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走马灯[快穿]》荒原八里

29、第 29 章

　　林十七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繁花盛放，随后听到从二层传来的脚步声。
　　林十七几乎下意识地叫道：“布林，跑慢点。”
　　楼梯间传来闷闷的一声哦，布林手捧着刚从烤箱拿出来的烤翅，把林十七随口一句话奉为圣旨，小心翼翼地走下来。
　　这个场面并不陌生，林十七昨天才经历过。
　　只不过眼前的一幕，不再是四分五裂的陶瓷碗和从楼梯翻滚而下满屋飘香的奥尔良烤翅，布林这一次，顺顺利利地把鸡翅放进他手里，邀功似地扬着笑脸，像个福娃要林十七夸奖。
　　林十七因为心情不好，连蒜蓉生蚝都吃不下，布林厨艺没有田野精湛，只能某视频软件上学一学快手菜，烤鸡翅是他学会的第一道。
　　现世界布林不但把鸡翅摔了，还把义肢摔坏，需要重新调配。
　　也就是陪同布林到义肢公司重新调教的那天，林十七接了一个订单到世纪广场附近的商圈，时间不迟不早，遇到有人自杀。
　　伤者正正跌落在他的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如果不凑巧，林十七再往前走一步，对方直接掉在他的头上，估计得两人一起抢救了。
　　林十七不能确定这是好运还不幸，因为对于一个决心从十层高楼一跃而下的人来说，无论哪一种想法，都算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更何况，他快要死了。
　　他心愿未了，强大的执念和懊悔，触发了世界暗藏的力量。
　　思索间，布林还仰着头乖巧地等待夸奖，小鹿斑比的眼睛扑闪扑闪，林十七心里软了软，摸了摸他的头。
　　布林有些害羞，偷瞄了林十七一眼，试探道：“小七哥，烤翅和水果茶绝配，你觉得呢？”
　　林十七无奈笑了笑，“我给你买。”
　　布林欢呼了一声，脚步欢快地绕着走了两圈，嘴里小声催促：“小七哥，你快去吧，快去快去。”
　　林十七顺从地拿起手机，从屋檐阴影下过，推开咖啡店大门，迎来亲切的一声欢迎光临。
　　步入夏季，咖啡店推出了特饮水果茶，水果独有的清甜香味融入茶香，划入喉咙的畅快冰爽很受大家的欢迎。
　　林十七站在点单区，店员一声声的林老板熟悉又陌生，这一幕穿越前同样发生过，只不过现世界里，林十七买水果茶是因为是布林脚疼得不行，撒娇说要喝水果茶才能好，而如今，同样的水果茶，却不一样的起因。
　　林十七神情有几分恍惚，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自杀者真的砸在了他的头上，此情此景，或许是属于林十七的走马灯。

　　此时是工作日的下午，咖啡店内人不多，店员出单也很快，林十七等待期间思考了一下人生问题，顺便想了想，关于这次重生者的信息。
　　对方叫胡二心，男，28岁，是普通公司职员，死亡原因是自杀。
　　海城分为四个区，面积最小的西区便是林十七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槐阳内街在东区，以钟楼为分割，与西区贫富悬殊。
　　他大学在京城读，工作两年后才回到的海城，同学基本不联系，开了花店后，基本是三点一线。海城不算大，虽林十七经常进出世纪广场附近，但人的缘分就是很奇妙，哪怕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也不是轻易遇见。
　　但看到胡二心的脸，林十七却总有一种熟悉感。
　　他确信，现实中和对方没有任何交集。
　　熟悉感到底是哪来的呢？
　　“林先生，您的订单好了哦。”店员小姐姐甜美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林十七的思考。
　　这情景昨天才经历过，林十七都还记得自己当时回了一句——
　　“冲这服务态度，给贵店五星好评。”
　　小姐姐笑着说：“我替老板谢谢您。”
　　他们这两个店，经常互相窜门，熟悉之后彼此交流也不再端着，情景喜剧每隔一段时间上演。
　　接下来，林十七应该是夹着嗓子吼一声：“你不给我吸管我投诉你啊！”
　　但这一次，林十七自动自觉地从旁边的自助区取了吸管。
　　他刻意地去做一些，与昨天不一样的选择。
　　林十七笑着回了一声再见，一手一杯水果茶，转身往外走。
　　咖啡店的厚重玻璃门为防止走冷气，是关着的，门前正张贴着做活动的宣传单，刚好遮挡住踏上两级台阶的客人。
　　林十七手里分别拿着塑料杯，瞧见了，干脆往后退开，门一打开，室外吹过一阵热风，进门的客人比林十七高半个头，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林十七听到他很轻地呢喃了一句：“好香啊。”
　　他的咬字模糊，被身后热情的欢迎光临掩盖，理应是听不见的，但林十七莫名地听到并理解到了，于是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有点讶异，随后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在林十七的目光注视下，吐字清晰地解释道：“老板，你身上好香啊，是茉莉花？”
　　林十七终日流连在花海中，身上总会残留几缕花的香味，或深或浅，但多数人只会认为是洗衣液的香气。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五官端正气质干净，炎热天气，身上的正装依然一丝不苟。
　　恍神间，林十七觉得对方和薛伍珩有几分相像。
　　唇边像是刻意对着镜子练习无数遍的笑容，礼貌疏离，眼底冷淡。
　　只不过，薛伍珩带着天生的肆意张扬，而眼前的人，是从骨子里透出孤寂落寞。
　　硬要林十七形容的话，就好像万籁俱寂中，最后死去的那一只萤火虫。
　　这是重生回来的胡二心与林十七的第一次碰面。
　　林十七心里想，原来，他们真有过一面之缘啊。

