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走马灯[快穿]》荒原八里

16、第 16 章

　　吃完饭后，文娴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回头看瘦脱形的苏楠，心里越发愧疚，想着时间还早，决定去一趟超市。
　　“楠楠，妈妈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坐在客厅茶几翻看着教科书的苏楠猛地抬头，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文娴因为他这副不安的样子弄得心里又酸又涩，拿着巴掌大的钱包走到儿子的身旁，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家里零食没了，妈妈去超市再买一些回来。”
　　苏楠立马把教科书盖上，说：“我跟你一起去。”
　　文娴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打趣：“你作业做完了？”
　　苏楠看着桌上的教材，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做完了。”
　　他刚重生回来，看教材书主要是想看看高中三年的知识点还记得多少，让心里有个数。
　　上辈子，他因为楚跃云刻意引导的原因，身边好友纷纷因为他身份的转变而选择远离甚至出卖，高三的一年，苏楠在学校独来独往，承受着家庭压力的同时还要面对奇葩圣母们的指责。
　　过去的痛苦让苏楠曾陷入自我厌恶，母亲的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活的打击令他行尸走肉地过了很长的一段日子。
　　反应过来后，他早就不是当年的天子骄子。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令苏楠至今也没有口出恶言地咒骂任何人，经过上辈子的淬炼，苏楠自认百炼成钢，定百毒不侵。
　　他打定主意无论楚跃云作什么妖也不予理会，这辈子，他只想要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旁人的误会指责不会令他产生任何动摇。
　　眼神坚定的苏楠跟在母亲身后，掀起眼皮流露出出眸中的点点星火，一不小心和正下楼的林十七对视。
　　哟呵。
　　林十七挑了挑眉。
　　斗志很高昂嘛。
　　苏楠：“你怎么在这里？”
　　“楠楠？”文娴回过头，疑惑地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儿子，“怎么了？是认识的同学吗？”
　　“阿姨好，我刚转学到一中。”林十七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主动打招呼：“不过跟苏……同学不同班。”
　　文娴诧异道：“怎么高三才转学？学习跟得上吗？”
　　林十七走下台阶，神情有几分面对长辈的羞赧，“没事，能应付。”
　　“这样啊。”
　　林十七长相白净乖巧，穿着的校服一丝不苟，澄澈明亮的浅色瞳眸像个未经世事的单纯高中生，很容易俘获长辈的好感。
　　文娴性子温柔贤淑，对家里的晚辈也是包容居多，遇上苏楠的同龄人还是同学，似乎还是邻里，自然多交流几句。
　　她没有注意到，苏楠在林十七那句答话之后脸上浮现一丝迷茫和疑惑。
　　“阿姨，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刚吃完饭，到超市转转，顺便消食。”
　　林十七啊了一声，自以为隐晦地看了苏楠一眼，说：“我也刚好想到超市买东西，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他那一眼落在文娴的眼里，就像是一副谨小慎微的卑微小可怜。
　　文娴的心瞬间就软成一团棉花了。
　　“当然可以啊。”她往后扒拉了一下自家儿子，嗔怪道：“你怎么都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小同学呢？”
　　苏楠表情僵硬道：“我不认识他。”
　　“阿姨，我和苏楠今天才第一次交流，他不认识很正常。”林十七落落大方地道：“我叫林十七，在高三六班。”
　　苏楠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六班是艺考班。
　　六中在市重点高中中排末尾，两年前才开设了艺术班，但美其言是培育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实际上也就是给学校挽一个名声。
　　所谓的艺术班，班里学生好坏参半，大部分高三第一学期就通过了艺术考试的，回校就想混混文化分，而小部分放弃艺考文化分也上不了一本线的也相当于……被学校放弃。
　　苏楠高一到高三一直在一班，与六班相隔两个楼层，但他升上高三前一直是学生会会长，上辈子好像没听说过……有转校生。
　　苏楠脸上的疑虑越发明显，盯着林十七的目光带着警惕。
　　林十七脸上的笑容不变，少年澄净明亮的声音像是说故事一样缓缓道来：“我在上星期刚转学过去，周一升旗台下见过苏楠发言，所以认得他。”
　　“前两天我还在学校食堂见到他呢，我俩排在同一条队伍，就在他后方隔两个人的位置，不过没敢打招呼。”林十七腼腆地笑了笑。
　　他说的一切，当然都是虚构的。
　　只是，作为B世界的系统，为了可以在合理范围内帮助到濒死者，只要一切在法则之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为所欲为的程度。
　　他们本身的存在是真实，但也虚构，因为在现世界中确有其人，但在以濒死者为‘第一视觉’的B世界中，他们并非真正地参与其中。
