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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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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皇宫大内早已褪去了灯红酒绿,就像一潭微波粼粼的湖水,静谧却不失风雅。凌默仰面躺卧在宫墙琉璃之上,望着弥漫着薄薄雾气的天空,心中惘然。这片夜空看了无数次,却怎么也看不清,看不透。忽然听见有人微动的声音,立刻坐起身来袖中暗镖已随风而动,直直朝那人的方向飞去。
“院首大人好不厚道,本少爷不远万里给你送上大礼不说,还冒了性命的危险又是打虎又是夜闯皇宫来见你。你招呼都不打就想送我上西天?”
来人一身夜行衣,只露出眼睛,却不是衍宇人的纯黑,倒有些褐色。不过这些在常人定是看不清。凌默由于身份关系,却早是习惯了在夜间看东西。
“本院想要杀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凌默斜了那人一眼,便又躺了回去。心里很不耐烦,若不是这个人闹了些事,今夜就不用担心慕容晗来烦自己了。
“喏!”黑衣人从腰间解下一个白玉瓶,抛向凌默。“这个就当我赔礼得了吧。一点小麻烦而已,堂堂院首大人还解决不了?”
伸手接住,便感觉到手心一凉。揭开瓶塞,一阵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还伴着些许天山雪莲的味道。虽然有些诧异但想想那人现在的身份也不奇怪,便喝起来。酒刚入喉,只觉得喉间一热又顿时犹如寒冰化去,全身清爽许多。紧接着莲香入鼻,静气凝神,好不畅快。
“怎样?”黑衣人在面罩下微微一笑,看凌默那样子,酒的滋味肯定是不言而喻了。凌默望了他一眼,“几年不见,废话倒是多了不少。”“院首大人,这点酒可酿了三年啊。不夸也就罢了,还来讽我,几年不见,越发无情了。”
凌默并不动怒,问“北辰王子在哪?”。黑衣人扯下面罩,那面容正是沽赫云煖。他笑的皎洁,凑到凌默面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哼,你就不怕我连你那层皮一起扒下来?”,凌默自觉不是一个喜欢绕圈子的人,耐性磨得没有了便直勾勾盯着面前这张脸,告诉他自己要生气了。
“沽赫云煖”向后跳开,一面摇头一面说“哎!不过倒是和几年前一样无趣。”凌默手掌变拳,指节咯的直响,眼前的人才撇一撇嘴老实交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小子早去投胎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死人你竟然要扒我的皮,本少爷还没成家延脉呢。”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凌默还是有些不快。这个人太狠,分明跟自己不是一样的,却没有血性。“我看这北辰王子可比你俊美几分。难得你生的一副好皮囊,却比毒蛇猛兽还要毒辣几分。”“彼此彼此。”,可又觉得不太对,加了一句“那小子哪有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和凌默并排坐下,“我毒辣那还不是因为家规,而你则是为了一个誓言,我们不尽相同,不然院首大人屈尊嫁给璟宿可好?”
听了这话凌默反倒没有气急,只淡淡问“铸剑材料可安置妥当?”。梁璟宿知道刚才的话题不能再继续,便轻叹一声“慕容晗给你安置的。现在正和白虎一起睡大觉呢。至于剑穗,就当我送你的。”
“多此一举。”凌默站起身来,就要走。梁璟宿看她留下的酒壶不禁问“不喝了?”。白衣人儿却不回头,留下一句“若是天上的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便消失层层宫墙之中。梁璟宿苦苦一笑,拿起酒壶,只倒在口里,心中暗念“好酒,好酒……”
听风阁内,身为皇帝的慕容晗一夜未眠。倒不是因为勤政的关系,而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太扰人心绪。本是好好的一个喜宴,却被不三不四的人闹得乌烟瘴气。暂不说北辰的人,原本异邦,想要出点乱子倒是可以理解,却偏偏挑拨起护国院来。那些老臣的想法自己哪里不知道,只盼望自己能够除掉这个心头刺。可他们不是皇帝又怎么会明白,若是自己先动手,便违背了誓言。且不说凌默就在宫中,想取自己性命易如反掌,就拿那沽赫云煖的话来说也不为过。如非护国院暗中杀了那些谋逆之人,衍宇能否有这两百年的安宁都不得而知。当然,这些大臣们是从未获知的。当年立下誓约的内容也只有历代皇帝与院首知晓。人们只晓得护国院不问政事,可立太子,却不知道它真正的作用。就算知道,离死期也不远了。
现在倒好,就连护国院的一介护卫都干欺到自己头上来!“凌默……你竟这么看不起朕!”慕容晗想起她那张傲气的脸,将桌上的笔砚,茶水一挥而落。吓得太监赶忙进来大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定了定神,慕容晗径直向外走去。吩咐道“谁都不许跟过来!违令者斩。”
