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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雷滚滚 ...

  •   “阿景,阿景……”空旷的地下车库,伴随着一声声叫唤,两双皮鞋一前一后的大步踏过地板,宛如互相应和的音乐节奏。

      前面的人满脸怒容仍不挡其风姿,身后跟随之人紧皱眉头,多次试图拉住走在前面的人。

      早已数不清挥开第几次纠缠。陈云景烦不胜烦,就势把手中捏紧的花束扔在一边,砸在墙壁上又反弹回两人脚下的玫瑰花束中响起沉闷一声,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掉了出来,盒子缝隙里掉出一枚钻戒,咕噜噜滚远了,刚好停在车子前轮不远处。

      与此同时,随手扔了手中垃圾的陈云景已经拎着燕飞的领子,身手矫捷,把人揪着一扯,肉身撞在漆黑的车身上。燕飞抓着他手腕,胸前不断起伏着呼吸,咬牙吞下闷哼。但车子可不是人,不会忍耐,那漆黑的被撞的车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彼此相近的呼吸间,燕飞抬起头,“阿景,你别生气,不值得。”

      陈云景正一胳膊抵着人脆弱的脖颈,微喘着气,小臂上青筋毕露,气到极点,反倒冷笑出声,小臂把毫无挣扎的人死死压在车身上,声声质问:“燕飞,我把你当哥们,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脚下的玫瑰早已被人踩了个稀巴烂,鲜红的花瓣汁液黏着水泥地,漂亮的香槟缎带沾上了半个脏乱脚印,连那专门定制的求婚戒指都滚落在车胎旁,在车底静静闪着光。

      近在咫尺的怒容,气红了眼眶,似乎下一刻就能拔出刀来和他同归于尽。在这种危机下,燕飞左心房一直在蹦,几乎要一口蹦出嗓子眼。他启唇欲说些什么,唇肉几乎是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很快又抿住,留下一张看似依旧冷静理智的面容。

      燕飞的心思早已从事情本身落到面前的俊脸上,剑眉星目,鼻尖侧翼那旖旎的小痣多情又无情。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陈云景从来都有让女人疯狂的资本。

      哪怕不是今天,陈云景早晚有一天也会成婚的。而他,无法再忍受任何一个女人出现在陈云景身边,挽着他的手笑的得意。

      燕飞眼底藏着疯狂,却用冷淡疏离的伪装欺骗了所有人。他看似从容地抬手,虚虚握着陈云景的手腕,拇指指腹缓缓蹭过柔软敏感的手腕,感受着指腹下温热的血流和跳动的脉搏。

      好像连着他的心脏连着他的命,都系在眼前人身上。

      他眼眸含笑,语调温柔到令人发毛,“阿景,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她不适合你。”

      “别给我假惺惺。”陈云景因为这带着些许诱惑意味的接触悚然一惊,飞快甩开他的手,清脆的一声惊起了刚刚黯淡下去的声控灯,力道大的连他自己的手背都在发疼。

      他垂下手,面上皮笑肉不笑,“不适合?”陈云景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眼看着燕飞一副笃定的模样。

      他忍不住连连发笑,又想骂人,又觉得徒劳。尤其是面对这种不知悔改满心以为只要‘为他好’就可以的人。尤其是面前这个说一不二的家伙,永远固执,在某些事情上简直就是神经病,燕飞不认同的事情,就没有人能摁下燕飞的头。

      ——哪怕是同为发小的陈云景。

      陈云景松了松拘的太紧的领口,就着满肚子火气,低头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四处找了找,没找着打火机。

      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眼前人体贴地递来一把银色的打火机。陈云景叼着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那眼里的光亮的惊人。下一刻却毫不留情把递来的打火机拍落在地,旋转着滚进不知道哪个角落去。

      陈云景敛了面上的笑意,张口就是刺,每一字都在讥诮面前人的自以为是,“燕飞,你算个什么玩意。芃芃适不适合我,凭什么要你来替我做决定?”

      燕飞知道他心里有火,说话难免带刺,因而不甚在意,只是微微笑着。可是下一秒,他的面具便裂了开来。

      “你是我爸还是我妈?我要娶的人,就算不是今天,也是明天的事。你能拦我一辈子?”

