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岩行

2、有话好好说

　　杜秋霖这个人，十七八的年纪，但生活状态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平时病恹恹的，每天都在吃药，杜秋霖本人时常忘记，所以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会有一个闹钟提醒他该吃药了。
　　要命的是那闹钟声是一个女人夸张的笑声，像一只濒死的鸭子。
　　更更要命的是，早上那个闹钟在7点，晚上那个闹钟在11点。
　　周六，此时的楚叙正躺在床上坐着他的美梦，即使外面天亮了，但今天周末，谁能管的着他呢？
　　那个女人的笑声可以。
　　“呱嘎嘎嘎！哦哈哈哈哈！”
　　这一笑让梦里的楚叙吓死了，让现实中的楚叙差点死了。
　　平时白天，七点楚叙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他还在疑惑这声音从哪里传出来的，找了一会儿，确定就是书房。
　　“呱嘎嘎嘎嘎！”
　　楚叙碍于对刚搬来的杜秋霖不太熟，留着点礼貌，敲敲门：“杜秋霖，你闹钟响了。”
　　没人应答，那个笑声还在回响着。
　　楚叙发现，妈妈和杜叔叔都不在，难道杜秋霖也跟两人出去了？
　　出去也不带个手机？
　　楚叙继续敲门，五分钟后，他确定屋里没活人。于是他拧开把手进了书房，书房的窗帘没有拉开，黑洞洞的，被子歪七扭八的撺掇在一边，一本书放在床上，是川端康成的《雪国》，这本书还是班里一个女生送给楚叙的，楚叙读三页就犯困，就放在书架上吃灰。
　　“呱嘎嘎嘎嘎！”
　　楚叙又被重新响起的闹钟吓了一跳，赶紧一划拉关掉了它。
　　“笑个屁！”
　　楚叙走出房间发现杜秋霖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你去哪了？”楚叙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口气还算平和地问杜秋霖。
　　“散步。”
　　“不带手机？”
　　杜秋霖没有回答他。
　　“你闹钟响了，我给你关了。”
　　“嗯。”
　　就“嗯”？杜秋霖冷漠至极的回答让楚叙烦的手脚难受。楚叙用理智压着怒气，他认为现在互相不了解，得慢慢适应。
　　杜秋霖的兜帽依然戴在头上，长发散着盖住了眉毛和眼睛，鼻梁从长发中直挺挺的立起，鼻下有些苍白的嘴中嚼着药片，嘎嘣嘎嘣地响着。杜秋霖拎着手里的一瓶矿泉水回到书房，准备关门时 ，楚叙推着门，问他：“你可以换个闹钟吗？”
　　“换什么？”
　　“闹钟，那个女人笑得太吓人了，你换个温和的。”
　　杜秋霖大打开房门，坐在床边，把手机递给楚叙，说：“你挑一个？”
　　楚叙直接把手机接过来，看到手机封面是一只狸花猫，不像网上下载的壁纸，更像自己拍的。
　　他直奔闹铃设置，找了个最接近自然白噪音的闹钟，设置好后把手机还给在一旁喝水的兜帽男子。
　　楚叙不想和这个奇怪的人呆太长时间，洗漱好换好衣服，就离开家里。他决定今天不去图书馆，而是去球场看一看有没有人打篮球，趁过去摸摸球。
　　楚叙喜欢打篮球，但自己的篮球在一次争执中被扎爆了，从此之后楚叙也没有再买，都是蹭别人的球玩儿。他去了篮球场，一个人也没有，看时间还不到8点，真的太早了。
　　这时他又想起那个可恶的闹钟和可恶的杜秋霖，这杜秋霖不上正经的高中，而是在一家培训机构上一些出国预备课程，学的东西和自己千差万别。很显然，杜秋霖这种人注定不会和自己的命运相同，再过三个月，他会搬到培训机构里面的宿舍住，再过一年，他就出国享受自由了。
　　再忍忍，楚叙心里默念，只是三个月而已，三个月后自己也放暑假了，就回乡下找姥姥，回来读高三，顺理成章为了学习搬进学校宿舍，这样亲妈也能和她的新老公享受二人世界，自己也能活得清净。
　　楚叙吃完早饭，再回来时已经9点半，看到篮球场里有老熟人，阳子，晓臻都在，两人都是同班好友。两人跟楚叙说，本来是去楚叙家找他的，开门的是个陌生人，问楚叙：“那位难道就是你后爸？挺帅的哈，还很年轻。”
　　“你脑子抽了？那是杜秋霖，杜国新的儿子。”
　　“他还有儿子？人怎么样？”阳子性格直爽，问题不断：“在哪上学？跟咱一个学校吗？”
　　“人家，有钱的很，怎么可能跟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一个学校。”
　　“他难道上贵族学校？”晓臻问。
　　“他上光达，就那个死贵的培训机构，准备出国了。”
　　阳子和晓臻听到这些有些兴奋，问楚叙：“他爸这么有钱，怎么不把你也送到光达，到时候你也去常春藤留学，这不比上国内大学强啊？！”
　　“切，谁指望他，别看低我。”楚叙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失落，没这两人，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沾沾杜国新的光，对啊，杜国新至今也没问自己的想法，毕竟自己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通过光达考国外大学，意味着不用高考，不用承担那么大压力，甚至，将来还会有更光明的前途。
