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呼吸[鬼灭·蛇恋]》短脚八哥

2、第01章：怪力少女

　　01.

　　遇到竹内的那一年，甘露寺已经十七岁了。

　　据竹内说，鬼杀队队士大多都在十二三岁，甚至更早，就开始接受育士的训练，至多两三年后就能入队。不过……若是无法入队，则多半是葬身鬼腹了。

　　甘露寺一脚踩到路旁一块暗冰，冷不丁被滑得一磕绊，再抬起头时难掩脸上吃惊的神情。

　　……都那么年轻的吗？那我……能做到吗？

　　走在她前方几步的竹内回头，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回身拍拍她的肩，欢快地笑了笑：

　　“别担心，甘露寺，你的资质可不是普通水准。再说了，我们队长是出了名的会照顾人！有他亲自指导你，你没问题的呀！”

　　闻言，甘露寺两颊飞过霞色，双眼发亮：

　　“是吗是吗？竹内君就是由队长先生指导的吗？怪不得！你们二位挥刀的样子都超帅气的！”

　　“呃……”瞧着甘露寺那一脸娇羞的模样，竹内唰一下红成了一只刚出炉的虾，赶紧把话题岔了开去：

　　“我可没法跟我们队长比，他是要继任柱的人呢！啊，说到柱，他们可是鬼杀队里最厉害的人物！炎柱大人的家族不仅世代都是柱，还培养了无数优秀的剑士，前不久他们府上就刚刚晋升了一位柱，别提有多厉害了！”

　　说着，他一步跳到甘露寺面前，屈膝弓腰，没头没脑地摆出来一个准备抽刀的姿势——左臂肘尖向后顶出，握住腰间黑亮的刀鞘；右臂绕过腹部，虎口朝上抵住刀柄，恰是刀镡向外两指之处。

　　瞧见竹内的样子，甘露寺越发花枝乱颤：

　　“啊真的吗？柱就是鬼杀队里最最厉害的人吗？都跟队长先生一样厉害吗？……”

　　竹内愣了一下，被甘露寺一口一个“队长先生”逗得大笑起来。他起身往前跑去，边跑边举起两只拳头朝空气里比画：

　　“还有更厉害的哦！我们快些走吧，送你过去后我还得继续出任务呢。这次在你面前丢了个大人，我可要好好加油才行了！”

　　甘露寺的脸又红了一重。她拎起衣摆，迈开大步追上竹内，两人一路打闹着往前跑去。

　　初春里道路两旁的薄雪还未化尽，空气里尽是凉丝丝的味道，即将升上中天的太阳却有些晃眼。这个时节的阳光格外清透，斑驳的光影中，有越来越多戴着手套或礼帽的男男女女走过，大方展示着来自东京府的品位和时尚。

　　而人生向来无常，眼下的平和与对明日的向往，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此刻不论是陌生路人抑或是正欢快奔跑着的一双少男少女，都不知道他们正在奔向的明日，会是个什么模样。

　　02.

　　竹内是负责保护这片地区的“鬼杀队”队士之一。甘露寺与他相识，是在五日之前。

　　那天傍晚，甘露寺从食店出来，虽然脸上一片明媚，心里却着实烦闷得很，决定到附近山里走走散心。天擦黑时，她在山口遇见了樵户家的小儿子。那孩子崴到了脚，她决定将他送回家。

　　背着那孩子走在密林中时，甘露寺只觉得浑身都是轻松。终于不用再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这半大的孩子她背起来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但若是再早几个小时遇见，她恐怕只能选择跑去找人帮忙，却不能像这样背上他赶紧送往家去。

　　当晚，是甘露寺多年来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将她的大力气派上用场……也是她头一回亲眼见到——鬼。

　　一钩新月挂在还留着残雪的枝头，碎琉璃般的星零落在四处。一番景致原本是撩人的，然而伴随着空气里的恶臭和新鲜的血腥味道，却变得诡异又骇然。

　　甘露寺凭直觉停了下来，她抱着樵户家儿子刚在一丛灌木后面躲好，竹内以及他的同伴就追着一只似人非人的怪物冲了出来。

　　那怪物明明大体是个人的模样，奔跑的姿势却像头恶兽；它似乎不会说话，只从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嗷呜”叫声。它看似在奔逃，然而刚跑进甘露寺眼前的开阔地，它猛地回身，身后的三条尾巴便骤然伸长，齐齐朝两个黑衣队士扫了过去。

　　甘露寺吓得眼都不敢眨一下，屏息看着竹内以惊人的反应力向一侧翻身躲开。他的同伴只迟了半步，明明已经避开鬼尾，却被凭空凝起来的一股厉风擦掉一层皮肉，整个左半身顿时血肉模糊。

