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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号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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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四局结束,南城大学对上北城大学,分数是零比一,北城大学以一分之差领先。
“奇怪了,今天的打线怎么回事,连一分都没拿到。”攻守交换的空档,腮红女抛出了这个疑问。
“我看是那个投手的问题,压制力很强,又是左投,对我们太不利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被换下去啊?”陆路发问道,看了这么几局的球赛,他对于棒球比赛的运动仍是一知半解。
腮红女回道:“状况好的话肯定不会那么早换,而且他的用球数少,体力消耗不大,很有可能撑到第六局,甚至第七局才下场。”
“我看不然,”另一个女生反驳:“只要他持续压制我们打线,在用球数少的情况下,很有可能自己一人投完整场比赛。”
陆路再次发问:“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得分?”
“要得分,首先仰赖的是持续有人上垒,上垒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要打线有串联才能做到。我们现在的大问题是,虽然还是能有人敲出安打,但顶多是一垒安打,没办法大幅推进垒包数。”
“再来,垒包上有人所采取的牺牲打,不管再怎么样厉害,基本上都会用掉一个出局数,你刚也看到了,后续击不出安打,推进到二垒有什么用。”
场上开始了五局上半的攻势,上场的是南城大学第五棒,精力充沛的顾之俊。
“那个,一晴,他又上场了。”陆路看着不断向VIP区挥手的顾之俊,心中满是迷惑。球队至今一分未得,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如沐春风?
“唉又来了,”程一晴大叹一口气,随即换上另一副表情,向打击区的顾之俊献上打气:“加油!这一局看你的了!”
腮红女在一旁目睹程一晴的无奈行止,来观赛这么多次,还从没看过对比赛这么心不在焉的选手。“该说他是粗神经还是愚蠢,球队气氛这么低迷还能分神给妹子,我看他赛后肯定是第一个被检讨的对象。”
果然,顾之俊击出了左外野的飞球,被对方的外野手接杀,连消耗投手的战术都没能达成,仅花费了对手两颗球就干净利落解决。
“一出局了,接下来换的是──啊是许凡乐。”
程一晴从比赛开始到现在,都刻意忽略许凡乐上场的打击,也不帮他加油,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人一样。陆路虽焦急在心,也无法强迫程一晴为许凡乐加油。
这次又再轮到许凡乐的打席,程一晴仍坐在位子上,没有上前的打算。
她原先是那样想的,直到腮红女有意无意说了一句“他也算可怜,偏偏遇上左投”,程一晴才破天荒开口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不了解棒球吧?简单来说,投手和打者都可以分为左投右投,左打右打,如果左打者对上左投手,由于来球方向和视线方向的夹角,比起左打者对上右投手时来的要小,所以会造成视野狭窄的情况,比起一般情形更不容易看清楚来球的变化。”
腮红女继续解释:“你们可能会想说,那右投手对上右打者也会有这样的效果啊,为什么听起来没那么严重?那是因为右投手的数量相对较多,右打者平日练习就挺熟悉的,不像左投人数少,一般左打者不熟悉,就容易出现像许凡乐现在的情况,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听完腮红女的分析,程一晴稍稍有些心慌,“那这要怎么解决?”
“解决?这通常没在解决的,状态不好换下场是分分钟的事,比赛的节奏和选手的状态是很重要的,节奏不能被掌握在对方手上,如果选手状态不佳,就只能被换下场。”
“现在换下场的话,等等还能再上来吗?”程一晴火急地又问。
这次回答她的是另一个女生:“哈哈哈哈哈妳真可爱,换下场了当然不能再上场啊!球类运动大抵都是这样吧,妳平时没怎么看球赛吗?”
“可是他们平时练得那么认真,就因为是左打者的关系所以就要被换下场吗?”
“为了球队的胜利,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往好处想,他可是先发球员呢,有多少队员不论练习多久都无法上场、只能在一旁观赛的,下场比赛再拚回来就好了。”
程一晴想起刚升上大学的那个暑假,闲着在家没事做,就跑到程一灿和许凡乐练习的场地外游荡,想着等两人练习完,要拉着他们去吃下午茶。
等了很久,练习都没有结束,到后来她没耐心,等不下去了,就隔着网远远看了一眼。那时他们正在做扑垒练习,一个一个球员前仆后继往垒包上飞扑,扬起重重红土,球衣球裤上脏兮兮一大片,个个看着灰头土脸。
每个球员都想为球队拿分,哪怕是多推进一个垒包也好,多击出一支安打,甚至牺牲短打的策略奏效,都是他们经年累月的练习所希冀达成的目标。
但现在却告诉她,许凡乐因为天生惯用手的区别,而要面临被换下场的局面?
