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出街 ...
-
檀城——上缘主街，青石铺路，两旁店肆鳞次栉比，边靠大伞游走商贩，中者行人往来如梭，这是江陶渊第一次上街，虽说三人只是孩提小儿，因神鹿临泽，年少聪慧，加上氏族约束，自小便克己复礼，只有沈莲槿似异类，不知世务，言语跳脱，也许这其中，觉者也是默许的吧，江陶渊淡淡想道。
江陶渊见前方换了便衣的二人，沈莲槿缠着顾云琅去吃麻辣珍珠鸡，嘟囔着在族府里因爹爹整日清淡，阿娘也不另加餐，导致嘴巴淡出个别滋味。而顾云琅推着沈莲槿要抓他衣袖的手，嘴里不停道“我偷偷听侍仆说街中一家街铺的麻辣珍珠鸡是招牌，这就带你去，你别太近，男女授受不亲……”江陶渊咧开嘴笑了笑，几步追了过去“原以为小丫头偷溜出经验，现下看来，也是头次上街？”
“！！！江...陶渊！不要叫我小丫头！真论起来，我比你还早出生几息！你要叫我阿姊！”沈莲槿恼羞成怒，随后又展颜“阿姊不和小弟一般，阿姊知道陶渊喜鱼，特地打听，阿姊从阿娘那里拿了一袋纹钱，足够你们吃了。”沈莲槿仰着头，睥睨一般地瞄了一眼江陶渊，咧开嘴“当然我也没忘云琅，也不知道男儿家家为何喜甜糕……”
“莲槿！”顾云琅白净的脸挂着一丝红晕，眉间的朱砂相映相辉，“这与男儿有何关系....”
“好嘛好嘛，不说就不说，再不走快些，店家都关门啦。”沈莲槿大笑，街边吆喝起伏，人声鼎沸，叫卖不绝，周边妇人见小儿笑颜如花，不禁也笑出了声。
“女娃，我见你像画中那佛下童女，这糖人似你，许是缘分，便赠予你罢，添些福分。”边上一捏糖人小贩拿着手中刚刚比照捏好的糖人，笑着递给沈莲槿。
“谢过阿伯，愿佛祖保佑您！”沈莲槿笑嘻嘻地接过糖人，顾云琅见状，从钱袋里拿出些许纹银，悄摸放在小贩摊上，“快些走罢。”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上，主街中央，伫立着一座高高的铜佛像，佛一手放置下颚处，一手持着一支莲，长眉细眼，嘴角含笑，夕阳洒在佛像上，给青铜佛像镀上一层金光，好似真佛下凡，静静地观望着这方天地。
沈氏族府，静阁——
“梵嫂，沈佛子与顾佛子、江佛子出府去了上缘街，奔着酒肆去了。”檀香袅袅，梁上缀下的白帛随风轻舞，矮案上茶水滚沸，旁侧跪卧一妇人，身着雪青襦裙，上襦绣着白金神鹿，腰系七色宝石腰链，随着妇人举动相互碰撞，伶仃作响，外罩雪青薄纱洋洋散散绣着白金祥云，一头乌发柔顺披在肩上，摇曳坠地，“哦？”妇人闻声转头，只见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眇兮。
“念桃说梵嫂准许的。”边侧垂立的侍女低着头，因听见妇人疑问的语气显得格外紧张。
“罢，随他们去，派人看好他们。”妇人轻叹一声，转过头盯着滚沸的茶水，“你且去吧”
“是。”
“景雅，你太娇纵莲槿了。”矮案对面，沈君之穿着锦袍，盘坐在案边，手上拿着一盏折子翻看，闻言抬首道。
“君之，莲槿先是我儿，后是佛子，日后即便是廊庙之器，现下不过稚童一个，宽限些日子吧。”陈景雅抬目“况且，你也不比我骄纵得少。”
沈君之绷不住假面，抬手隔案敲了一下陈景雅额头，笑道“佛曰：不可言说。”
“是是是，什么都是佛说的，觉者口中即是真言，佛还说你的光头敲敲更聪慧，一敲年轻一旬呐！”陈景雅捂着额头，恼羞成怒，腮上飘着红晕，作势要敲那光可鉴人的脑袋。
