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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入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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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挂得高,照下来的光却还泛着凉意,两人一齐出了家门,朝里正家走去。
安溪村的里正在位二十多年了,在村里声望颇高,评判事非也十分公正,每等换举之时,村人大多都推选他继续做里正,这几次换举下来,宋承便做了这么些年里正。
白奕被白家暗嫁给人冲喜之事,他也是听说了的,但他虽是管理安溪村的里正,可到底和白家不是一个姓,是外族人,这事他一听说,也只能私下里找白大力说和。
可这白大力哪是什么好相与的,虽事事好出头管不住嘴,可小时上了些年私塾,脑子灵光,他一来话还没说,白大力就说,什么他这个身为长辈,虽然兄弟去了,可也得照顾小辈的意愿,随他让他嫁给朱秀才也是圆了他的心愿,往后有什么事,他一个秀才夫郎也能有依仗,更何况,没准往后能当上官家夫郎呢!
说的时候神色还颇为张扬,自觉自己办的是件好事。
宋承听到这话心底狠狠叹了口气,小哥儿嫁到那病秧子朱秀才家能有啥好的,到那边去了,也只能做牛做马伺候朱家人,没日没夜干活供养那个秀才罢了。
可这白大力说的,他也没法挑出些什么错处来,没有什么不合事理的,他这个当里正的,也没办法拦下这件事。
自从白家夫夫没了,小哥儿住着的房子,手里拿着的田地,都成了催命符啊!
不然这白家也不至于要把这小哥儿嫁到那秀才家!
原本白大力把小哥儿接回去了,起先他们去的勤,看着他们对小哥儿还好,心里也安慰,可后来不知道村里哪个烂嘴叨舌的,传这白家小哥儿是个克亲的,惹得这白大力家,背地里找了不少父母强势,汉子软弱的穷苦人家,要给小哥儿相看,要不是正赶上朱家要娶亲冲喜,这白家看上了秀才老爷的名头,恐怕小哥儿就得嫁到那深山沟里去了。也不知这事办的是好是坏,可他有心帮扶这小哥儿,却也拦不得正常嫁聚,只得将户籍给了白大力。
心里想着,小哥儿嫁过去了,他就往后和桃花村来注密切些,和桃花村的里正说和说和,这样有事儿了,有他的面子在,他们也能顾忌点儿他的身份,这样一来也算是能给小哥儿撑撑腰,不至于被那朱家欺负狠了。
白奕二人到里正家里的时候,里正正带着几个儿子在院里用鼓风机打粮。
他们家儿子多,田地也多,年年种收的粮也多,村里打粮的家伙式儿又只有两三个,他身为里正,再加上家里儿子都年轻着,力气也大,干活刷利,就将机会让给了村里上了年纪或是家里干活人少的人家。
因此,秋收过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家还没有打完粮。
里正背对着门口,正抬着手里装粮的袋子往鼓风机里倒,他大儿子正巧回头找新的粮食袋子看见有人朝着他家来了,便出声告诉了他。
里正手里收了一下袋子,一回头就见着了白家小儿同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进了外面的门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老大!你们东西先都放下吧,歇歇待会再干!我先瞅瞅白家小哥儿有啥事?”
说完,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堆着没打的粮食上,拍了拍身上落的粮食壳皮,起身就朝着两人走去。
“里正叔。”白奕拉了拉身旁里人的衣袖,一齐朝里正道。
里正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昨天他不在家,原想着要去看看小哥儿的事,可前些天县里传来消息,说他们村里一个癞子和大户人家的丫鬟串通,把人家金贵的小少爷给偷走了,人倒是抓着了,可小少爷还没找着,大户人家的夫人都快哭瞎了眼了,可这事也不能声张,只能让他赶紧去周围村落里打听打听和癞子混的好的,暗着瞅瞅是不是被那些人藏起来了,这事儿光凭一个癞子和小丫鬟可是完不成的,昨天正好是他去的最后一个村子,事有从急,只得先放了小哥儿的婚事,去找人了。
不过他这一去还是打听到了点儿什么的,那杜家村有个和癞子走的颇近的,这些天白天从县城混,晚上回了家可没见空了手,村里人疑心他,拐着弯问他是不是又出去混了,那人却说,他帮了兄弟个大忙,给了他好几两银子谢他呢!
村里能有几个信他的?可回家翻翻,确实没见谁家丢了银钱的,后来搁村里再提起这事是,都估摸着又是搁县城里偷了哪个有钱人的吧!
这事儿也不少见,哪个村里的癞子手是干净的?不摸到自己家来,就偷着乐吧!还有啥好说道的,这种事越说越来!
里正这一去,杜家村的人都当常事和他说,没觉得有啥意外的,只当是这安溪村的里正受了命要打听打听这癞子的事,都当着平常聊天说了,心里想着没准是上头官家要管这些祸害人的坏东西呢!
