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一盏阳和》旧时安

4、初到梁园

　　04

　　“梁虹，你是故意的吧···”

　　朱红木门咿呀，进梁园，过拱门，路小桥，凉亭边上一停顿，大厅里的声音已响起。行至客厅门外，陈一盏拉住莫阳和，给袁先生和梁虹女士腾出了硝烟弥漫的空间。

　　袁中和把外套放在沙发上，颇有些烦躁的扯领带，动作是轻缓的，语气却是渗人的阴寒。

　　“什么故意？”

　　梁虹放下手包，径直走到客厅的一旁的吧台，用食指、中指从酒架上夹出一个宽大透亮的玻璃杯，“淙淙淙淙”的开始倒着红酒，听声音，就知道酒倒得很急，在淙淙淙的连贯声音中出现了“咕嘟咕嘟”酒液迫不及待涌出瓶口的特定声音。

　　“领回那女孩，是故意给我下绊子”

　　袁中和坐在沙发上，没有招呼陈一盏和莫阳和。他抱着手臂，从匣子拿出一条润亮粗大的雪茄。他冷眼斜视在倒酒的，他的太太，还算耐心的说着话。他刚要把火点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熄灭了，把那管雪茄放在手里转来转去的把玩，偶尔放在鼻子下闻一闻。

　　“袁中和，你只管做你的事，外人面前彼此给足面子，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何故如此的愤慨。我是在帮你，你总需要培养忠心听话的姑娘接她的班不是吗，她也会老的，等到榨不出价值了，你怎么办？”

　　“你的事业发展的那么快，是因为什么？你自己难道心理没点数吗？那个被你养在外面的，我的，妹妹，你难道不是通过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起的家吗？”

　　“怎么？她不计较，你也就忘了？难道，连你自己都被外面的小报感动了，认为自己就是那么干净祥和的一个人。”

　　“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当年的手段，我这点下绊子刺挠背的微末道行，不过寻个开心罢了。你不会让我不开心的吧？My ~Darling~”

　　他的太太，梁虹女士，手上晃着壮硕的酒杯，轻佻笑着，用轻蔑的、挑衅的语气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边说边向他走来，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即便听不懂，隔着几丈远，那带着嘲讽意味，把尾音拖得高长，任谁也能准确嗅到那酸涩难忍的放肆味道。

　　如此挑衅，她就是想让他发怒，想让他失控，她每说一句话，都在嘲笑，同时眼神锐利的观察坐在沙发上的袁中和。

　　他的太太在陈诉一个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事实，在他们看来，一个孩子的心愿微不足道，去留都不过是寻开心。

　　这场挑衅全过程和陈一盏以往的领养家庭很不不一样，梁虹女士波澜不惊，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打散了对方的言语组织中枢。他们仇视对方，坚持着都没有败下阵来。

　　“明天，我陪你接受采访，你既然不想要，我可以带她走，我算仁至义尽，对得起你们了。”

　　梁虹率先垂下了仇视的眼眸，说着话，找了台阶，主动示好。

　　“倒是不必辛苦，采访我取消了，你说的没错，谁也不必驳谁的面子，大家互相成就，没必要说对得起，对不起这样的话。你也说了，她就是给懂事孩子的见面礼，怎么能由你带她走。”

　　“我已经叫人去接景澜和莫黎他们了，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的。至于你，在山庄继续享受生活就可以了，偶尔有不懂事的媒体胡乱报道，也希望你能一如既往使出雷霆手腕，不要徒生是非才好，这才是相安无事的相处之道。”

　　就在刚才，他还是很忌惮梁虹那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的，他几乎要妥协了，但在梁虹示好之后，他看了一下手机，态度就突然强硬了起来，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陈一盏感觉到了大争将起的趋势，把莫阳和略微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搅局？”
　　“我这一生了无生趣，不制造点事端，如何度日？”

　　显然，梁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始终用居高临下的姿势，摆出了自己嘲讽的样子，好像对方在说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就像是在嘲笑小一个孩对一个大人发出的决斗挑战一样，梁虹在笑他自不量力。