凌默在宫墙之间轻盈跳跃,夜越是深,她越是精神抖擞,也许这也是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正思量着怎样让人把铸剑的材料弄回院里,眼角下瞟见一个人影,形单影只的走着。顿时撇了撇嘴,暗念“该来的还是来了。哼,不过胆子还不小。”。一面加快了步子,朝着自己的宫室跃去。还没到门口便见到危灯星火摇曳之下,一个人正跪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个人来烦还不够,又多出一个。
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柏桓睿看着长明灯中被微风吹得忽明忽暗却从未熄灭的火苗,觉得仿佛时间就如静止一般。若不是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还要以为这夜没有止境。没有来得及出声,便被掌风一扶,站了起来。许是跪得太久,双脚麻痹打了个趔趄。
凌默看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气他堂堂男儿竟跑来这里对着空气跪了一夜,太没气概。笑他功力不够还逞能,让其他人见了估计也要暗讽。“坐。”对着边上的椅子挥了挥袖子,凌默自己也坐在了殿上。可那柏桓睿却“不领情”,又跪了下去。只道“属下不敢。”没劲跟他拗,凌默便不再说话,既然爱跪就跪着吧。
柏桓睿见院首不做声,俯下身去,“属下愚笨,今日在宴上斗胆以院首的身份同意了皇上立太子,自知犯上,望院首处置,桓睿定甘心受罚。”
“那你便自我了解了吧!”凌默斜眼看着面前这个人,目光凛冽。见他身子一颤,心中倒有些快意。对他的回话也饶有兴趣。
虽自知犯了错,柏桓睿却万万没有想到院首如此干脆,心下一冷,身子竟颤了一下。但回想起她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是没有可能。顿时一片开朗,想若因她而死倒也无憾。“桓睿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实在该死。”说着,抽出袖中暗藏的匕首就要往脖子上抹。
凌默暗叹一声,一个飞身就夺了它去。“你愚笨倒真是不假。本院既然能立太子,就能废了他。念你忠心一片,本院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就到揽月楼给本院思过去吧。”
听她如此一说,柏桓睿立即明白,抱拳相谢“属下定肝脑涂地,以报院首不杀之恩。”凌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只道“去吧。”,又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今日饶你这一命,你可要记着。若哪日本院想取……”
“桓睿定甘愿奉上。”说罢,看凌默背过身去,柏桓睿便出了护国院。
就像被人无形的牵了灵魂一般,等到回过神来,慕容晗才发现自己身边竟连一个人都没有。而眼前的,正是护国院。从来没人知道护国院就在皇宫里面,若是知道了,恐怕那些大臣又要惶恐不安担心,无论忠心与否,都会要求皇帝除之而后快。轻抚黑龙柱,低声问“凌默,凌默……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能把我怎么办?”毫无预兆的,凌默站在慕容晗身后,淡淡的反问一句,其间又似不屑。慕容晗显然是被吓到,退了几步。看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心里好不痛快。“怎么了?皇帝陛下。敢一个人到我这护国院来,却被本院一句话吓破你的胆?”
定下神来,慕容晗这才细细端详起眼前一抹白。黑夜之间,这身银白更显耀眼,那傲人的神情甚至要将自己这九五之尊比了下去。他知道她目空一切,尽管曾经不是如此,如今的距离竟已这般遥远。“可我是君王。”心里默默说着,慕容晗整了整衣装。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凌默,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皇帝?抗命拒宴,假人替席,你可知道哪一条罪状,朕都可以让你死!”
“哦?那本院倒要看看陛下可有这本事?”毫不在意他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这般只会更让自己瞧不起他。凌默盘弄了下腰间的寒羽坠,“倒是陛下你,明知我不会露面,又何必强人所难?若不是顾及陛下颜面好心派人去撑场,还不知要被那北辰小儿闹得怎样个天翻地覆。立太子一事,又何时问过本院的意思。按你的说法,这次你我皆有不对,就算扯平了,陛下请回吧。”
“朕一心想要保你护国院,你却锋芒毕露,叫人怎能放心?”慕容晗内心苦切,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
凌默不语,只在一瞬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指慕容晗的咽喉,看着他艰难吞咽的样子,不由得心间一痛。“取你之命如此简单,若我想要,何必等到今日!放心不下的是那些个臣子?还是你?如是你,你大可安心。我不杀你,我保你千秋江山自是如师尊一般。只是你记住,这天下当真是我想要,自然会让你双手奉上。”
见她狠绝至此,慕容晗长叹一声“若是哥哥在位,你又当如何?”