　　-

　　从咖啡店回来的林十七，故态复萌地有点情绪低落并坐立不安，布林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立正站好，用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对林十七说：“小七哥，水果茶的钱你从我工资上扣吧！”
　　林十七正烦着呢，心想小东西你糊弄不了我，于是狠狠在工资本上记了一笔。
　　布林嘤嘤嘤地跑开了。

　　下午一点四十六分，从这里坐车到世纪广场十分钟都不用，但等车时间长，所以一般人选择共享单车作为交通工具，咖啡店门前就有一个停车点，黄绿蓝三种自行车整齐排列，等待临幸。
　　林十七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顺手从满室的花卉绿植中拿起一束茉莉，然后软着身子趴在连廊的白色围栏上，翠绿的根茎被握在手里，洁白的花蕾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不到半分钟，打包带走的胡二心动作悠闲地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他一手拿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是冰咖啡，杯壁冒着水珠，被胡二心细心地抹去。
　　他把纸巾摊开又重叠，绕着杯壁围了一圈，从容淡定的模样，丝毫没有大部分重生者的激动和不可置信。
　　胡二心的心里面确实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上一秒，才决心放弃前路崎岖渺茫的人生，下一秒睁开眼，面前宽阔大道，天空湛蓝骄阳似火，他甚至尚未从前一秒陷入绝望的心情中清醒，脚步往前一迈，就要跌入急湍的车流当中。
　　然后被旁边同样在等待红绿灯的老太太一把扶住。
　　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着都需要人扶，却异常坚定地拉住了胡二心的手，说道：“孩子，身体不舒服了？”
　　刺眼的阳光落在胡二心的脸上，黑睫颤了颤，眼帘上像被大火撩过一样的火热，烫得胡二心一眨眼便落下泪。
　　这一滴泪隐没在滚烫的地面上，了无痕迹。
　　一声鸣笛响在耳边，胡二心才终于从漫长黑暗中醒过来，才终于明白。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从十层高楼的纵身一跃，疾速的风从耳边掠过的触感似乎还在，连落地后的血肉模糊都尚留在手心。
　　他死了，又重生了。
　　为什么呢？
　　胡二心曾听说过，人在自杀后，灵魂会停留在死去的地方，上千万遍地重复死去的过程。
　　这是对主动放弃生命的人的惩罚。
　　这会不会，只是一个轮回呢？

　　喝了半杯冰咖啡的胡二心犹如打通任督二脉，略微清醒了一点。
　　林十七捕捉到胡二心眼中的一丝放松，迅速地隔着两店之间的花架，把茉莉递了过去。
　　布林伤心完之后，正巧出来浇花花，目睹这情景，机灵地问道：“小七哥，是客人吗？要开单吗？”
　　“不开单，不入账。”林十七像个奥运颁奖台下送花的小朋友，手臂伸得笔直，姿势老规整了，“送你。”
　　布林比胡二心还要迷茫。
　　“送我？”胡二心愣愣地看着他，有一丝无奈：“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刚夸我呀。”林十七笑着说：“这是回礼。”
　　胡二心：“只是一句话……”
　　“但你简单的一句话，将会令我愉悦的心情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林十七扒拉着花架，硬是将花放入他拎着公文包的手心里。
　　林十七问：“你叫什么名字？”
　　胡二心垂眸看着含苞待放的茉莉，淡雅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馥郁，与林十七相碰后的手心炽热滚烫。
　　他唇边几乎熟练地往上扬，而对上林十七浅色双眸时，却顿住，薄唇轻抿，说：“胡二心。”
　　“我叫林十七。”林十七指了指旁边装修清新文艺，满屋芬芳的小店，笑着说：“这店是我的，你下次来，我还送你花。”
　　胡二心第一次遭遇如此热情好客的店长，心里默认为客套，礼貌地说下次光临，却想着重复自杀的过程，心情也是重复的吗。
　　他要把糟糕的心情，同时重复上千万遍吗？
　　胡二心才迈下台阶，林十七双臂搭在围栏上，有意无意地道：“胡先生，明天一定要来啊。”
　　胡二心神色迷茫地回过头，林十七灿烂的笑脸猝不及防地落入眼中。
　　这个才刚认识，只因他一句夸奖便热情万分的花店店长，语气充满期待地说：“一定要来，我等你。”
　　半晌后，沐浴于日光中的胡二心才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