　　那孩子撞到树上，重重落在甘露寺藏身的灌木丛前，咯出来一大口血。

　　竹内手握长刀冲过来意图救人，再度被两记厉风逼退。甘露寺死死捂住樵户儿子想要惊叫的嘴，一阵阵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她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剧烈地哆嗦个不住。

　　受伤的黑衣队士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满是怨恨的眼睛还在瞪着那只鬼。鬼似乎是被激怒了，它上身伏低在地，高高扬起臀部，鬼尾耀武扬威一般疯狂地在空中挥舞着。

　　三条鬼尾不断抽到周围的树枝或是地面，发出一阵阵噼啪的声响，它妖冶瑰丽如宝石一般的双眼中杀意越发浓重。

　　竹内孤军奋战，不断斩伤尾鬼。然而令甘露寺惊骇不已的是，尾鬼受了一身的伤，仍不妨碍它继续攻击，且速度非常之快，伤口竟然还在不断自愈。闪转腾挪中，竹内一个不防被它扫掉了手中的刀，自己也摔倒在地，竟一时爬不起来。

　　尾鬼得意地扭动臀部，尾巴骇人地高耸着，四处都在凭空腾起厉风。厉风过处，地面和树干都被去皮剔肉，只转瞬间，四下已满目苍夷。

　　月色陡然被一朵流云遮住光华，鬼尾随之猛地挺直了。随着三条鬼尾的搅动，厉风在空地上卷起草叶，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生生掉头，旋成两股可怕的尖锥，分头朝竹内还有他受伤的同伴砸过去，似乎就要展开最后一击。

　　樵户家小儿子尿了裤子，还不留神咬到了甘露寺捂住他嘴的手。然而甘露寺丝毫没有感到疼痛。她直勾勾地看着一根鬼尾与地上那受了伤的黑衣孩子已近在咫尺，脑中一片空白。

　　03.

　　在竹内的记忆里，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拉长了。不知是有夜风刮过还是尾鬼再一次发动了攻击，树林陡然连片地摇动起来。

　　他眼前一模糊，一个纤长的身影已经从对面的树下掠过，精准地从两股旋风中间钻出，又迅速掠到他的面前。尾鬼“嗷呜”一声嚎叫，竹内看清了眼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个身着艳丽石竹色和服的少女，两边腋下紧紧夹着三条鬼尾，竟然就将那鬼完全牵制住了！鬼尾呈死水一般的暗绿色，在她怀里使劲扭动着，却始终挣扎不开。

　　骇人的鬼尾与少女那印着大团锦绣的华服纠缠在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异。

　　——这打扮……是附近正在休假的同事吗？可、可这是……这是什么速度和怪力啊？！

　　竹内还在愣怔，那少女咬着牙，似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就在这时，一直在“呜呜嗷嗷”的尾鬼本就可怖的棱纹双眼越发充血肿胀，竟然从喉咙里挤出来几句“人话”——

　　“好漂亮……好漂亮的头啊！给我、给我——”

　　那声音就像兽爪擦刮在铁板上，直听得甘露寺头皮发炸。云散去一些，她这时才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尾鬼的腰上竟然挂了一圈……人头！

　　粗粗看过去，那些人头里男女老少都有，却无一例外都有着一头不常见的发色。此刻颜色各异的人头被血和泥染污，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第一次被夸赞头发，居然是你这么一个可恶的坏东西！！！

　　一时间，甘露寺气得毛发都在贲张，三股粗辫尽数在身后支愣起来。她扎了个结实的弓步，卯足了劲将鬼尾向后拉扯。尾鬼喉咙里挤出来几声闷哼，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

　　“漂亮的头啊……是我的、我的……”

　　“唔……你……大坏蛋……差不多够了啊！你给我住嘴！”

　　随着甘露寺咬牙切齿的声音落下，尾鬼似乎是吃痛，仰天长啸，而后整个身体更加伏低，试图把自己的尾巴从少女臂下抽出来。

　　甘露寺眼前直发黑，只觉得怀里扭动的鬼尾就差要把她的肋骨撞碎。然而她当然不会就此认输，越发收紧双臂，恶狠狠地回头朝竹内吼道：

　　“你！去捡你的刀！！砍它！！！”

　　竹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身就跑。此刻才骤然意识到自己陷入劣势的尾鬼再顾不上“给我、给我”地胡乱叫唤了，它背过身子，只拼了命地往前挣扎。可尾巴被少女夹住，它根本无处可逃，两只前爪徒劳地在地上刨出来两道深坑。

　　似乎只电光石火间，竹内已经捡起日轮刀回身起势，还来不及砍出去，却眼睁睁看着甘露寺来了一记夸张的劈叉。和服下摆卷起雪粒迎风而上，她修长笔直的腿临空劈下来，狠狠踩住鬼尾，发出喀喀啦啦一阵乱响。