“不可胡闹，我在处理社稷……”
上缘街，唐酒肆，包厢内——
“来熬乳茶三碗，时令蜜饯一碟、糯米凉糕、芸豆卷、鲜蘑菜心、珍珠鱼丸、熘鱼脯儿、龙舟鳜鱼再来一份麻辣珍珠鸡。”沈莲槿看着店小二呈在盘子上的菜牌，上下唇瓣磕碰，一溜烟的菜名就冒了出来，“好了，姑且这些，尽快上来。”
“好的客官。”
“据说这家酒肆在檀城格外有名，最为出名的就是菜精量少，也不晓得能不能吃完。”沈莲槿嘟嘟囔囔，看看手里抓着的糖人，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云琅，此物赠与你，佛祖积福于此，我把佛缘送与你。”
“好哇，这可是云琅买下的，你这可比借花献佛无耻多了～”江陶渊斜眼瞅着她，手中倒茶的动作却不停。
“行了行了，莫要再吵。”这二人真是不省心，每每相处总是针锋相对，顾云琅心中叹气
“这家酒肆并未因你我小儿而拒绝入座，看来附近有家族侍仆跟随，也是，我们大张旗鼓地在听经后走出来，也只有莲槿家的铃铛才会不知道。”顾云琅口中略带嘲讽，却无可奈何，少年聪慧，自小了解身兼重任，自家国与邻国不同，邻国一姓集权，皇权为尊，而孟檀，以佛教为权，以信仰为势，氏族盘结，因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举手投足无一不丈量一二，正因如此，有时顾云琅忍不住想，如若不是佛胎就好了……
“虽然你神色不好，但这不是你嘲讽我铃铛的缘由……算啦，谁叫你模样俊朗，我便原谅你。”沈莲槿为自家狗狗鸣冤。
“咚咚——，小客官，上菜了———”
“罢了，快吃吧。”顾云琅先夹了一个鸡腿放在沈莲槿面前，又夹了一块鱼腹肉放在江陶渊面前，放下筷子，三人双手合十“愿断一切恶，愿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语罢，持箸进餐。
桌上的龙舟鳜鱼摆成鱼跃的姿势，身上淋着酸甜可口的蜜色酱汁，鱼眼无神地望着上空，盘中的鲜蘑菜心鲜嫩软滑，泛着盈盈的光，如此这些，都是众生罢了。
沈氏族府，静阁——
“阿娘，阿爹——莲槿回来啦～”沈莲槿蹬蹬蹬沿着长廊跑过，脚下的木屐踩得好似飞起，换回家襦裙，胸链叮当作响，眉间的朱砂趁着日暮最后一丝余辉闪烁。“阿娘，莲槿给您带回来唐酒肆家的糕点～”
沈莲槿跨过门槛，一抬眼就见她娘伏在案上作画，她爹则在旁侧抄经。
“前些日子是白教你了，不可在廊上跑，不可大声疾呼。”沈君之放下笔，避过案牍，抱起气喘吁吁的沈莲槿，“这回可曾开怀？”
“阿爹，看看莲槿从酒肆带回的糕点～”大眼转了两圈，献宝般地举起刚刚被甩来甩去被荷叶包裹串成串的荷叶包。
“我儿买回得定然好吃极了。”陈景雅接过荷叶包，放在旁侧的案牍上，沈君之抱着沈莲槿走到陈氏身边，“咦，阿娘，您在画莲槿么？”
案牍上的画卷上一女童头梳双髻，戴铃铛佩环，身着绯红坦领，绣着金丝银缕的吉祥瑞图，脖挂如意璎珞圈，臂戴金钏，上点点缀着各色宝石，眉眼含笑，那朱砂与整个画面相映相辉，身后一池莲花，清净深幽，光脚站于荷叶上，似佛舞，似嬉戏。
“是，阿娘画得可好？”陈氏笑道，“好极好极，阿娘～画一幅有阿爹、阿娘，莲槿的呗～”
“好好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出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