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众》嘉琳琳

102、他不是他的何绍乾

　　　　楚龙玉一直都认为，他和黄启渊之间的爱情会被千年的记忆磨损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属于何绍乾的记忆却越发强烈，即便他强压着，即便他找到那个他亏欠太多的姑娘，记忆仍然反噬的厉害。
　　他在想，如果只是何绍乾，一定不舍的离开黄启渊身边半步。
　　暗黑界的温度常年来都是冷的，屋子里布了几层结界，还是冷。楚龙玉走到床边，见黄启渊蜷着身子侧躺着，喘息颤抖而艰难，浑身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蹲下身子，眼里带着犹豫和心疼，僵了几秒钟才抓主黄启渊的手，触碰瞬间，仅仅那潮湿的冰凉就让他呼吸一瞬凌乱，他下意识扣紧他的手，自责的看向老先生，“他怎么这样了，伤的很重吗？”
　　老先生叹了口气，捡着不轻不重的话说了两句，“外伤倒是好说，心里郁结太多，这胎儿又被你养的太好，伤本体，恐怕要难产，先想办法让他把孩子生下来吧。”
　　话音没落，一声呜咽，只见黄启渊整个人像大虾似的蜷缩起来，楚龙玉连忙攥紧他的手，还没说什么，就听痛楚嘶吼像含了沙砾似的从被褥里传来。
　　“黄启渊！黄启渊！”楚龙玉无措的抓着黄启渊的手，近在咫尺的痛呼像是在冲他求救，那么迫切，那么揪心，可他看在眼里，除了帮他安抚一下躁动的胎儿，竟然帮不上半分忙。
　　当初，他知道黄启渊身体虚弱，只想着快点让他把孩子生下来，想着有自己在，再怎么也不会让黄启渊出事，没想到现在这危险竟然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撑着点，我马上把那半颗妖丹给你！”
　　“别折腾了，”老先生厉声拦住楚龙玉，“但他不是好人时候的状态，禁不起折腾，太强的力量对他没什么好处，你就好好陪他说说话，安抚安抚孩子。”
　　楚龙玉似乎从老先生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难以置信的看过去，老先生摆了摆手，再没说什么。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双眼变得一片赤红，僵硬的回头看着昏死过去的人，惨白的脸上一片汗湿，潮湿的衣服拢着消瘦的身躯，气若游丝，孱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烟消云散了一样。
　　楚龙玉身子控制不住的朝下滑，“怎么会这样，我送他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宫口才开了四五指，等下宫缩他恐怕还得疼醒，”老先生打断他的话，摊开一排银针，抽出一根，双指夹着扎了黄启渊耳尖一下，黑红的血迅速往外流，“这孩子心里淤着火，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一直在遭罪，这次要是命大能挺过去，就让他彻底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楚龙玉抓着黄启渊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整个人的情绪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他曾经无所不能，被人顶礼膜拜，多少人的生死都在他挥手之间，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疼都替他解决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疼的咬破嘴唇，疼的满身冷汗，疼到辗转反侧。
　　巨大的无力感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从未有过的煎熬让他良心一遍遍受着谴责，直到经历了彻底的心余力绌，才终于意识到，广阔天地芸芸众生，他只不过是里面毫不起眼的蝼蚁，自以为傲视万物，睥睨众生，实则什么都不是，看，连这点煎熬都快要挺不过去了。
　　黄启渊再次被撕裂般的阵痛疼醒，这么久的折磨，早已经把他的力气全都折磨完了，整个人意识都是不清醒的，即便是疼，也是本能的战栗着，身子无意识的缩了缩，嘴里的呻/吟也终于没有压抑，凄厉的叫人头皮发麻。
　　，“老先生，他疼的这么厉害，就没别的什么办法了吗，”楚龙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颤抖的声音将他的惴惴不安暴露无遗，“你赶快想想办法啊！”
　　老先生也着急，但他知道自己的焦急多露一分，这里的气氛就紧张一分，所以摆出一副语气不紧不慢的腔调，“急也没用，生孩子这种事，靠的是自身的体质，他现在的状态，神仙来了都没用，我要是现在给他一刀把孩子拿出来，他就彻底没救了。”
　　黄启渊浑身滚烫的像个火炉子，不知怎么的，挨过那阵宫缩，竟然缓缓睁开眼睛了，那双灰蒙蒙的眼里再也没了往日的璀璨和妖艳，只映着屋子里的破败和荒芜，僵僵的看着某处，嘴里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楚龙玉连忙凑近了，听了好几遍，才听到他说的话，一直都是那个名字，何绍乾。
　　破防来的措手不及，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崩溃，活了千年的大老爷们儿拧着眉头，眼泪啪嚓一下掉落。
　　但也只能无声的紧紧扣着他的手，他甚至没有勇气应黄启渊一声，我在这。
　　因为在黄启渊眼里，他不是他的何绍乾，从来都不是，也没有资格代替他说话。
　　黄启渊无力的抬了抬身子，疼的浑身麻木，只是这馒麻木撑不了多久，又被新一轮的阵痛突破，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眼前一片血红。
　　隐约中，似乎有谁在耳边跟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从轰鸣中而来，声音倒是熟悉，但听的很不真切，他紫灰的嘴唇颤了颤，也不知道回说着什么。
　　楚龙玉抓着他的手，一遍遍安抚着，“你说什么，我听着呢，我在听。”
　　“对不起……不该把你拽进来……对不起……”
　　楚龙玉凑的极近，才听到这带着道歉的一句话，他粗重的呼吸一屏，眼泪几乎要再次决堤而出，他知道黄启渊说的是不该把何绍乾拽进来蹚这趟浑水。
　　“没有，是我对不起你，黄启渊，我会把何绍乾还给你的，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马上就把他还给你。”
　　黄启渊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被阵痛打的，满脸都狰狞着痛楚，呜咽着挺了挺身子，身下褥子湿了大片。
　　老先生连忙上前将人按住，检查了一下身下，“别大动，宫口还没完全开，别用力，听话，已经破水了，羊水流的太快孩子会没命的！”
　　黄启渊是应着声，但宫缩袭来时，力量根本不受控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极力朝下坠，逼着他不得不用力。
　　“深呼吸，疼的时候深呼吸，别用力，千万不要用力！”老先生在他耳边千叮咛万嘱咐的，眼见半点用都没有，黄启渊现在整个人都是被宫缩控制着，磨挫的一点力气也没了，疼的厉害了浑身就战栗痉挛着，呼吸急促些，宫缩过去了，也就孱弱的一片死气，毫无自主意识。
　　“不行，再这样下去羊水就没了，他俩就都完了。”老先生连忙让楚龙玉给肚子里的孩子送着真气，他又冲了一碗催产药给黄启渊灌下去了，“宫口要是再不开，只能开刀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