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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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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战鼓声起。
“南浔打过来了!”
“备战!”
“速度应战!”
“将军!你不能……”
江御回头一看,牧景之从他的营帐里走了出来。
他身形单薄,一身病体,气势却仍旧凌人,穿着黑色的铠甲,正在戴头盔。
“来的正好……”他勾了勾唇,举起了手中的长枪,高喊道:“众将士,携尔等手中兵械,与我一同迎敌!”
在火光的映照下,已经恢复了秩序的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火把,兵械,震耳欲聋的喊出了一句——
“杀!”
牧景之翻身上马,一骑当先,朝狼烟处跑去。
江御留意到,他在说话时,喉结急速的滚动,仿佛是在吞咽着什么。
是从腹腔上涌的血液吧,江御想着,一边快步小跑到一个受了伤的士兵那里拿过他旁边的大刀,趁着混乱骑上了一匹马,也跟着冲了出去。
“姑娘!”二长老在身后喊道。
“准备药材吧。”苏齐耶深深往江御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
这是江御第一次亲临战场,一把大刀舞得猎猎生风,硬生生撕开了一条口子,通向牧景之的方向。
牧景之混身是血,骑在马上,枪出如龙,带着力破万钧之势,所到之处,皆是敌人的尸体。
“不是说牧景之也染上疫病了吗?”远处的高楼上,萧砚皱起了眉头。
谢云柯站在他旁边,不置一词。
底下那个紫色的身影,莫名让他觉得熟悉。
“先生可是在生气?”萧砚问。
谢云柯垂下眸子,语气毫无波澜。
“在下怎敢。”
“如此甚好。”萧砚继续看着下方的战况:“先生,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底下混战中,又倒下去一片。
“先生觉得,战争的意义是什么?”萧砚又问。
没有等到谢云柯回答,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对于先生而言,是公正,对于皇室而言,是资源,也是强权的象征,对于战胜方的民众而言,是希望,对于战败方的人,则是炼狱。”
“国与国之间,为了资源,互相征战,掠夺,而将士,不想让他们的家人置身炼狱,所以他们理应迎战,因为一些疫病便未战而退?那就失去了战争的意义了。”
“殿下当真这么想?”谢云柯淡淡问,黑色面巾下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先生不觉得吗?”萧砚微微一笑:“公正是掌权者给的,先生,你若是掌控了足够的权利,那么你所代表的,就是公正。”
“殿下此言未免过于狭隘。”谢云柯皱起了眉,有些不悦,语气却一如既往的真诚。
“公正,是民众的公正,亦是百姓之所求,是人性的规则,而规则,向来不处于权力中心。”
“先生,要站在足够高的地位,才有制定规则,掌控规则的权利。”萧砚回道。
“不,没有人有这种权利。”谢云柯拂了拂衣袖,指了指下方:“殿下,你的计划失败了。”
混战已经接近尾声,大夏这边组织好秩序之后迅速反击,借着对地形足够了解的优势摆了阵型,掌控了战场的主动权,南浔已初见颓势。
萧砚挥了挥手,打了个手势。
令旗兵立马接收道,旗帜在手中高高扬起,晃动。
江御似有所觉的,抬头看了一眼,暗道不好。
那是不顾代价,杀掉首领的信号。
果不其然,敌军全往牧景之方向靠拢,牧景之身边的队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也受了重伤。
一柄大刀砍来,他侧头避开,头盔顷刻间飞了出去,让众人更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一副病弱之相,很是瘦削。
紧接着,一杆长枪又跟着袭来,朝着他的心口!
除了进攻他的人,其余人都在开始撤退。
迅速分清了局势的牧景之也不恋战,拉了一下彊绳,正欲后退。
原先削掉他头盔的那柄大刀却径直穿过了马腿上铠甲砍中了马腿。
马儿摔倒在地,他落入了敌军的包围圈之中。
若是他全盛时期,这些人又怎配准备称之为对手?
……也罢,战场向来瞬息万变,无数将士埋骨沙场,他也终将不例外。
这是他决定参军的第一天就想过的,他可能会死于疆场。
最起码……不是因为疫病走的。
“将军!”他听见有人大喊着。
他扯了下嘴角,受到了重击,手中的长枪被打落在地。
无数兵器向他涌来……
疫病也不合时宜的发作。
兵戈声,喊骂声,交织成一片,在这一刻喧嚣极了。
突然,耳朵里便只余下强烈的马蹄声,脚下也开始感受到了震动。
一双细长的手拉住了他,一柄重刀撕开了一条口子,将他搂在怀中,带离了战场。
昏昏沉沉之际,他只觉得身后这人的气息很是熟悉。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仿佛刻于灵魂上的气息。
“……阿御。”他软弱无骨一般靠在她的脖颈处,无意识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没有察觉到身后姑娘身子僵了一瞬。
“驾——”他听见她说。
“那是个姑娘?”萧砚微微眯起了眼。
谢云柯默不作声,那个人,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大夏竟有此等巾帼。”萧砚似是来了兴趣:“和我见的不一样。”
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冲进了敌人的包围圈,还顺利救走了牧景之。
这样的实力——
“居然是个姑娘家。”
“殿下,该收拾残局了。”谢云柯收回了目光,抬步离开。
……
营帐内。
“多亏有你,姑娘,你救了将军,就是间接性的救了大夏!”二长老说道,一双眼睛微微带着点水光。
“行了行了。”同样的话,自从她把牧景之救回来之后已经有无数人对她讲过了。
“药材准备的怎么样?我可以种盎了。”
“先不急,来这边看看。”二长老抹了一下眼角,将江御带到了另一个营帐。
这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药味,里面有十几个郎中正在争论着什么,一个个面红耳赤。
“他们正在研究解药。”苏齐耶走了过来,朝江御解释道:“这里面,有宫里的太医,有随行的军医,有民间颇负盛望的郎中,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圣,也有籍籍无名的医者,还有像我们这样的,以药为辅的用盎之人……”
“结果怎么样?”江御问。
苏齐耶摇头,又点了点头。
“有些许眉目,但是……”
“来不及了,是吗?”江御问。
牧景之的情况她看过,说句病入膏肓也不为过,又强撑着病体作战,身子耗损得一塌糊涂。
“是啊……”苏齐耶回答,看着身旁的江御,他道:“我建议你把同极盎取出来便好,别沾血盎。”
“加上血盎,能救更多的人。”
“救人不是你的义务,也并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江御笑了笑:“那是谁的呢?”
她指了下那些医者,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许多都只堪堪维持了最基本的体面。
“是他们的吗?不是,苏齐耶,包括你,所有人都在尽己所能,去救更多的人,我现在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机会,我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她的声音有些飘渺,眸子却亮得惊人。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那些患病的,是我的同伴,所以也算不得是代价。”
苏齐耶顿了顿,片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他正欲走,江御又叫住了他。
“齐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把我看作朋友,对于朋友,总是会多一份私心的,我也会一样,谢谢你。”
苏齐耶面色不变,抿了下唇,微微颔首,似乎只是随便听听。
然而转身时,江御看到,他的耳朵通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