　　但是，楚叙是不会开口提这个的 ，即使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表现出来。
　　杜国新和亲妈一天都不在家，楚叙恨死自己没有答应和晓臻阳子出去吃午饭，因为他以为亲妈中午会回家。
　　但是没有。
　　楚叙打球到11点半，冒着一身热汗回到家，一开门，家里的冷空气刷的一下把身上的汗都吹回身子里了，楚叙打了个寒颤。
　　这么冷的天，谁开的空调？想了想，除了那位，还有谁呢！
　　楚叙真的服了，他找到遥控器把空调关了，就去找那位罪魁祸首。
　　“杜秋霖！杜秋霖！”
　　开了好几个门，最后确定姓杜的在卫生间洗澡。
　　一会儿，杜秋霖从洗手间走出，问楚叙：“你刚才在叫我？”他穿着白色半袖，黑色短裤，头上还滴着水珠，滴到短袖上湿了一片。
　　头发全部抹到脑后，棱角分明的脸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楚叙一刹那被杜秋霖惊人的五官构造惊艳到说不出话来，仿佛看到一个帅哥明星亲临到家，恨不得拿海报要签名。
　　外貌真的是武器，杜秋霖凭借他的脸扑灭了楚叙的气焰，并让楚叙乖乖坐在沙发上发呆半天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楚叙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自己竟然对着一个男人犯花痴，太丢脸了。怪这小子，长得确实人模狗样。
　　“中午饭怎么解决？”楚叙问。
　　“你不会做饭吗？”杜秋霖反问。
　　楚叙会做，但他不会说。
　　“我点外卖吧。”
　　“不用。”杜秋霖说着，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开始找食材。
　　呦呵，楚叙饶有趣味走过去问他：“你竟然会做饭。”
　　“学校教的。”
　　“光达还教做饭？难道你其实上的是新东方烹饪学校！”楚叙被自己逗乐了，捂着肚子笑起来。
　　笑了半天发现杜秋霖面带疑惑的看他，把他也搞疑惑了，怎么，这小子不知道新东方吗？这一想，更好笑了。
　　楚叙一茬一茬的笑着，感染力极强，把对面这座冰山也逗乐了，杜秋霖这时笑起来带着腼腆，两颊有很明显的酒窝子，也就那么两三下，又恢复平静的表情。
　　“得了得了，我蒸米吧。”楚叙也忙活起来。
　　出乎楚叙的意料，杜秋霖做饭很好吃，甚至比亲妈做的还香。
　　楚叙问杜秋霖：“那只猫是你养的吗？”
　　“哪只？”
　　“就你手机屏幕，那只狸花猫。”
　　“不是，是朋友的猫。”
　　“哦。”
　　“还有，不是狸花猫，是英短。”
　　“哦，狸花也不错，好养，还聪明。”楚叙为了缓解尴尬打着哈哈，杜秋霖根本不接他的话，吃完饭开始收拾碗筷。
　　楚叙吃完二郎腿一翘，什么都不用干，心想这位杜大少爷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会主动做家务。
　　下午，楚叙要为理想而奋斗了，去图书馆前，还问了一句杜秋霖下午有什么安排，杜秋霖问他：“你去哪？”
　　“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学习！”
　　“学习？周末？”
　　“对呀！”楚叙反应过来，杜大少爷和他不一样，周末可以歇着，没有后顾之忧。
　　“别去图书馆了，跟我去散步。这是杜秋霖第一次发出邀请，楚叙没想到这冰山还会做出这种事，一时有些为难，说不准能趁这个时候缓和一下尴尬的关系，唉，那就不学习了，楚叙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学习的心情。
　　两人去了江边，一路上杜秋霖话不多，楚叙问东问西，他这才知道，杜秋霖不是杜国新的亲生儿子，而是杜国新早逝的姐姐过继给他的，杜秋霖原本姓石，从六岁起在杜家生活，改姓杜，直到十五岁，杜国新与前妻离婚，杜秋霖就决定出国。
　　“你和阿姨更亲？”楚叙问。
　　杜秋霖摇摇头说：“这不是亲不亲的问题。”而是杜秋霖心里一直有疑惑，他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杜秋霖靠在江边的护栏上，黄昏的风吹着他的头发，盖住他的脸颊，楚叙观察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他好复杂，很多事情他选择不说出来。
　　楚叙忽然起了好奇心，想要去了解这个不速之客了。
　　“呱嘎嘎嘎嘎…”又是那个女人的笑声。
　　“为什么…”
　　“我该回家吃药了。”杜秋霖转身就走。
　　楚叙在后面喊：“你这人…你怎么又换回来了，我靠！”
　　杜秋霖背对着他，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