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人性 ...
-
谢明礼和女人走到救援队伍的等候处时，那里已经三三两两地站着衣着优雅的名媛太太们，但除了一些显眼的金发碧眼的高挑异族名媛们，还有几位身穿时髦洋装披着羽织的黑发黄肤、娇小玲珑的东瀛娇客。
名媛们焦急地看着手里的怀表，不时地催促着前方的人群，但经过方才船长那恫吓的一枪，以往趾高气扬的名媛们也只好缩着脑袋如鹌鹑般候着前面的队伍，整个场面也算是井然有序。
女人拉着谢明礼的手就要往那东瀛娇客的身后走去，谢明礼刚想开口说话，却见那队伍里的名媛太太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偶有几位掩着丝绒西洋扇，眼眸斜睨着谢明礼和女人，与相邻的名媛们交头接耳。
“这位太太，男士们.....现在不能.....排队，请你.....勿.....破坏秩序。”那位东瀛娇客拉紧身上的羽织，她脸上虽带着温和的笑意，细长的眼眸里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虽是东瀛的娇客，她却看着女人说出蹩脚别扭的华国语，听起来含糊不清，但相比异国语言，女人更容易听懂本国的语言，即使东瀛娇客说起来很蹩脚。
女人看了一眼东瀛娇客，又看着那些交头接耳的名媛太太们，她低声说道：“明礼虚岁才13，他是儿童，他也是头等舱的旅客，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
然而她说出的话能够听得懂的只有那位学过一些华国文化的东瀛娇客，其他的名媛太太看着她细声细语的模样，只掩着扇嗤笑起来。
“听说她的国家就是男长女次，比较看重男士，所以这个男孩这么贪生怕死也情有可原，实在是没有我们国家男士的绅士风度。”一位戴着蕾丝蓝纱山茶花扁帽的金发女人语气带着不以为然的轻蔑。
“哦，我的上帝啊，那太可怕了，野蛮无礼的东方人。”一位名媛头上斜戴着白色的小礼帽，帽檐垂落的白纱微微遮住她的眉眼，她半掩着嘴唇，惊叫道。
“我先生认识那位有名的爱斯伦，他可是去过那个国家，对他们也是不太认同的。”身穿深绿色礼裙束着发髻簪着山茶花的太太看着那些侧目看向她的名媛们，原本应该点到为止，但她挑动着眉宇，语气里带着高高在上的笑意。“那位先生认为他们是像牲畜一样的民族，相比人类，他们更像是机器。他们就连吃饭也是蹲着吃，就像那些我们那些贱民在森林里做那些肮脏的事情一样。看到这位太太，我明白那位先生所说，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国家的女人有着何种绝技勾引她们的男人，令他们无法抵御生育后代的祝福？”
听罢这话，那些名媛太太们也掩着扇子低低地笑起来，而处在舆论中央的女人却一脸茫然，她实在难以理解这些名媛太太们所说的笑话，也不明白她们将她和她的国家当作哄然大笑的谈资，只知道那些人的目光令她觉得难堪，想要缩起身子躲在地下的夹缝里，躲在不见天日的暗道里，好叫她远离这些刺人冰冷的目光。
“女士们，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在女人恨不得缩起来的时候，她怀里的孩子蓦然出声。
那孩子高昂着下巴，在她母亲的怀里，直直地看向那些掩着唇嗤笑的女人们，虽然是软糯的童声，却无端带着冷意。“你所说的那位男士私下里竟然能说出其他国家女人和男人之间的私事，对其他国家的女人品头论足，在我看来，他也不过是一个私德败坏的下流东西罢了。”她冷笑着看向那些女人，下巴微微抬起，眼神轻蔑。“而你所说的你们国家的男士都是绅士也不过是笑话而已，这种猥琐下流的行为伪装在那副西装外套的表层之下。”
“而你们，也不过是为那些男人们服务的鸟雀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呢？真以为他们的绅士是服务于你们吗？”
“那不过仅仅是男人的施舍而已。”
“象征他们高人一等、高高在上，优于女人、优于其他种族男人的施舍而已。”
那孩子声音落地，周围也一片寂然，方才的嗤笑声也被海风卷走，那些名媛太太们掩着扇，惊愕地看着女人怀中的孩子。
女人看着那些看向她怀中孩子的目光，将那孩子压向自己的胸脯，抬手掩住那孩子的头，紧紧地抱住那孩子，警惕地盯着那些好似虎狼的名媛太太们。
女人没听懂孩子所言，只知道那孩子叽里呱啦一大堆话后，那些原本带着轻蔑嘲笑意味的目光蓦地愣住，那些嘈杂的嗤笑声也散去，四周一片寂然，她只能惊恐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太太和小姐们，请不要在意小刀说的话，她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如果要责骂的话，请责骂我吧。”女人紧紧抱着孩子，苍白着脸色，嗫喏地说着话。
“太太！”谢三刀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涨红，惊愕地叫道。“她们不会对你友善的，你越善良她们只会.....”看着女人哀求的眼神，谢三刀止住了话语，那些话消散在唇齿之间。
那些名媛太太们惊愕的神色恢复平静，那些娇美的面容又重新带起笑意，轻轻挥动着扇子，高高在上的面具又套在这些名媛太太们的脸上。
“真是难以想象，那个国家到底多无礼愚钝，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没有教养。”
“竟然能够和我们说同样的语言，天啊，真是让我有种不可名状的惊恐感！一想到他们和我们同样是人，这样的种族如果取代其他种族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
一位女士合起扇子轻轻敲打着那位说话的名媛，脸上带着和缓的轻笑。“哦，亲爱的，你也太异想天开了，这些愚钝麻木犹如牲畜般的人种怎么会取代高贵的绅士小姐们呢？这个笑话实在会让男士们哄堂大笑的。”
她的话音刚落，围着她的那些名媛们又掩着扇，轻轻地抖动着肩膀，三三两两地嗤笑起来，就连那几位东瀛娇客也捂着嘴咯咯地笑着。
谢三刀紧紧捏着小手，眉头紧皱着，紧咬的牙关咯吱作响，原本苍白的唇瓣也愈加泛白。
“小刀，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妈没用.....”女人紧紧抱住孩子，轻轻地握住孩子紧攥的拳头，声音哽咽，湿热的泪珠滴落那孩子的脸上。
“我.....太太.....”