　　“你确定？”
　　“做牛做马甚至做狗的，源源不断的往山庄里送，你怎么会了无生趣？相信我，你不会有时间来为我们制造事端。”袁叔叔还在把玩他的雪茄，话说的云淡风轻，温和平静，人畜无害。

　　“你怎么知道？”梁虹惊诧得音调都变了，但没一会儿功夫，又恢复了自信和平静。

　　“哼~就算，你听说了些什么又怎样，无凭无据的事情，也想要挟我？别太小看人了。”

　　“你和你的那些牛啊，马呀巫山云雨的时候，可有想过，也会有人出卖你啊。”

　　“啧啧啧，你看看，这视频，多高清，嗯~这音儿何其怒放，大家都还没见过呢，一个上流名媛，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淑女贵妇，这样的视频放到网上，你猜会怎么样？”

　　“不过，你也别怕，为了摆平这些事，我已经花高价，把视频都买下来了，不少系列呀，一家子亲戚，没必要两败俱伤，你懂大局，我不怀疑···”袁中和有商有量的嘲弄梁虹。

　　梁虹怒目圆睁，胸口起伏，手上的酒杯晃不动了，歪歪斜斜的夹在手中。她转过身去，不再面对袁中和，她一手撑在吧台边缘，连杯带酒重重的碰撞声后，腾出来的那只手，指着袁先生，红火的指甲很显眼，她有些神经质，明明是的歇斯底里，却又压低着声音叫喊：“再破烂肮脏，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做脏我，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哎，你提醒的对，我会吩咐下去，外头的人，给选干净点的···”
　　“你···”

　　梁虹明明怒不可遏，却不敢再多言语，这是陈一盏和莫阳和第一次见识到梁园的厉害。

　　“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慢走，不送。”

　　陈一盏和莫阳和并排站在门前，像两个等待施舍的小乞丐，还没来得及跨过内院门槛，主家就迫不及待的向他们展示了这一场较量，原以为是龙争虎斗的场面，以为过程会是排山倒海，大开大合的酣畅淋漓，以为会有痛快恣意手撕双方崩溃痛哭，翻旧账，互相指责的精彩结局。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看得有些意犹未尽。

　　在这空荡荒芜的宅子里，他们遇见了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反差。袁氏夫妇在人前恩爱、互相尊重。在人后，他们就像这里的物件一样，精致昂贵，却又处处都透着狂躁、野蛮、蒙尘、干涩，孤寂百年的气息。

　　大人的争吵让莫阳和害怕，但陈一盏对这一场无预见性的、遭遇性的争吵，没有丝毫的震动，他把一只手搭在的她的肩背上，像安抚幼儿，时不时轻轻的拍着，又或者收紧了手就那样带着她安静耐心的等待着被安排。他说，他见惯了。

　　见惯了，也就习惯了，唯一的不同在于，以往普通夫妻的争吵，歇斯底里，哭天抢地，打砸流血，在付出得到、爱与不爱之间来回翻旧账，争论不休······袁先生和梁阿姨的之间的争吵甚至都算不上是争吵，彼此客气平和的说着一些刀子一样的话，字里行间全是卑劣与肮脏。

　　那个下午，他们结结实实的给陈一盏上了一课，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吵架都不需要回避。

　　在这一点上，倒是和之前的那些领养家庭，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见惯了，也就习惯了，不会害怕，也不会期待什么，管好自己，懂事不惹麻烦，这是在领养家庭的生存法则。即便是这样，领养的人也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再次抛弃，没什么好期待的。

　　陈一盏对领养家庭是有耐心的，虽然彼此冷漠，没有期待，但他还是感激，在再次被解除关系之前，他们提供的衣食温饱能帮助他养活莫阳和，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公厕安身，垃圾桶里找吃食，为了保暖，和野狗抢夺一张包家具的珍珠棉而让两三岁的她身处险境。陈一盏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一次，不管能在这里停留多久，他都不会像上一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