　　伴随着一声怒吼，甘露寺双臂齐齐一抡，将鬼尾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的额头、胸颈还有手背同时青筋暴出，整个身体扭转出一个奇怪的角度，两臂如展翅般往后悍然一张——

　　坚硬且韧到普通刀斧都无法砍断的鬼尾，竟从那少女脚下生生断裂了！逆着月光，她的发辫以及还缠在她臂上的断尾齐齐四下飞舞，鬼血迸溅，劈头盖脸的恶臭冲天而起。

　　尾鬼和甘露寺双双愣住了。一鬼一人互相瞪视了一个弹指的工夫。

　　04.

　　尾鬼踉跄着起身，喉咙里发出“硿硿硿”的声响。它尾部断掉的地方已经止住血，正在长出新鲜的骨肉。

　　甘露寺几乎喘不上气，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让她从喉咙到胸口都在剧烈发痛。不知怎么的，她隐隐意识到，这该死的怪物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窘迫，它的手指机械地抽动着，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又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有趣。

　　而更让甘露寺胃里翻江倒海的是——尾鬼看她的眼神黏腻且浑浊，竟然满是玩味和欣赏！那一瞬间，她简直怀疑，只消再一秒，她脑袋里的无数神经就会在这种诡异的注视下齐齐绷断掉！

　　然而……她的视线迎着尾鬼，仍紧紧锁着它不放。脚上的木屐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甘露寺慢慢降低重心，十根脚趾悉数抠紧了地面，上下牙齿因为发抖而撞得咔咔作响。

　　她不敢回头看一眼躲在灌木后面的小男孩，也不知倒在地上的黑衣孩子还活着没有，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她狠狠往两边甩掉缠在臂上的断尾，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退让！

　　就在这时，原本清冷的夜空腾起一片熊熊火焰般的强光，浑厚的男声裹卷在强光中由远及近，仿若天神降临——

　　“……贰之型，炎天升腾——”

　　甘露寺脱力往后仰倒，一屁股摔进一地的鬼血中，被那强光刺激得侧开头，紧闭上眼睛。

　　甘露寺和竹内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分歧。竹内说，那时候尾鬼的号叫震得周围树林里鸟兽奔逃；而甘露寺记得的则是，整个世界顿时陷入空前的寂静，她一度以为自己失了聪。

　　无论怎么样，当甘露寺睁开眼，看见竹内还保持着双手持刀的起手式，却站在原地未动；她面前则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白色羽织被疾风热浪扬起，露出了羽织下面一副健硕的宽肩窄腰。那人和竹内相似的制服背上也有一个大大的“滅”字，过肩的长发有着和他手中刀锋相似的焰色，就着月光，雄浑得发亮。

　　刀锋抢进鬼颈，怪物的头落在地上，与它自己腰上的一串人头瞪了个对眼。

　　05.

　　不知何时，甘露寺已经拖着还在发软的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回灌木丛后面，抱着樵户家小儿子痛哭个不住。那小儿子本也想哭来着，奈何被这浑身血污、衣冠不整的大姐姐箍得喘不上气，只憋得满脸通红。

　　身首分离的鬼正在一点一点灰飞烟灭。暗黑的树林中悉悉索索钻出来几位黑衣黑帽且黑帘遮面的人，他们背上不再是“滅”字，而是一个大大的“隠”字。“隠”们穿梭忙碌着，三下五除二便将受伤的队士抬走了。

　　青年走到竹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桔金色的头发在发梢处渐变成赤红，与指向地面的烈烈刀锋相映生辉，将月色都比了下去。身姿挺拔的青年干脆利落地一翻手腕，“唰”一下便将刀锋上沾染的鬼血振落在地。

　　而后他抬手纳刀入鞘，刀锋敛起最后一丝锋芒的同时，他回过身来，面上是一副与他一身轩昂毫不相搭的灿烂笑容——

　　“这位少女！请问你怎么称呼？！”

　　之后的一幕，后来竹内不止一次拿出来取笑甘露寺，每每都惹得甘露寺又羞又恼，却也跟着乐——

　　甘露寺正哭得忘情，猝不及防被青年的大嗓门给吓得……连打了三个嗝儿。她哑着声音哆哆嗦嗦地答道：

　　“甘、甘露寺……名……我的、的……”

　　一句话还没抖落清楚，大嗓门青年已经几步迈到甘露寺面前。他俯下身来，一手支在膝上，一手越过灌木丛伸向她：

　　“我是炼狱杏寿郎！很高兴认识你！！加入鬼杀队吧，勇敢的甘露寺少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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