      燕飞皱眉,飞快否定,“哪怕你刚刚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密,你也觉得她适合吗?云景,那样浪荡的女人,你……”

      “是!”回答的声音一瞬盖过了燕飞的话。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就是这样,才会更可怕,才会让人觉得,一向万花丛中过的陈云景真的动了心,学会了妥协,才会喜欢上那么一个在别人眼里压根就不值得、不配的家伙。燕飞愣住了,他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体面,“云景,”他笑不出来了,只轻声道,“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陈云景见他那多管闲事后还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又气又烦,火发不出来,只会越憋越旺。“燕飞,”他深吸一口气,勾起唇角假笑,“我身边不留自作主张的人。”

      原来燕飞所谓的帮忙,就是这样彻底粉碎他和张芃的婚约。

      早不该让燕飞来接机的,被见缝插针拖了时辰,搞坏了他的求婚,还撞破了芃芃的情事。

      陈云景咬了一会儿烟,薄荷的气息冲上头脑,冰冰凉凉,散了几分怒火。他把它随手塞回衣兜去,烦闷地瞥了眼低头不知想什么的燕飞,想来那一句绝交的警告已经足以唬住燕飞。

      陈云景提醒他:“今晚来的媒体,你都给我撤了,一个都不许播出去。该打点的人,不需要我给你重复了吧?”

      他的未婚妻张芃还是个时下正红的大明星。

      说罢拉开燕飞,把他扔在一边,自己上了车关上车门。

      燕飞被他一声车门声惊醒,在他点火时从落下的车窗伸进手,一下子拉住陈云景,飞快道,“你还叫她芃芃?今晚的事,我必定让她付出背叛的代价,包括整个张家,如果你是担心他们报复……”

      “燕飞!”陈云景烦不胜烦,喝止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这辈子都不可能完了。

      原本按在肩膀上的手捧起了脸,陈云景满脸的烦躁还未离去,转过脸,却始料未及,被探进车窗里的人抬起下巴,一吻落在唇角,带着两个人的体温。

      时间恍惚在这一瞬停留了无数个春秋,停在陈云景微微睁大的黑瞳中。

      蜻蜓点水的一吻,甚至说这是撞上的都像,磕的他唇角生疼。

      但谁能‘无意’地把半个身子弯腰从车窗探进来!

      陈云景第一反应把咫尺的人推开,不可置信地盯着车外的燕飞,他曾推心置腹亲密无间的发小。

      像是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陌生到压根不认识了。

      在这个时间之前,他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难以言喻的时刻。

      面前的燕飞早已不复原本的清明,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和包袱,拇指回味似地擦着自己的唇瓣,早已不顾一切,“云景,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我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联姻的好处只会更多。而且我发誓,我会……”

      可陈云景没让他把告白说完。

      “你简直疯了!”陈云景被他这一招弄得本来被薄荷烟压下去的怒火以上百倍的回馈冲上头脑,只觉得面前的燕飞陌生的可怕。他又惊又怒,还带着说不出的被好兄弟表白的无法告人的尴尬,愤然一打方向盘。

      燕飞被他这一手惊得跳起来飞快往后退了两步,轮胎险险擦过他锃亮的皮鞋尖,碾过水泥地上的钻戒和花瓣。

      陈云景冷冷的隔着车窗和他对视,车头对准了他。

      那眼里的狠厉堪比刀子,隔空尽然扎在他身上!燕飞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瞬就会踩下油门!

      他比谁都了解陈云景的性子,疯起来不分亲疏。燕飞心脏急跳,一身细胞都活跃过来,他毫不怀疑,倘若陈云景想,哪怕就地撞他个半残都是可能的。

      死在他的手上……燕飞眼里的惊惧渐渐淡了下来,眸子染上红丝,他此时此刻,居然还笑的出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期待。

      死在他手里,那也总比看他和别的女人结婚好啊。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只见那车快速转了个弯,倒出了停车位静静停在过道上,如同凶狠的野兽停止咆哮。燕飞提起来的一口气还没落下,高高提起,像刑场里听天由命的犯人,而刽子手举着不知何时落下的刀。

      车里的陈云景扭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复杂。

      一呼一吸间,恍惚过了很久,久到燕飞以为陈云景回心转意了。

      阿景……燕飞带着几分希望往前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云景转过头面朝前方,那漆黑低调的车身很快消失在透露着光的出口。

      离的远了,两边的路灯落在漆黑的车内,落下一个又一个擦过的光斑,照亮了方向盘上握紧的手、绷紧的下颌、淡薄的唇色、下垂的眼角,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鼻尖小痣带着暧昧的风情。

      漆黑的瞳孔带着光从右到左慢慢移动,视线最后落在一边的后视镜里,从里面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

      “啧。”他怎么跟上来了。

      陈云景按开了车内的光,后知后觉感觉到脸上刺痛,用手背快速擦了一下,看到淡淡的血痕,铁锈的味道从唇角渗进口中。

      于是他想起来了。

      刚刚那个算不上吻的“吻”。

      顿时心乱如麻,夹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和满心的怒意,咬紧了后槽牙。

      恰好手机的铃声不断响起,陈云景往屏幕一瞄,直接摁断了‘芃芃’的通话请求,把手机扔到一边位置上。不一会儿,被拒接的人放弃了打电话,转而改为发信息。

      隔着两方屏幕上,不难想象这位未婚妻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连发几句:

      “陈云景,你兄弟干的好事!让我脸面丢尽任人笑骂,现在那些媒体还在下面堵着我,你究竟打算怎么解决?”

