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II》四处挠挠

42、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初三的课业一下重起来，孩子们很少有时间组织活动四处玩了，每天都埋在成堆的练习册和模拟卷子里，有了升学的压力，教室里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
　　新开了化学课，虽然不是中考科目，但按当时区里的政策，学生在中考前必须先参加全区化学统一会考，通不过的人不能报考市、区重点高中。也就是说，这个化学会考不及格的人，连本校高中都上不了，无论中考那四门语数物英考得有多好。
　　化学是门挺烦的课，尤其在刚接触的时候，要记很多元素性质、反应式、反应原理、反应条件、反映现象……
　　初三第一次的化学测验，潭海洋，年级第一的潭海洋同学，竟然不及格！
　　简直都没法形容拿到卷子时，看着右上角那个血淋淋的53分，心里是什么滋味。别说不及格了，他长这么大连八十分都没下过！那次的化学测验，连一班都只有不到一半的学生及格，最高分才七十多。但这也弥补不了某人心理上的耻辱，从来拔尖拔惯了，按他的想法，就算只有一个人及格，那也该是他！
　　课间的时候，他坐在位子上看卷子，旁边有同学走来走去，看到他满篇的红叉，都惊讶地喊：“呦，班长，你也没及格啊！”
　　“潭海洋也挂了，我安心了！”
　　“嘿，我55，比你还高两分……”
　　开始他还能苦笑两声，后来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恨不能把头埋到桌斗里去。他悄悄地挪过铅笔盒，盖住那个耻辱的分数。

　　初三年级搞知识竞赛，每班出三个人做为一个小队，代表自己班回答问题。八个小队二十四个人，都坐在大阶梯教室的最前面，观众就是初三年级全体老师同学。
　　必答题部分，一班轮到海洋抽题，小箱子里有一百多个签儿，竟然那么寸他就抽了道化学题！主持人念了长长一个list，有各种溶液：水，糖水，盐水，白醋，酒精，盐酸，氨水，敌敌畏……这些溶液的标签都搞混了，问你不借助其它化学试剂怎么能把他们都分辨出来。
　　潭海洋脑袋都大了，他连一共有几种溶液都没记住。白痴啊！这么些东西，怎么可能把标签搞混！
　　主持人看他发呆，以为紧张呢，就开玩笑说把它们都尝一遍，酸甜苦辣咸就都分出来了！观众们乐，海洋脑袋瓜子更疼了！
　　坐在旁边的一班学委李云赶紧站起来救场。从颜色上看能分出谁谁，闻味能分出谁谁，把已经挑出来的谁滴到余下的里面又能分出谁谁，有毒的挑出去了剩下再如何如何，等等等等……一班这道题的分是得着了，可潭海洋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必答部分结束的时候，一班的总分第一，跟着是秦瑞他们班。到抢答时，答对了加分，答错了还倒扣分。潭海洋手快，别的小队还犹豫着这道题会不会的时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按铃，所以总能抢先。问题是抢着了不代表能答对，这仨人经常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果发现谁也不会，于是一班的分数开始刷刷往下掉。
　　李云小声埋怨他，说潭海洋你不会答就别抢啊！
　　海洋看着四班的分数憋气，他们班仨人真够精的，不抢，看着你们一家家答错了扣分，然后他们拣现成儿。
　　海洋瞪着坐在四班队里的秦瑞，秦瑞也翘着嘴角看他，眨眨眼睛像是说我们按兵不动守住阵地，就能笑到最后！
　　主持人又念了一道化学方面的题，海洋不会，按铃的手就犹豫了一下，李云一个劲喊快快，我会！结果被四班抢到了，一看秦瑞站起来答题，李云哎呦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没戏了。天知道秦瑞那化学怎么学的，全年级不到五分之一及格的考试，他居然考88，最高分！
　　秦瑞答题的时候，潭海洋发现自己居然连答案都没听懂，看着下面四班的小年轻化学老师得意地摇头晃脑，他突然感到一阵莫明其妙的张惶。从来都没想过秦瑞会超过自己，他可以画画好，可以写毛笔字得奖，这都没问题。但在成绩上超过他，年级第一的潭海洋，有朝一日换成了其他人，即使是秦瑞，他也不能忍受。
　　秦瑞答完坐下的时候，四班的学生在下面拼命鼓掌，他们班已经是第一了，优势不可撼动。秦瑞习惯性地冲着海洋一笑，可落在海洋眼里那笑却带了挑衅的味道，他扯扯嘴角，自己都觉得表情很僵硬。
　　颁奖的时候，一班仨孩子站在亚军的位置。李云一脸的不高兴，下来时说潭海洋，不该抢的你瞎抢，该抢的又没抢着！潭海洋没心思理他，不说话自己往班里走。另外那孩子跟海洋关系不错，看不过去了，说李云，大家都一个队的，输了都有责任，谁也甭赖谁！
　　李云气呼呼走了，那孩子过来跟海洋说，你弟他们班高！真高！