谢三刀刚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突然被谢明礼打断。
“三刀，不要在意那些人，国家未来是什么样子是依靠我们自己人，而不是那些异族人的话语就可以诋毁的。”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侧的船长身上，低声道：“我们现在需要注意的是船长的动静以及那些船员，我怀疑.....那些生物已经发现了甲板上聚集起来的人了，即使关掉照明的灯具.....”他环顾着四周的黑暗，仅有的光源从那些船员手里提着的探灯射出，谢明礼深呼吸，沉声道：“.....也只是隐藏一时而已，恐怕那些生物马上就要过来了，不知道船长会怎么安排？”
谢三刀抬起头，看向侧方高大的船长，亮起的微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眉头紧皱着，半张脸带着明灭的光影，谢三刀仔细打量着，倒也看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神色无比难看。
“大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不相信等下那些生物来了，那些女人和男人还会那么守秩序。”谢三刀伸出手，紧紧拉着兄长的手臂。“大兄，永远不要相信灾难中的人性，至少，不要相信陌生人之间的。”
“小刀，明礼，你们在说什么？”女人惶恐不安地看着低声交流的小儿女们，她被两个孩子排除在那层薄壁之外，懵懂不知地听着他们交流着。
谢明礼看着母亲惶恐的脸，抬起手，紧紧握住她抱着谢三刀的手。“太太，我已经长大了，先生不在，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们了。”
谢三刀也将小手落在母子俩紧握的手上，点着头，轻声地说道：“还有我，我也会照顾太太和大兄的。”
“好孩子,妈的好孩子，你们的心意妈知道了。”女人眼角通红，丰腴的脸颊也带着红晕，微笑着，温柔似水的眼眸看向那一双儿女。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刹那间打破了一家三口的安宁和乐，也瞬间打破了还算井然有序的场面。
“fuck!这**什么怪物！”
“啊！天啊！这吃人的恶鬼！”
“快点离开这里！”
“啊！好痛！别吃我！”
男人愤怒粗俗的吼叫声和女人惊恐慌乱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人群开始推搡起来，各自朝着救援队伍的方向奔来。
“天啊！快点！你们快点上船啊！”
“他们过来了！前面的能不能快点啊！”
排队的名媛也不再掩着扇子，高贵淡然的神态被打破，提着裙子花容失色地朝队伍的前方挤去，而已然上了救生艇的名媛太太们看着涌过来的女士们，面容也惊慌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快开船！”救生艇上的女士惊叫道。
救生艇上的船员为难地看向那名女士。“太太，现在才10人，还可以继续载人，否则.....”
“开走！那些人不要管他们了！他们怎么配和我们琼斯家族坐一艘船！”那名女士旁边的少女紧紧攥着手里的扇子，娇美的面容扭曲着，尖锐的大叫道。
“我们给你钱！快开走！”另一位金发少女将手里的珍珠提包打开，将包里的珍珠项链和些许的钞票塞到那名船员手中。“如果你还想要更多，现在就开走，道尔顿家族会给你无上的荣耀。”
“我们琼斯家族也会给你无数财宝！我祖父与首相相识！还认识诺基王子！开走！现在就走！”
“如果还可以载人的话，再等等.....”
一位头戴礼帽垂落黑纱的女士温声劝说道，却被一旁的少女冷声打断。
“如果你想和那些低贱的下等人同船，现在就下去！我可不想等死！”
那名女士看了一眼船上冷漠看着她的名媛太太们，也止住了话语，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船员看了一眼涌过来的人群，又看一眼手上的财宝，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安全将女士们送达岸上。”
船桨一推，水波轻漾间，那艘载着仅有十人的船艇便推离了巨大的轮船船身。
“别走！你们的船没载满人！汤米！你在干什么！”站在甲板上负责名媛秩序的船员看着远离的救生艇，大吼道。
在他的身后，互相推搡的名媛太太们已不复华丽光鲜，花容失色、头发散乱地朝着唯一的方向涌去。
“请冷静下来！不要慌乱！”那船长站在高处，握着枪，大吼道。
但下方的人群都惊惧于未知的生物以及那血腥残忍的场面，各自朝着同一方向涌去，没有任何人再听他的指挥。
“fuck！听从指挥！”那船长扣动扳机，枪声响起时，沉闷的血肉碎裂声也响起，高处溅起的血液纷纷扬扬洒落下方拥挤的人群中。
那些飘扬的血液滴在下方的人群身上，温热的血液触碰着他们的肌肤，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时，一颗头颅砸到某个名媛的怀中，一瞬间，尖叫声冲破了嘈杂的脚步声，尖锐得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真是.....一场盛宴啊！”那船长原本的位置上站着一位身着浅蓝色浴衣的瘦弱少年，他束着齐肩的高马尾，留着齐刘海，一只眼睛被白绷带包裹着，另一只眼眸带着艳红的光芒，说话间，露出如锯齿般的尖锐的白森森的牙齿，更显得他唇瓣鲜红如血。“那位大人的眼界还是太小了，只盯着国内的血肉怎么足够呢？”
他舔了舔指尖滴落的鲜血，沙哑的声音落下。
“吃遍世界上不同的人才能够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