凭什么?
程一晴当然知道腮红女所说的,现实中因为员额有限,许多队员没能获得出赛的资格,且许凡乐无法从左投手中击出安打也是事实,假如真被换下场也是合理的。
可她就是看不惯,凭什么像顾之俊那样对球队没贡献的人,可以因为是右打者的关系被留下?凭什么那样的人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为他加油打气?
思及至此,程一晴心中涌上了浓浓的愤怒与后悔,愤慨她在前几局比赛中净帮顾之俊那蠢狗加油,懊悔她没将自己真实的心意传达出去,她是想许凡乐成功的,是想他能够打出自己满意成绩的。
“好球!”裁判再次宣判,许凡乐的打席,目前来到了两好球一坏球的球数,对投手而言相当有利。
程一晴看着许凡乐踏出打击区,弯下腰重新将鞋带系好,她心念一动,冲到VIP区的围栏前,双手一撑,站在横杆上不管不顾的向球场那头大喊:“许凡乐!管他是左投还右投,打就对了!正面对决啊!你这个蠢货,平常跟老娘吵架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不行了?”
余光中,程一晴瞥见了一个中年大叔从同侧球员休息区的方位走出,看那样子像是教练,她一时心急,误以为这是教练出马要将许凡乐换下场,便不经大脑脱口乱喊:“不行!不要换他下去,再给他一次机会!许凡乐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战斗,大家都在奋战,要是你敲出安打,我就他妈跟你告白!”
此话一出,不只是同在VIP区的陆路,连整场比赛都稳若泰山的投手,都愣在原地,惊讶地转头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比赛途中当众做出告白宣告。
话题当事人许凡乐更是一脸“大姐妳说啥呢”的表情,原先要绑好的鞋带硬生生被他打成个死结。
偏偏程一晴还撑直着身子,奋力高喊:“所以说没什么好怕的,跟他们的比赛可以有很多场,可是我的面子只有这一张,要是你不打出安打你就死定了,不给我告白的机会你就不用活着回来了!”
待她撕心裂肺喊完这么一大串话,球场上陷入了静默。一秒两秒过去了,球员休息区猛然爆发一阵激吼:“许凡乐!许凡乐!许凡乐!”
一声又一声,南城教练深感得好好把握这个转换比赛节奏的机会,便跟着球员一同起哄:“许凡乐,你要打出安打你们俩的约会费用就由球队的公共基金包办!”
不是,这状况怎么回事?许凡乐恍惚了片刻,小晴怎么就突然要跟我告白了,教练怎么突然就要赞助我约会基金了?
一米八几的高个儿禁不住在打击区内苦思冥想,不对,现在不该想这些,他抓紧时间挥动手中的球棒,却在看向投手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
奇怪,明明是自己最担心遇上的左投手,但似乎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耳边仍旧是自家队员的呼喊声,在粗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缕来自程一晴的“你到底行不行啊”。
程一晴说什么傻话,当我是顾之俊那样的蠢蛋呀,我怎么可能不行。
今日一日始终僵硬的肢体放松了下来,许凡乐望向十八公尺外的投手,调整好呼吸,摆出打击姿势。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问一个男人他行不行。
由于许凡乐于后半场的活跃,南城大学终于在七局上半成功取得一分。可惜北城大学的打线超常发挥,南城大学最终仍以两分之差,三比一的比分落败。
赛后检讨完后,众人解散各自返家。
“宝宝走吧,可以回家了。”程一灿换上了干净的运动衫,和许凡乐一同出现在VIP区。
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陆路无法给他辛劳一天的男朋友送上拥抱,于是他用偷鸡摸狗的方式捻了捻程一灿的衣襬,小小声地说:“哥哥辛苦了。”
程一灿看着眼前尽责当了一天拉拉队的小男友,回味着这孩子在场边扯着嗓子为他加油的场景,一时按捺不住,拨开陆路拉着他衣袖的手,倾身将他抱在怀里。
“谢谢宝宝,”当众拥抱还不够,程一灿变本加厉往陆路的颈肩蹭去,“能到VIP区接人,感觉真好。”
陆路虽有些害羞,但也不想拂了程一灿的兴致,他干脆闭上双眼,把自己埋进程一灿的胸膛。
“我也很高兴今天能来看你比赛,你好帅喔。”
“是吗?有多帅?”
