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花》崔甘

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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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姓赵。”那个女人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蛮大方的朝张舒伸出带着白花的手。张舒连忙回握，两串花朵堪堪擦过。
　　“你一定就是张舒，”赵女士笑了笑，“沈老师和我提过你，我是赵乐平。”
　　“啊，您好……”张舒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也是沈老师托人叫我来找你……”
　　赵乐平转身，示意张舒跟上来：“我是现在周家村高中的校长，学校很小，每个年级只有两个班。我和你一样，也是因为沈老师来的周家村，这里真漂亮，对不对？”
　　张舒点了点头，跟着赵乐平向村子里走。九点多了，各家各户早已开始劳作，村子里也就有点空，偶尔会有几声牛叫从远处传来。两边的文化墙上煞有其事的涂鸦了一些“生男生女都一样”之类的宣传标语。
　　似乎是注意到张舒对这些宣传标语的长久凝视，赵乐平冷笑了一声，“这半年才涂上去的。”
　　赵乐平一边走，一边告诉张舒，这半年，周家村至少在表面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因不用说也明白——张舒的文章极大的触动了当地的神经，不论如何，总之是先把一系列面子工程安排了上来——宣传画，宣传标语，还派人紧急把婴儿塔围了起来，不让人进入。也顺手给赵乐平所在的学校拨了不少专用经费……
　　但是实际是怎样，大家心里似乎都有数。并且这些行为，也使得村子里的各位激起了对沈芳荫异乎寻常的憎恨。
　　“前天……沈老师出事那天，村里甚至有人放了一挂鞭炮。”坐在四面涂了绿漆的校长办公室里，赵乐平给张舒倒了一杯茶，似乎就像是叙述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而且这个村子里，带白花的，算是不正常。神奇吧。”
　　张舒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婴儿塔。”

　　从婴儿塔离开的时候，张舒脑袋里还浑浑噩噩的。
　　赵乐平领着张舒，突然向某处指了一下：“那是白花的家。”
　　张舒看着那个小小的房子——看起来就像最普通的南方农村小屋，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闭上眼，张舒几乎都能想象到小小的白花是怎样在这个房子里跑来跑去。
　　“你见过她吗？她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张舒忍不住问道。
　　“我大概是五年前来的……和白花待在一起的时间挺短。”赵乐平回忆道，“她个子小小的，眼睛倒是挺大。很聪明，讲东西一点就透……有点害羞？”
　　“嗯，大概就是这样。”张舒一点一点的将赵乐平的话与自己脑海中关于白花的记忆重叠，微微地笑了笑。
　　“……他父亲呢，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白花上高中……但是其实在白花上了大学以后，他好像还挺开心的。”赵乐平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但是白花出事以后……他似乎觉得这都是沈教授的责任。”
　　“……怎么会是呢？怎么想都应该是……”
　　“是的，张舒。我们都明白，但是如果没有沈老师，白花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去上大学，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什么！？这不是滑坡论证吗，那不如直接说是白花出生的错……”
　　赵乐平缓缓地点点头，望向婴儿塔的方向：“……说不定就是啊……出生的错……”
　　张舒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喉咙被堵住的窒息感了。
　　赵乐平一言不发地站定，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披到张舒身上，并且从随身的包包中翻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沈老师留给你的……”赵乐平叹了一口气，“本来是为了应对这个学校的日常支出的，不过现在，政府给顶了，也就没用了。”
　　张舒连忙把卡推回去，“不不不，留着吧，万一有用呢？”
　　赵乐平叹了一口气，“没用了。现在这个学校的女学生已经开始慢慢减少了，没了沈教授我们真的留不住……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你带着这笔钱，挥霍了也好，捐掉了也好……自私点说，我不想捏着它了，拿着它，总觉得就背负着沈老师的期望……”赵乐平用手掌狠狠地揉了两下眼窝，“我……扛不住了。”
　　张舒也抽了两下鼻子，把卡收下来。
　　“要是你不当老师了，有地方去吗？”
　　赵乐平笑了笑，“有的，除了沈老师，谁会自己丢了退路来这里呢？”

　　张舒叹了一口气，将脑袋从车窗旁边挪开，用力地甩了甩。她用感觉放在口袋里的银行卡，烫到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旅馆，一对小情侣正在办理入住。在例行询问之后，那个前台拿起手边的金属探测仪，在女方身上蛮郑重的扫了一下，并没有响。于是前台朝那个男子点了点头，情侣也拿着房卡你侬我侬地离开了。
　　……原来是做这个用的。张舒垂下眼眸，找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扔在床上，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