      “惹火了我,就不是解除陈张两家婚约这么简单的事了。”

      “我在酒店等你,速回。”

      陈云景冷着脸,一转方向盘,没有回住的酒店,反而开上了高速。

      车窗缓缓降下,越靠近海边,海风哗啦啦涌进来,风不仅没有解愁,倒让陈云景越想越烦。

      他也没想那么早步入婚姻的坟墓,奈何家里催得紧。只需要找个合适的人领个证应付两家父母,以后各玩各的,哪里不好?

      而出身张家的张芃和他门当户对,不顾阻挠入了娱乐圈当大明星,家里天天逼着她早些嫁了别再抛头露面,同样受着长辈的压力又和他性趣相投,一拍即合谈婚论嫁。

      偏生燕飞多管闲事,查到张芃‘出轨’就迫不及待帮他解决,喊来一群媒体选在他求婚的日子撞破了张芃的好事,活像少喊一个人他们还会旧情复发一样。

      这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把他们的关系活活掐死了。

      至于张芃的脸面?呵,连仅次于席陈两家下的张家都不放在眼里,燕大总裁又什么时候在意过一个女星。

      张芃也是,都快领证了,她一天不找男人会死吗。找就算了,还蠢到被燕飞发现。此次她被‘捉奸在床’,两人见面,必定没有好脸色。陈云景本就被燕飞弄得心烦,酒店还有个人堵着,无妄之灾。

      陈云景皱着眉,心想这两人没一个省心的,都是麻烦精。

      漆黑的眸子漠然地看着后视镜里的那辆车子。

      原本按计划,这时候他早该求了婚,把消息放出去,连同两人‘浪漫无比深情似海’的烛光晚餐照片。这本该是再简单不过的流程。照片一拍,散了伙,刚下飞机不久风尘仆仆的他还能先行回去酒店,洗去一身疲惫好好休息。

      过了隧道上了小山坡的‘盘山公路’,远远能看见漆黑的天和深蓝的海。陈云景瞥了一眼后视镜,燕飞简直阴魂不散。他忍不住咋舌,有一瞬想停车下去把人扯出来暴打个半死后扔进海里喂鱼的冲动。

      可他不能,也不想因为自己盛怒下的举动把两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给搞成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的麻烦。

      风变冷了。

      远处层层的云里窜出一条雷电,横亘在整个天空之上。

      随之震耳欲聋的雷声才姗姗来迟,丝丝雨雾笼罩住宽阔的公路。

      下雨了,很大的雨,溅起前方白蒙蒙一片。

      在这样诡异的极端天气里,陈云景本来烦杂的心上一片空白,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直觉向来准。如今不巧撞上雷雨天,开车速度也跟着降了下来,正想再过几百米转个弯绕回酒店去。

      天边忽然亮起光,白的发光,陈云景条件反射往天空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之上,一条条粗大的雷电盘聚成巨大的眼,遥遥地看着他。

      诡异、可怖、未知的天象,就这么徐徐展现在面前,遥遥看着他。如同盯着猎物的不明怪兽,高高俯视着公路上一前一后的两辆车,那份紧跟在身边的‘专注’,看得人背脊发寒。

      陈云景被那‘雷眼’看的呼吸一窒,满脑子都空了。

      很快,那眼睛形状的雷电消失在空中,仿若昙花一现,又或者只是他一人的错觉。雷声搅动着厚重漆黑的云层,团起了漩涡。雷鸣声大的近在耳边。

      轰隆隆——轰隆隆——

      一声接着一声,仿若倒计时的呐喊。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方向盘,干净的指甲抠紧了方向盘的皮套。陈云景心魂失守,一瞬竟然觉得要被那雷云压得喘不过气来,玄乎又玄。

      漩涡里酝酿着轰隆隆的鸣声,此时,那一直位于后方的车子忽然趁着陈云景放慢速度赶上前来,与他并行。

      那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燕飞半张欲言又止的侧脸,嘴唇开开合合,陈云景努力聚精会神,却始终如隔了一层挥不动挣不开的纱,朦朦胧胧间,压根听不清燕飞在大声喊着什么。

      终于,头顶的云层汇聚了万千雷意,一举落下!

      穿透了公路,紫白的光柱彻底笼罩住陈云景的车子,以及刚好追上来的那辆车子。

      连指尖都在闪着电流,魂魄被抽离的那一刻,眼前白茫茫一片,但陈云景耳边却似乎听见了有人极力呼喊他的名字。

      死亡带着灭顶的恐惧,如影随形,以排山倒海之势,吞噬了所有的声音、画面与思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雷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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