　　只是作为任务者，他们有能力可以自主影响到B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记忆，在他们的世界里产生‘真实’的存在。
　　只要林十七能说出他们之间曾经相处过的小细节。
　　这些身份背景，过去需要林十七一步一步慢慢摸索，而如今有了靠山，薛伍珩在小房间里把人物身份告知他，胡编乱造自然张口就来。
　　果然，随着他的话苏楠的脑海里似乎也慢慢地浮现林十七描绘中的那个场景，搬到这里后，苏楠一直在饭堂解决三餐，林十七描述的前两天是周三，他记得下课后老师留他办事，吃了十分钟才到的食堂。
　　排队的时候……好像是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苏楠那时候已经与楚跃云在学校里撕破了脸，流言蜚语满天飞，全是为楚跃云打抱不平，只要苏楠出现，指责和嘲笑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
　　所以他没有注意。
　　而在林十七说完后，他才记起来，那天他打完菜往后走的时候，确实有人小心翼翼地想要跟他打招呼来着。
　　不过被苏楠无视过去了。
　　苏楠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漠偏激的人，他的母亲自小对他言传身教，小小年纪就懂得温和礼貌待人，想起来后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看见，抱歉。”
　　林十七一直留心观察他的神情，眼看没出大差错，愉快地笑了笑：“没事。”
　　他俩谁也没提刚刚被校霸堵死胡同里的事。
　　而文娴，只当儿子认识了一位新朋友而高兴。
　　他们结伴往旧居民区的小型超市走。
　　路上多是文娴和林十七在聊。
　　“小同学，以前没见过你，是刚搬来这边吗？”
　　“嗯，我平时晚上要兼职，怕太晚回去吵到室友，干脆搬出来住了。”
　　这个理由林十七倒是没说谎。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背景全靠现世界的林十七支撑。
　　也就是说，现世界的林十七是孤儿，这个世界的林十七依旧是孤儿。
　　银行卡里的存款，也是根据现世界中十七岁的林十七的存款设置的。
　　总体来说，无论到哪，他都是个穷光蛋。
　　幸好这个世界早就实行十二年义务教育，不然他还得为了学费四处打工。
　　林十七心里苦。
　　文娴眉眼的惊讶没有及时掩住，脱口问道：“你不跟父母一起住吗？”
　　林十七唇边的笑很淡，“我没有父母。”
　　苏楠禁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文娴有些无措地道歉，冥思苦想着怎么安慰少年，眼看他和苏楠一样单薄的身影，忽然道：“你以后随时过来阿姨家里，阿姨给你做饭吃！”
　　林十七倒没什么悲伤的情绪，有些羞涩地笑着问：“会不会太麻烦？”
　　“怎么会。”文娴怕他有负担，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家里多一个人吃饭热闹。”
　　“你平时也能多过来阿姨这边住，你和苏楠同级，可以相互监督学习，上下学也能有个伴。”她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怀念，“以前啊，楠楠就总说希望有个弟弟，有人能陪他上下学、一起打游……”
　　下一秒，她猛地顿住了。
　　苏楠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像给予文娴勇气一般牵住了她的手。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楚跃云了。
　　文娴扬起苍白的笑脸，对满脸担忧的苏楠说：“没事。”
　　她深呼吸了两下，调整好情绪，不容林十七反驳，直接拍板：“就这么决定了。”
　　林十七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异样，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超市很快就到了。
　　这里不似苏楠和文娴以前住的高档小区，超市商品种类只有市面上较为常见的，但尚算齐全，文娴在肉菜分区挑拣明天的食材，苏楠和林十七就在零食区晃悠。
　　林十七只对齁甜的糖果有兴趣。
　　他想着反正在这里也只用待一年，早年攒下的钱足够他挥霍，推着购物车转了两圈，终于把便宜又好吃的糖果买了满满一大袋。
　　苏楠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少年拿着塑料袋去称重，因为几颗糖果露出的满足神情单纯又幸福，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一抹微笑。
　　他在重生前已经二十六岁了，此时此刻看着林十七，不由得带上成年人的身份。
　　苏楠小时候确实曾想拥有一个弟弟。
　　父母忙着工作，他一定会把弟弟仔细照顾好，会帮弟弟准备上幼儿园的衣服，幻想他的弟弟一定是全院最可爱的小孩，如果有人欺负他，苏楠也会如七色战队一样挺身而出，帮弟弟打退坏人。
　　他们互相扶持一起长大，听彼此青春期的烦恼，一起成长为出色的大人。
　　因为他曾经幻想过，所以苏楠才会对楚跃云比朋友都要好。
　　因为他是真心地想把楚跃云当弟弟的。
　　所以他才无法再刚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对楚跃云口出恶言。毕竟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苏楠垂下眼眸，掩盖住眸中忽明忽暗的思绪。
　　只要这辈子楚跃云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会对付楚跃云。