他连忙就驾着车去县城和县令上报这件事了,回来时还都是晚上了。
还是到家吃着夫郎做的饭,听他说了白家这十来岁的小哥儿竟和白家的一干族老对峙一堂,竟还让那些老顽固松了口,同意他招赘汉子上门,听到这,他手上筷子夹着的菜都惊掉了,饶是他当了这些年里正,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也没有哪个小哥儿能像白奕这样的,就是换成让他去说,都不定能成,这小哥儿的勇气真是让人佩服。
“白家小哥儿,来是有啥事啊。”里正大儿子给他端了碗水,他喝尽了吧嗒吧嗒嘴,就领着两人饶过路上的粮食袋和粮食壳皮堆,“进去屋里说。”
“行。”白奕朝前走了几步,跟在里正身后走过那条窄道朝屋里走去,“里正叔,我和我家汉子来入户籍,他入赘,上到我家。”
白家族老要让白奕给这朱家汉子入礼,里正也听说了,他家夫郎还说,这汉子还要接了干亲来当高堂。
一想到这各方小哥儿都不占优势,此时他难免皱着眉隐晦地看了眼哥儿身后跟着的汉子,倒是对他的目光不躲不避,听说还是战场上下来的,这么一看也还行。
不过他心里对这陌生汉子还是充满了警惕,等他再看向小哥儿时,眼中带上了明显的不同意,可当着男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收了眼中的不满,同小儿说起户籍的事儿:“白哥儿,你可想好了?要是有啥事,你和叔说,叔要能帮你,决不干看着。”
白奕记忆里对里正知道的不多,少有几次都是里正处理村里大事时的严肃模样,但他知道,里正本人对村里人十分和善,虽然和自己家没什么太亲近的联系,但此时从里正的眼中不免难看出对他这个小哥儿的疼惜和关心。
他心里顿时一暖,忙露了个笑脸向里正表示:“行,里正叔,我会的。”
里正见小哥儿乖乖巧巧地应了,身后的汉子也一身正气,身板站的直挺挺的,见他瞅过去,仍然毫不躲闪,任由他打量,心底里那点不满也散去了此。
这汉子要是个好的,有他说的这番话在,小哥儿往后日子应该错不了,不然他就是越过了白家族老也得给小哥儿撑腰,可没听说他们村里能有人这样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哥儿的!
想着,他点了点头,便向两人要了户籍纸,就要进屋去,结果自从进了屋后就没再说话的朱天初又递了一张过来,张口说道:“里正叔,我有个干亲么么,如今膝下无人奉养,不知可否一同入到我的户籍上,再并入白家?”
里正闻言,一双深厚锐利的目光就直射了过去,他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望向男人,比刚才更严肃地审视着,试图从男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心虚的痕迹,他好为小哥儿找公道。
白奕在一旁也愣住了,这事情走向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啊!朱大哥又拿了韩么么的户籍纸出来,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更何况,昨日睡时,韩么么也未曾同他提起什么,他也只得将目光放在了面前两个对视的男人身上,想看看是个什么说法。
朱天初路上倒是想和小哥儿说这件事的,可他知道,小哥儿若是知道了,必是不会同意的,可只有这样做,才能在明天堵住他们的嘴。
男人毫不避闪地迎上里正的目光,接着说道:“想必里正叔也知道了,明日奕哥儿须同我过入赘的礼,但无论从哪儿来讲,没有高堂坐礼是不成的,我爹娘如今已把我分出来了,以后也不会再管我,白家又是些靠不得的,若想明日入礼成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里正听了他的话,也难办地转了转眼珠,他自是知晓婚事嫁聚之事,高堂坐上的重要性,可若是他去见证,怕会被白家当年嫌他越过了白家亲族,给小哥儿扣上攀附权贵,背弃族人的帽子。
不得不说,朱天初这件事想得确实比他们周道,不过他也不是没有看到白家小哥儿脸上的诧异,想必是没有说和过此事,所以这件事倒底还是要小哥儿做决定才行。
他思来想去,还是将其中利弊和小哥儿说了明白,看他想着其中关窍,又和朱天初说道:“朱家汉子,你可和你那么么说好了?”
朱天初昨晚和韩么么回来时便说了,此时里正问起他便点头称是。
他入赘白家,虽是个汉子,可入了哥儿户籍,也应是小哥儿的地位,入了籍就是完全挂在哥儿名下了,往后若有什么事,小哥儿拿捏住了两人的户籍,往后便是“休夫”也是合理的。
里正听了点点头,既然汉子有了决定,接下来就看小哥儿的了,听他意思。
白奕听里正三言两语间也明白了,朱大哥入赘,就相当于嫁给他了,以后就得听他的了。
朱天初此时见了身旁男人直白地看着他,眼神中都是对他的信任,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隐秘的满足,他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里正见他如此,便拿过户籍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这户籍之事,就算办完了。
“白哥儿,明日入礼,有啥事就让你婶么去帮你们,到时候来叫一声就中。
“行,谢谢里正叔。”
“嗨,这有啥,你们没事儿就去吧,叔这儿也乱,就不留你们了,有啥事来说一声啊!”
里正摆摆手道。
白奕二人又谢过一番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