个阴雨天——俞亮缓缓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他最近却总觉得眼前不时闪过金色的阳光，浩瀚灿烂，晃得他没办法睁开眼。
他往后靠在单人沙发上，装修时特意选取的隔音材料默默发挥自己的功效，室内单调地回荡着他的呼吸声，合着心跳，仿佛有人挥着鼓槌在他耳朵里打鼓……
热水慢慢的不再冒烟，减轻身体负担的胶囊静置一旁。
黑黝黝的室内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灯，照亮桌上已经积灰的一局残局。
“小亮。”
俞晓旸点了点他对面的椅子，线条凌厉的唇角抿紧，看上去显得有些严厉。
他缓缓坐到椅子上，肩背紧紧绷在一处，双膝并拢，堪得上正襟危坐。
座钟的钟摆“嘀嗒”、“嘀嗒”匀速地做着钟摆运动，俞亮抬起头，毫无主动出声的欲望，耐心地等待着。
俞晓旸面对将将要进入转化的年幼Alpha，收敛起一贯的严厉，缓缓地把头靠在后背上，声音里遮不住的透露出疲乏。
他平常太忙太忙，偶有精力倾注家人身上，此时审视即将进入高速生长的幼童，甚至有些无法拿捏住其中的分寸——怕太重伤到人，也怕不够重让他误入歧途。
“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人生而静，其情难见，感物而动，然后可辨。”他身体微微前屈，手指缓缓划过棋盘上的格子，“小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下在这里。”
嗒！
黑子落于天元，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的眼神不断颤动，随后掐紧手掌，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不要被父亲的气势压垮，像极了一棵在狂风中不断摇曳的幼竹，君子质骨已生，根茎却还幼嫩。
“高者在腹，贵乎谨严——小亮，你太年轻，这盘棋，你驾驭不了。”
多的，不用再说，他俞晓旸的儿子，不会这点悟性都没有。
“爸爸！”
俞亮转头，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咬着牙根吐气。
“我不能成为例外吗？”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却硬逼着自己，继续往下说。
“我开始学棋的时候，妈妈说下棋不务正业，会打搅我学习，是您支持我，说我喜欢，我可以坚持下去，那就可以了。”
他睁大眼，红血丝漫上眼球，偏过头，脸上充满迷茫和不解，“为什么您当初能支持我，现在却希望我放弃？”
俞晓旸深吸口气，“小亮，爸爸希望你在长大前能好好做一个美梦——但美梦照不进现实，你要长大了，你的梦也要醒了。”
“我没办法接受！”
俞亮站起来，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还没长成，他还不及父亲高大，但小小的少年挺起背脊，毫无畏惧满眼火光地对上父亲如海深沉的双眼。
“我喜欢下棋，这些年，我睁开眼睛就是它，手边从小摸到的也是它——我曾经也觉得它很枯燥，很痛苦，但我忍耐下来，用了这么多年喜欢上它！……你怎么能用我必须长大，必须注射进化液转变成高阶Alpha就要求我放弃它！”
俞晓旸望向儿子，眼中凝出一种不可说的怜悯，拍了拍儿子单薄的肩膀，“……我希望你坚持下去，但你得知道，转化是一种天堑，你希望的奇迹不会出现。”
“爸爸！”
俞亮拉住父亲的手，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声音带着哽咽，祈求道：“再给我点时间，我想和时光……一起定段、一起加入围棋界……我不要注射进化液，我不会用它！我以后也不会用抑制剂，我不会被它们打倒！”
多天真的孩子……
作为父亲，俞晓旸几乎被儿子的坚定给震惊。
但他知道，他的视野还看不到以后的世界，天真地觉得这些都很简单……
“那么，如果时光会参加预选赛，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年幼的时候，多么希望自己变成奇迹本身——
时光、时光……
我们下棋吧，继续一起下棋，没有长大，没有转变，只是单纯的一副棋盘，黑白两子……和坐在对面的朋友。
太阳很大，阳光非常刺眼，他站在棋院门口，期待奇迹的降临。
但奇迹——最终路过他，然后消失了。
那个夏天，俞亮最终被绑在病床上，被强制注射进化液，转变成了高阶的Alpha，但也被基因上激活的诅咒牢牢禁锢，用N3洗去所有的喜怒哀乐，变成了一个被社会崇拜的人偶——冰冷、刻板、不近人情。
时光——时光——
漫长的等待里，每每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才会在厚厚的冰层内颤动一下，仿佛提醒他，他还活着，他没有变成一个机械人。
雪拍到窗户上，青年的眼皮微颤，随后露出了清冷冷的眼眸。
他从浅眠中惊醒，握紧拳头忍耐又卷土重来的痛苦，血管里的血液流动清晰地仿佛洪水冲刷堤岸，心脏的搏动好似无休止坌进土地的桩子，时时刻刻从不间断地折磨他的耳朵和脑子。
时光——时光——
他捂住耳朵，发狠地眼神死死盯着从人事部调出的档案，被自己快过载的五感折磨到疯狂，恨不得将身边所有人拉进地狱去体验自己的痛苦。
时光——
“别扔下我一个人……”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小时候，曾经有流星划过[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