　　林十七不知道苏楠对着他的背影想了那么多。
　　零食区统共就三列货架，哪怕放慢脚步闲逛，也逛到尽头了，林十七扶着手推车想到文娴那边观摩一下菜价，忽然被苏楠拉住了手腕。
　　“今天的事……谢谢。”
　　林十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摆了摆手，说：“没什么，要不是那群人蠢，我们也逃不出来。”
　　这一个蠢字，说得非常用力。
　　苏楠没忍住笑了，“是挺蠢的。”
　　他笑起来，柔和的脸部线条显得非常好看，少年身姿清瘦挺拔，干净的眉眼带着书卷气，是课间时候，女生会特地从别班绕道过来偷看的英俊学霸少年。
　　林十七忽然想，苏楠顶着这张脸送外卖，得全是好评吧。
　　他俩在这会心一笑的时候，文娴也选购好食材回来了，结账的时候林十七特地选了和他们不一样的柜台，文娴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但顾及青少年的自尊心，也没有强迫。

　　-

　　第二天一早，苏楠打包好文娴一早起来做的蒸蛋糕，站在门前等林十七。
　　林十七打着哈欠下来，看到他还有点惊讶。
　　苏楠和文娴这人也太好了吧，才刚认识还没满二十四小时，就已经帮他准备早餐，还专门等他上学了。
　　难怪会被楚跃云一家子和圣母奇葩们欺负。
　　林十七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楠不知道在他心里已经定了老好人的标签，主动问：“吃早餐了吗？”
　　林十七：“没。”
　　苏楠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把装在保鲜袋里的蒸蛋糕递了过去，“我妈让我拿给你的。”
　　林十七接过，眉眼弯弯地道谢：“谢谢，文阿姨万岁。”
　　他因为睡晚了，又怕错过和苏楠一起上学培养感情的机会，头发没完全打理好就下楼，脑后翘起一缕发丝，跟天线一样顽强不倒。
　　苏楠在公园里接了一点水，给他梳理好。
　　林十七吃了两块巴掌大的蒸蛋糕，现榨豆浆才喝了一半，走到半路都还在打饱嗝。
　　他俩结伴而行到校门口的时候，无可避免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更多的目光落在林十七身上，除了探究和疑问，更多居然是看好戏的轻蔑。
　　谁不知道苏楠现在的处境，和他走在一起，无疑是给自己惹一身臊。
　　苏楠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所有目光快要化作实质利刃之前，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错开了与林十七并肩而行的身位。
　　他重生而来，对于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自然没所谓，可是林十七刚转学过来，听他所言，之前还被校霸欺负，要是在因为他受到霸凌……
　　哪怕他们刚认识，连彼此兴趣爱好都不了解，他还是潜意识地不希望连累到林十七。
　　他把林十七形象设定为一个任人揉圆搓扁的小汤圆，但没想到汤圆是黑芝麻内陷的。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林十七同样往后退了一步，与苏楠肩并肩。
　　后者抬起愕然的视线，失声道：“你——！”
　　苏楠语调快速地说道：“你刚转学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学校的名声并不好，你要是和我走在一起，他们会连你也一起排挤的！”
　　林十七：“我不怕。”
　　苏楠：“你还小，不知道利害……”
　　林十七直视着他略微焦急的眼神，忽然问：“苏楠，那你真的有做过亏心事吗？”
　　“他们口中关于你的所谓流言，说你打压欺负楚跃云，都是真的吗？”
　　“当……”苏楠握紧拳头，说：“当然不是。”
　　林十七扬了扬手里用保温瓶装起来的豆浆，笑着说：“但文阿姨给我做的蒸糕豆浆是真的，你今天等我一起上学是真的，你昨天和我说的那声谢谢是真的。”
　　“苏楠，我有眼睛会看，我有脑子会思考。”林十七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让身边经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管吃了屎的人说了什么？他们的嘴那么臭。”

　　今天之后谁都知道，六班来了一个转校生。
　　在这之前，他好像透明人一样，在六中没有任何存在感，就连六班的同学回忆起来，也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却不记得太多的细节。
　　从哪里转来的，叫什么名字，成绩如何。
　　然而，在他和苏楠步入六中校门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叫林十七。
　　是苏楠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