凌默沉吟一时,转身离去,天也即将破晓。“慕容晗,你也不过如此。把逝人搬出来说话你还有君王的颜面?回去上朝吧,本院无暇待你。本院还要保你江山!”心间却忽的一阵茫然……
再说梁璟宿回到蔚泉宫,刚躺下就听见门外几个大嗓门唧唧咋咋叫个不停。昨夜那酒后劲足得很,让人醉仙梦死,不知凌默是不是故意留下那半壶让自己解决的。这下可好,头脑还在发胀,却休息不得。只好不情不愿的起来,去看那些野夫闹些什么。
整了一下人皮面具,便踱出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呼伦隽和罗鹤汕蛮两个大汉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还挺激动,没有注意自己的到来。只好闷咳几声,当做提醒。
二人一看主子驾临,马上跪了一地。“末将扰了殿下清休,请殿下责罚。”梁璟宿倒是嘀咕“既然知道还来吵,岂不是罪加一等?”心情虽然不佳,还是强摆了笑脸去扶那两个大块头。“将军们免礼。这么早来找小王怕是有别的事吧。”
不问倒好,一问呼伦隽便大呼“昨日之事衍宇太不给面子!王子乃何等金贵之躯!竟被一个小小护国踩在脚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本没有心情听他大嚷大叫的,可经他这么一说梁璟宿倒是想了起来,昨日那个人却是使了劲来踩自己的,一时间忘记让凌默好好教训那小子了。又暗想会不会暴露了身份。今夜还是去护国院那边支一声比较好。忽然之间想起凌默的冷漠脸,想起她黑暗之中的一身白衣,如临天下一般的看着脚下的皇城,一时之间竟失了神。
“殿下?王子殿下?”呼伦隽说得起劲,等到他说完才发现王子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更是急得要跳脚。罗鹤汕蛮倒是不以为然。虽然自认也是一个粗人,却远远胜过呼伦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上战场他倒算是北辰一头猛虎,可心计那可是缺了不少。于是罗鹤便道“呼伦将军,殿下自有主张,你就不要再嚷嚷了。这里还是衍宇的地方,人家要抓我们易如反掌。”
这时,梁璟宿才回到他应有的角色,思酎了一会。吩咐道“昨日之事也没什么,将军虽是关心本王可要记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务之急还是速回北辰。此次前来恰逢衍宇好事成双,加上本王昨日所献之礼,北疆形势应该不会太紧。余下的事,回国再议。呼伦将军替本王去准备一下吧。”
“这……微臣知错。这就去安排回程所需。”呼伦隽倒也是个识相的人,只不过有些后知后觉,既然王子这样说了,便立刻应声去办。留下罗鹤汕蛮。
“殿下,昨日没有什么大碍吧?”看呼伦离去,罗鹤汕蛮神色变得紧张起来,看着沽赫云煖瘦弱的肩膀,心中疼的紧。梁璟宿倒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笑答“这里没有外人,岳父大人不必多礼。那人功夫极好,只是轻轻一点,并未用太大力气。衍宇高手众多,不知上了战场……”不等他说完,罗鹤便上前一步,“定拼不过我北辰金戈铁骑。战场上哪是一人之勇可决胜负的地方。煖儿放心,我定会助你打下衍宇半壁江山。”自是雄心壮志一览无疑。
“那小婿谢过岳父了。”梁璟宿面上感谢,心中却道“打天下虽不凭一人之勇,却要凭谋略,现在那小王子已经没了,你们何谈输赢?只可惜了那美人,还等着他去娶亲。”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便问“不知玟雅在北辰可好……本王今日想微服出去一趟,也好买些东西回去给她。”
一听沽赫云煖如此心细,罗鹤将军感动的要命,却还阻拦“玟雅能待煖儿归去还能有什么不好的?煖儿就安心吧。也不用买什么了。北辰女子哪像衍宇的绣花姑娘,中看不中用。”
“哎,倒也不是。这衍宇地大物博,好些新奇的玩意都没见过。本王倒也想让玟雅看看,见多识广未尝不是好事。待到衍宇是我北辰之物,本王还要带她游遍这大好山河呢。”一面说着,一面看罗鹤汕蛮笑的开花的脸,梁璟宿暗想若能抓住那罗鹤玟雅,以后定有大用处。
“既然这样,我也不再阻拦了,免得日后玟雅说我这做父亲的矫情。我还待玟雅谢过殿下。”。见他答应,梁璟宿便令下人找些衍宇国的服饰去。此时房内仅剩他们二人。
“本王走之前还有一件事,岳父没有忘记吧?”试探性的问一声,只见罗鹤稍有犹豫,却还是答了。“公主今日出去了,按您的意思,并未多加阻拦。联姻一事已经给衍宇皇帝递了大汗的书信,应与不应就在这几日。”
“如此也好……云沁玩心大,现在不玩,恐怕以后……”一面说着,梁璟宿想,“这云沁活泼天真,倒是讨我欢喜,只可惜……”。
见他沉思不语,罗鹤汕蛮低声问“殿下果真要将公主家到这衍宇异地么?即使不联姻……”不等老将军说完梁璟宿摆摆手,“本王自是舍不得皇妹,可这也是为了我北辰早日攻下衍宇的大业。将军也说了,我北辰的女子岂是中看不中用。相信皇妹也会理解本王的用心的。将军只管递上父汗的书函,本王自会跟皇妹说清楚。”
看见沽赫云煖离去的背影,罗鹤汕蛮长叹一口气,“到底是长大了……”。这便是君王,为了天下,可以牺牲最亲的人。只希望安定下来以后不要负了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