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呼吸[鬼灭·蛇恋]》短脚八哥

3、第02章：意外的打击

　　01.

　　正如甘露寺所见，抛却执勤时的模样，竹内的确是个十分活泼热情的孩子。受伤的同伴天亮前就已经被“隠”队员接走了，队长炼狱还有任务在身，便让竹内留下，协助甘露寺向家人说明情况，并送她去炼狱府接受训练。

　　竹内一改夜里执勤时严肃老成的模样，大方接受了甘露寺的盛情邀请，跟着她回家吃早餐。

　　也是到了甘露寺家，竹内才知道，这个有着无穷怪力的怪发色少女，食量也同样“怪异”——她所谓的“简单吃点”，恐怕已达到三位顶级相扑力士的量了吧？！

　　竹内惊讶得太阳穴直抽抽。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甘露寺家看起来并不富有，但衣食无忧且长慈幼孝，不仅一双恩爱的父母对大女儿的异常之处没有显出丝毫不悦，四个小一些的孩子也相当喜欢大姐。而甘露寺本人，她是那么单纯又可爱，明明是长女，却爱极了撒娇，被几个弟弟妹妹捧在手心里，活成了一个成天傻乐傻乐的大公主。

　　这番阖家团圆的景象，于竹内乃至大部分鬼杀队成员来说，都是奢求。竹内心里突然闪过一丝迷茫，这样来看……帮助甘露寺进入鬼杀队，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怎么了，竹内君，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啊……抱歉，是因为我吃得太多，让你看着倒胃口了吧……都怪我，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总是没有个节制……”

　　“没有的事，甘露寺。是我…突然很想念母亲……”

　　竹内话还未说完，忽的被一个女人大力拥进了怀里。是甘露寺的母亲。女人略微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有暖意涌上心口和眼角，同时竹内又暗自哭笑不得。甘露寺母女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力气都大于常人，声线却都婷婷袅袅。竹内伏在这位母亲的怀里，听见她柔软的声音从胸腔中一缕缕析出：

　　“本想拜托你多多照顾蜜璃的……但你们都还是孩子啊。在外请一定保重，我会去神社为你们祈祷的。”

　　竹内沉默不语，享受着久违的被牵挂的滋味。甘露寺放下怀里的弟弟走过来，展臂抱住了他和母亲。

　　02.

　　鬼杀队前辈们一向惜才，比如炼狱队长本人就未曾对后辈有过一丝保留，总是倾其所能将生平所学尽数教导。然而让竹内颇感到意外的是，甘露寺竟会在炎柱大人那里碰上一颗大钉子。

　　“你走吧。”

　　眼前的男人声音粗哑不堪，裹在刺鼻的酒气中冲出来，带着令人后背发毛的冷意……与甘露寺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男人的下颌线条十分硬朗，想必那邋遢到夸张的胡茬之下，原本是一张相当俊阔的面庞。跟炼狱先生一样，男人桔金色的头发在末端渐变成火红，只是因为太过凌乱，使那发型更加像一团正猛烈燃烧的火焰，也让他的怒气更加骇人。

　　只有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巨大威压在告诉甘露寺，这个男人曾经无比强大。

　　“可是……”甘露寺在他的气场之下只能嗫嚅。

　　“没有可是。你以为鬼杀队是什么地方，随便哪跟草都能进？女人就该找个普通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一生，加入什么鬼杀队？？？”

　　“……哈？”

　　就这样，甘露寺连炼狱宅的门槛都没能迈进去，就被这位大人粗暴地关在了门外。院墙上蹲坐着一只黑漆漆的乌鸦，黑羽在午后的阳光底下反射着暗金的光。乌鸦歪着头，看着甘露寺茫然地在院墙底下蹲了下来。

　　其实甘露寺并没有责怪炼狱大人分毫。竹内早给她打过预防针——加入鬼杀队者大都与鬼有着血海深仇，甚至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恐怖惊悚，因而言行举止多少有些奇怪。而方才炼狱大人看似暴躁，实则明显话里有话，想必也定是有什么无法言说之痛。

　　但她还是不免感到委屈——毕竟，方才炼狱大人提到的“嫁人”，恰巧正是她最大的梦想。

　　——至今没能实现的梦想，也是逼她走上如今这条路的梦想。

　　03.