　　晚上放学，潭海洋自己坐操场边上，也没心情踢球了，脑子里一会是53分的化学卷子，一会是知识竞赛上吭哧吭哧答不出题，闹心的很！瞅着韩晓从对面跑道穿过来，坐到他身边。
　　韩晓出院后，本来体育老师不敢让他训练了，怕再出毛病。可他泡在体育组缠着人家老师，说本来自己这学习成绩就不好，再不能比赛不能拿名次，没了体育特招生的优惠，他连高中都没得上。体育老师被磨得松了口，最后同意他回队训练，有比赛还让他上，但是运动量得减。其实体育老师也不想让他走，还指着他给学校拿名次呢。
　　海洋瞅着韩晓，“你真行，心脏有毛病还这么折腾自个儿！”
　　韩晓不在乎，“没事，我做过手术，那小缺口早缝上了。”
　　“之前又抢救又住院那是谁呀？”
　　韩晓嘿嘿一笑，甩甩头发，惹得路过的低年级小女生偷偷看着他笑。
　　“上回那事，大夫说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可能跟中午饭吃得太急有关系，跟吃完饭马上就做剧烈运动也有关系，心脏供血不足嘛，再跟当时比赛的心里状态也有关系，太亢奋了，被球狠狠闷那一下是强大的诱因，而且他本身心脏也比正常人脆弱。
　　“合着你还不是一正常人。”潭海洋做总结性陈词。“你爸就这么放任你啊，他也不怕你再出事？”
　　“嗨，那我就喜欢干这个，他还能拦着不放啊？再说我不靠体育生的名额，上哪上高中去啊！”
　　海洋点点头，这倒是，对韩晓来说，当体育生就有学上，这是最现实的问题了。
　　“哎，那你为什么从体校退了？干嘛不接着游泳啊？”海洋挺好奇的，听他小时候得那些全国的奖，接着练游泳多有前途啊，兴许过几年就是一奥运冠军呢！
　　韩晓摇摇头，“国家队挑人严着呢，中国这么多人又不缺会游泳的，干嘛非盯我一心脏不好的啊！要进不了国家队，就一直呆在体校里也没什么出路，还不如早点退了正正经经上学呢。”
　　“然后你就转田径啦？”
　　“土了吧，咱现在是全能。”韩晓笑笑说，“我跟你比百米的时候其实都没好好跑，我要好好跑你至少得落我十米去！”
　　海洋不服了，“那咱现在好好比一个！”
　　“比就比！”韩晓跳起来就跑，海洋身上还挂着书包挂着钥匙呢，等他把累赘都甩下去，那个早跑远了。海洋追上去，俩人就绕着操场兜圈子。
　　最后都累得一屁股坐地下，海洋说：“我这次化学考试没及格。”
　　“矫情，没及格的多了，学呗！”
　　海洋支着脑袋看落日余晖，半晌说：“关键是秦瑞这小样儿的及格了，考的还挺高。”
　　韩晓嗤一声，“你弟比你强的地儿多了！”
　　看海洋满脸的不乐意，韩晓问他：“你是不是觉得秦瑞什么都比不过你，你心里才舒坦啊？”
　　“没有，我干嘛不想他好啊！”海洋不承认。
　　韩晓笑，“你行了吧，知识竞赛时候四班分超过你们班了，瞧你瞪秦瑞那眼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屁，你们班坐那么远你看得见？再说了，我那是生气他们班不抢答，坐享其成！”海洋还狡辩。
　　“坐享其成怎么了，人那是策略。都跟你们班仨人似的，自乱阵脚。”
　　海洋不说话了。
　　韩晓又说：“你老把自己想成天上地下就你潭海洋第一，累不累啊？别什么都争，跟别人争，跟你弟也争？人家没脑子啊？秦瑞除了腿不好，哪比你差啊？你什么都想压他一头，他心里没想法啊？”
　　海洋转过脸瞪着韩晓：“我哪什么都想压着他啦！我什么都让着他，买两根笔都让他先挑。”
　　“又瞪眼又瞪眼！”韩晓说：“还什么都让着他，你就老把他想成比你弱的，所以你让着他，所以他有点比你强的地方，你就看着不舒服，是不是吧？”
　　“不是。”海洋把眼睛转一边去了。
　　“爱是不是，反正你们哥俩的事儿。”韩晓站起来拍拍土，“我回家了。”
　　“我跟你一块走。”海洋也站起来，背上书包。
　　“你跟我走什么呀？秦瑞呢？”
　　“在李梁那扎针灸呢，我就是顺路跟你一块走，过去接他。”
　　“哦。”
　　韩晓推着自行车，俩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话题拐到秦瑞的腿上。
　　“他那腿看着好像好多了，瘸得不是那么明显了。”
　　“是吧，我也觉得效果挺好的。李梁那人真地道，给秦瑞治两年了，也不收钱。好几回我爷爷塞给他钱，他就不要。”
　　韩晓跨在自行车上对海洋说：“我骑车带着你吧。”
　　海洋瞅瞅那破山地车，不但没后座，连后挡泥板都没有。
　　“我坐哪啊？”
　　韩晓一指大梁，“这啊！你还能坐后车轱辘上？”
　　那位撇撇嘴，“我又不是女的。”说完又头里先走。
　　韩晓慢悠悠地蹬车跟着，“潭大爷您事儿真多！你们家秦瑞坐我这车可没说什么。”
　　“快走吧，韩大爷！”海洋在前头喊。
　　俩人一路贫着，奔学校西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