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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越是想忘掉的东西有时反而记得更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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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你要不要跟我走?”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黑发男人刚刚把一群叫嚣着要斩妖除魔的村民安抚妥当,围着你们俩的人群也总算散开。
他问的声音很轻,嘈杂的人群将那飘飘然的几个音踏碎在脚底,但你依然听得清晰。你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除妖师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杀了这个下咒的妖怪……”
有不放心的村民站在原地没动,抬手试图拉住着黑发男人的衣袖,满脸哀求。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只手,猩红色的眼底隐隐有些不耐烦,他再一次安慰道:“没事,我看过了,压根没有诅咒。至于除妖的事,我自然会处理。”
当代最年轻有为的除妖师都那么保证了,村民们还能有什么不信的呢。
最后的三两人群总算也走光了,独留下他和你。本来被挤压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来的空气如今又涌了回来,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衣服转过身来,后脑扎起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干脆而又漂亮的弧度。他微微低头看向你的眼睛,大抵是觉得你刚才没有听清。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小妖怪,你要不要……”
“我不是妖怪。”
你打断了他的话,即使你知道你所要说出的这句话在你如今的样貌前像极了一个笑话。但是你还是固执地、一字一顿地强调着:“我是人。”
“我是人。”
至少曾经确实如此。
他顿了一下,随即半弯下腰来,好让视线与你齐平。他用他那猩红色的双眼郑重地看着你,像是在确认什么。
半晌后,他慢慢直起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向你伸出了一只手。
“……要跟着我试试吗,虽然学艺不精,但至少,护你周全这点事,我还是能做的。”
……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记忆早已在时间的河流中冲洗了数遍,边边角角都在被慢慢腐蚀。
即使你已经模糊了他的容颜,磨去了他的音色。你依然还是记得。
无论是那只满是磨砺的手,还是那双与你一样异于常人的猩红眼眸——如同恶鬼一样,却代表着除妖师的标杆人物。
真是见了鬼了,你想,记忆力太好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
是因为坏事做太多了所以现在遭报应了吗?还是这个刚刚接触的新世界看你不爽,于是想膈应死你?
没有人能给你答复。
但还有一个人在等你的答复。
长发男人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你。
他伸出的那只手近乎要与你的记忆重叠,你看向他的眼睛——那里一片暗绿色。
也对,他早死了。你恍惚地想着。
你听到有人在低吟。
——是你杀了他。
——他是因你而死。
你听到有人在悲鸣。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你?
拒绝他。
拒绝他。
拒绝他……
刺痛的神经向大脑发出最后的通碟。
“好啊。”你开口说道。
于是你伸长了手去够他的手掌,但是你们两人显然隔得有些远。你不得不朝他的方向走过去,跨过那所谓的安全距离——直到你们能够接触到彼此。
他就那么眼神柔和地看着你,看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缓缓搭上了他。
先是指尖触到了手心处,再然后是手掌碰到了手指。
温暖的、柔软的。
两手交叠。
当大小鲜明的两只手搭在一起时,你突然笑了,泛白的唇勾起一抹弧度。
“一起走,你说的。”
正确与否早已无意义,过去的终究已经成为了永恒。
又一次。你又一次意识到,就像在很早之前的时候就想通了一样——只不过时隔太久被你再次遗忘了。你的选择从来无关结果,仅仅只是想那么做。
无论结局会以何种方式呈现在你眼前,你总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顺从自己——即使是踏向毁灭也一样。
哪怕你会在未来陷入无边的悔恨之中。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勾便虚虚得裹住了你的整只手,他牵住了你。
显然,你错失了摆脱这个男人的好机会,甚至——你还将自己送了上去。
无所谓,等到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之后,是走是留依然由你决定。
你看向他的侧脸。他正牵着你向一个方向走去,大概是考虑到你们两个人的体型差距,他还特意放慢了步调。
吉田松阳。
他说这是他的名字。
很适合他的名字,你想,也许真的是太阳,不然怎么会一样的耀眼又温暖。
然后他又问:“你的名字叫什么?”
名字啊……
你顿了一下:“……我没有名字,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叫我,唔……叫我阿言怎么样?”
你歪头去看他,正巧他也侧过头来看你:“阿言吗……是个很棒的名字呢。”
很棒?
你挑了挑眉。这不过是你刚刚随便取的名罢了,只不过感觉过于刻意地去模仿他们名字的样式会显得突兀,就随口编了一个像小名一样的称呼。
你自然不是真的没有名字,只不过你并不打算告知他真名,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个世界用你原来的名字,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一些如果可以,最好连面都不要见上的麻烦。
……
你和吉田松阳走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在森林附近找了个休息过夜的地方。你随地找了些树枝生了个火堆,而吉田松阳则是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两条不知道从哪捕上来的鱼。
有鱼就意味着周围有河流,你们还算挺走运的。你向吉田松阳问明了河的方位,不算太远,你拍了拍沾满尘土的手,独自一人寻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浸没了你的双手,天色已晚,你靠着银辉的点点月光与河中的倒影对视。
身体的缩水使得原本成熟的面容变得稚嫩,妖瞳深处黯淡得犹如一潭死水。扯了扯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你突然有点不敢想象之前向吉田松阳露出的那个笑容。
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自己了。当战争打响时,一切都变得紧迫了起来。城市拉响了最高警戒,所有人都无法再像平时那样。
在战场上,血肉横飞是常态。有时候是敌人的,有时候是同伴的,有时候也会完全分不清——因为已经面目全非。神妖混战远比想象的要恐怖,双方的近身打斗都像极了怪物的撕扯,自愈的特性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难缠,还得时不时小心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范围性法术。
那欺骗性的笑容大概也是在那不知不觉中扔掉了,因为已经用不到了。
你是领导者,他们为此而追随你的背影。
你是反抗者,他们为此而高呼你的姓名。
没有人需要你那副连肉都扯不动的笑容,于是你将它丢弃。
你是永无城的城主、率领反抗军的领袖,你已经不需要多余的东西去遮掩你自身。
他们需要你,于是你引领他们前进。
他们信仰你,于是你将无坚不摧。
在水里的双手相互揉搓,激起的水波晃碎了水中的你,连同那些过去一同被揉乱。
你甩干净手上残留的水迹,起身往回走。不远处透着点点火光,一缕青烟飘向天空。
别去想了。你那么告诉自己。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别去想了。
还有一顿烤鱼在等你呢。
所以,在……之前,别去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难写
吉田松阳,你怎么那么难把握JPG
结果就变成写以前的事了……
子银你争点气,争取下章就来啊——。
——下面是瞎写的,不一定会出现的内容
【无论结局会以何种方式呈现在你眼前,你总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顺从自己——即使是踏向毁灭也一样。】
【哪怕你会在未来陷入无边的悔恨之中。】
你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后悔——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你又一次后悔了。
是不是只要不握上那只手,一切都将不会发生?你不止一次地问。
并不会。[推演]给予了你回复。
是不是那个时候做出改变,未来就会一同改变?你不止一次地想。
并不会。[推演]如此回答道。
可是你需要的从来不是它的回复,但死去的人又如何来回复你呢?
点点白色满天飘坠,扑地飞舞,微冷的光与其交相辉映。你抬头看向黯淡冰冷的天空。
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