　　就在五日之前，遇见竹内的那一天，甘露寺刚刚放弃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婚约。那个男子本是挑不出错处的——虽然过分客气，总还算是温柔、体贴。只不过甘露寺不能确定，这份婚姻，她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自十五岁以来，甘露寺经历了数次相亲失败。头一个相亲对象说的那些难听话至今让她难以释怀。于是她坚持将一头樱粉色的头发染成黑色；若非只有家人在场，她一概将每餐食量控制在原先的八分之一，导致每天饿得两眼昏花，不得不偷偷加餐；此外她还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又一个谎言隐藏起自己的怪力，无数次看着自己的相亲对象显摆力气，还得以笑脸报以夸赞。

　　曾经甘露寺觉得自己英勇无比，勇敢地付出努力去追梦。可真到了梦想“实现”的那一天，她却胆怯了。

　　若是这种必须藏起自己的生活将持续一生，那……她的梦想，还能被称作是“实现”了吗？这些年来她做出的所有所谓“努力”，都是正确的吗？这世上，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或一个地方，可以接纳真实的甘露寺蜜璃吗？

　　订下婚约之后，甘露寺洗掉头上染料，穿上自己最为华丽的一套和服，约男人一起吃了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看着堆成山高的空碗，以及还在不断要求老板加菜的甘露寺，男人在旁人嘲讽的目光中羞得抬不起头。

　　当面前的碗堆得他就快看不见甘露寺那让人发怵的樱色头顶时，他终于起身，谎称门外有友人路过要去打个招呼，便再未回来。甘露寺装作没有看见，依旧埋头在成堆的碗碟中。

　　食毕，甘露寺向店家要来一张大大的木餐盘，将所有空碗碟放在餐盘上，轻松地抬起送进了后厨。在四面八方投来的目瞪口呆中，她倍感轻松地拍干净双手，微笑着环顾了众人一圈，而后沐浴着晚霞走出食店，一脸平静。

　　因此，五天以来，甘露寺一直在欣喜地以为和鬼杀队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而此时，她和竹内双双坐在炼狱家围墙外，皆是满脸的一筹莫展。她伸手扯过自己草绿色的辫梢，百无聊赖地往上面呵气。初春的寒意将一团团气息裹成白色，又调皮地消散开，似乎完全体会不到甘露寺的心酸。

　　心情不好的时候，甘露寺总是饿得格外快。她突然很后悔，早先路过那条漂亮的柳荫小路时，她没有停下来加个餐。小路旁就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河，河边卖荞麦面的老翁嘴里斜叼着一只烟斗，见有人来也不吆喝，只是笑，和傍晚在院里看孩子们玩闹的父亲很像。

　　突然，炼狱家大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同样有着桔金色头发的小少年怯生生地探出头来：“那个……”

　　墙头的乌鸦扑棱了几下翅膀，一腾身落回院子里去了。

　　“姐姐，你、你先进来吧……”

　　甘露寺看着小少年那下垮得有些滑稽的粗眉毛，不免担忧：“你是……”

　　“我是炼狱千寿郎。抱歉……父亲……他没有恶意的。我这就给兄长去信，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他会想办法的。”

　　竹内刚想给千寿郎交托几句，谁曾想甘露寺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她激动地大步跑过去抱住千寿郎，就差眼泪鼻涕一起往他身上抹了：“嗯！感激不尽！那就承蒙小弟弟照顾了！”

　　小少年被这奇怪姐姐的反应惊得原地起跳。竹内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千寿郎欲哭无泪，慌忙一把捂住甘露寺的嘴，将她拉进了院子里去。

　　04.

　　不出千寿郎所料，兄长赶回来后果然与父亲“争执”了一番。当然，听起来他似乎只是在单方面地挨父亲教训。

　　甘露寺和千寿郎都不敢太靠近那间屋，只绕着后院来来回回地走，焦急地等待着。

　　而后那位大人一手拎着一只酒壶，另一手胡乱抱着一团不知什么东西，脚下歪歪扭扭，满脸怒气地离开了。迈出大门前，他冷冷地看了甘露寺一眼，木制大门被他砸得直往下掉渣。

　　千寿郎赶紧跑进屋去，扯住了哥哥的袖角。杏寿郎没有看他，只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抬手拍了拍弟弟的头顶。

　　许久后，屋里的人才扬声唤道：“甘露寺小姐，你在吗？”