“嗯……在所有人里面是最帅的,身材也最好。”
“你比赛不看,光看球员的身材啊?还评上分了,嗯?”
“我没有!我没有偷看别人,我的眼睛、眼睛只能看见哥哥。”
“那就好,你要敢看别人,看我怎么把你吃了。”
“我就说没有嘛──咦?吃了我?什么时候?”
情人间的甜言蜜语一旦溢散到空中,为旁人所听所闻,那登时会变成秽言秽语。
许凡乐和程一晴看着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和相处十余载的亲人,在男朋友面前尽情说着浑话的样子,同时发觉四周弥漫着一股臭气。啊,是单身狗的臭气。
“得了吧得了吧,”许凡乐终究是忍不住,上前打断两人的对话,“有些话可以等到您俩独处时再说吗?闺中密语,懂?”
程一灿缓缓抬头,眼神锐利地瞥了许凡乐一眼,又幽幽地瞄了程一晴一眼,最后才挂上一抹邪笑:“行,我们俩先走。”
说完便一手牵着陆路,一手扛着侧背包,率先离开了VIP区。
惹人注目的两人离开后,许凡乐这才第一次和程一晴说上话:“那我们也回去?”
在球场边不顾一切疯喊所造成的结果便是,程一晴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连带声音也显得心神不宁:“啊,好呀。”
“我骑车载妳回去?”
“啊,好呀。”
“不如回去的时候一起吃晚饭?”
“啊,好呀。”
“要跟我告白吗?”
“啊,好──”程一晴及时悬崖勒马,圆滚滚的双眼在眼眶中不停晃动,她仍旧没胆看许凡乐,视线黏死在地面上:“那个、那个就是加、加油而已。”
许凡乐何许人也,要说不了解百分之百的程一晴,也能算了解半个程一晴,现下她的反应明显不对,脸蛋又红的能在上头煎蛋,要是这还不能猜出她的真实想法,那这些年的相处简直就要白搭了。
“妳应该听妳哥或陆路说过,他和陆路坦承女装的事了吧?”
预想中的嘲笑和调侃没有准时到来,程一晴愣了一下,半带狐疑地回道:“之前听小路说了。”
“听说妳哥他其实一开始没想说的,甚至还直接提了分手,是陆路那小子舍不得这段感情,抱着妳哥说了好多次我不会离开你,才让他提起勇气敞开心胸。”
这程一晴倒是没听说过,她想,原来他们两个之间还有这么一段。
许凡乐吸了吸鼻子,迟来的害臊让他有些词不达意。“总之我要说的是,勇气这种东西真的很重要,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强壮,强壮到他能够去面对原本害怕的东西。”
“今天比赛的时候,老实说我是真的挺害怕的,妳也知道比赛不是天天有,我们练习那么久,要是比赛的成败砸在我手上,那真的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所以说,妳的加油真的很及时,确实成功让我生出勇气来面对这个投手。”
“我是不知道妳说的告白是不是真的,”他的嗓音回荡在仅剩他俩的VIP区,“如果是真的话,我希望妳也能提起勇气,好好说出心里的话。毕竟,我成功打出安打了。”
程一晴差点没被他逗得噗哧笑出声来,这人当自己是什么心灵导师啊?说出心里话?说出了你难道就会跟我在一起?
等等,许凡乐敢这么说的话──
“我说啊,你会不会把自己的角色摆错了啊?”程一晴双手抱胸,像只小猫一样斜着眼看许凡乐,“你这是在求我告白吗?”
许凡乐扬起眉毛,“你说呢?需要来点梁静茹的勇气吗?”
程一晴没理他,拉开背了一整天的包包,从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拋物线扔向许凡乐。“要我跟你告白?不可能。”
“那是谁说我打出安打就要告白的?全场球员观众可都是见证人呢。”许凡乐依旧进行着他的循循善诱。
“我想了一下,本姑娘这么可爱,没道理要屈尊就卑来告白,谁想告白谁就告白,反正我不会。”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话语,惹得许凡乐差点憋不住笑。他扭开程一晴为他准备的水,一饮而尽。
“好,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让小的送您回家?”
程一晴脸皮绷久了,忍不住了,嘴角大大地裂开,想压都压不住。偏偏她还要故作矜持,维持她一贯的女王形象。
于是女王曰:“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