　　甘露寺原本忐忑地缩在门边，忙不迭应声跑进去与千寿郎跪坐在一处，不安地等待着杏寿郎接下来的话。

　　“很抱歉，怪我没有及时赶回来，让你遭受了不该有的无礼对待。”

　　——啊……炼狱先生在向我道歉吗？明明是我给他带来麻烦了啊……

　　“确实是我过于鲁莽，见到身为奇才的你，没有做好周全的考虑，就贸然请求你加入。”

　　——唔，这、这是要赶我走了吗？

　　“我父亲的事……请你谅解。我母亲几年前去世了，父亲是自那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他说是他耽误了母亲，所以才……”

　　——欸？

　　甘露寺的思绪原本在四处乱飞，听闻这一句话，倏地一下被收拢回来，渐渐感到手脚有些发凉。再多的话不用谁说，她也猜得出一二。身旁的千寿郎已经无声地啜泣起来，炼狱先生的背影岿然不动，像极了一尊镇邪的大石。

　　甘露寺这才恍然想起，五天前的夜里，她被浑身散发着勃勃英气的炼狱先生震撼得没有思考的能力，面对他的邀请，她几乎是立刻就高喊起来：“好！我加入！”当时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鬼”和“鬼杀队”居然都是真的！那么，一定有！鬼杀队里一定有强大无比、能够让她托付一生的男人！

　　……而那时候的甘露寺还没有办法明白，猎鬼人一职，从来不是一种能够与谁长相厮守的存在。

　　05.

　　甘露寺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千寿郎“嗞溜”一声吸了一下鼻子。

　　杏寿郎瞥了弟弟一眼，眼中浮起一抹温和，兀自继续说了下去：

　　“我并不是想为父亲解释什么。只是，鬼杀队所面临的东西，或许残酷到超过你的想象。如果你感到害怕或是后悔，那么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话到此处，他蓦地扬高声调，极具辨识度的大嗓门在和室里来回冲撞：

　　“别担心，就算你回去了，我也不会因此看轻你！我相信，在任何地方，勇敢的甘露寺少女都能够发热发光！”

　　……又一次爽朗直白的夸赞，让甘露寺有些愣怔。她蓦地想起了那头三尾恶鬼。

　　尾鬼浑身散发着如呕吐物一般的熏天臭气，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上满是铁锈一般的血迹；它那尾巴虽然坚硬，实则腻滑无比，还带着一种怪异的温度。直到现在，一想起自己曾把那尾巴抱在怀里，甘露寺就恶心得直犯呕。

　　是啊。关于鬼的一切，都让她害怕得似乎五脏六腑全搅成了一团。

　　然而……看见自己颜色奇怪的发辫，她又想起了那鬼腰上的一圈人头。

　　在过去的五天里，那一圈人头每晚都让甘露寺从噩梦中惊醒。五颜六色的头发，都曾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还有倒在树下重伤不起的年轻队士，以及被打掉刀也要同鬼拼命的竹内君……

　　凭借蛮力撕裂鬼尾的一瞬间，心里的畅快和满足是甘露寺过去的十七年人生中颇为稀少的经历。比起吃饭时总要刻意去无视旁人的诧异和嘲笑，比起必须用谎言去掩藏对于女人来说不合时宜的怪力——她更愿意为了这种畅快与满足以身犯险、拼尽全力！

　　旁人或许很难理解吧，之于甘露寺，能够坦然地“拼尽全力”，是一件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情。而若是她的“拼尽全力”能够换回他人的生命，又将是怎样一种莫大的欣喜！

　　甘露寺深吸一口气，向前伏拜在地：

　　“不……拜托您，请收回您刚才的话。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我的理由，总之，我希望留下。请您帮助我，炼狱先生！”

　　少女的声线是少见的细甜。杏寿郎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伏在地上的甘露寺。

　　女孩的个头其实不算小，严格来说，甚至可以称为“相当高挑”。不过毕竟才十七岁，她的肩背仍透着少女特有的单薄。

　　然而，跟她的声线一样，纤细的背影里透出来的，是一股子不容置疑。杏寿郎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冒犯。

　　焰发青年原本抿紧的嘴角渐渐上扬，双眼如炬——

　　“好，甘露寺少女！我果然没有看错！！我会尽己所能地指导你，还望你不畏前路艰险，奋勇直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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