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赎罪》杏甚至哉

5、等我

　　暮碑常年有人打扫也不脏，江宿拿袖子抹了抹碑上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儿与她颇为相似，只不过照片中的人更招人喜欢，少女望着镜头,嫣然一笑，露出小巧的虎牙，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只是再也见不到她笑了。

　　江宿跪坐在碑前，望着照片低声细语地说：“阿茵，我来看你了，还带了你最喜欢的玫瑰，你开不开心，姐姐这两年好想好想你，阿茵我下去陪你好不好，你总说姐姐不陪你玩，我下去就天天陪着你好不好，到时候可不能嫌弃姐姐我天天缠着你，好不好？”

　　说完拿着在酒吧顺来的酒倒了点到地上，“以前你看到爷爷他们喝酒每次都想喝，可我却次次阻难，如今算算你也成年了，这次姐姐特地带了些了，你尝尝，好喝就托梦告诉姐姐，姐姐下次给你带更多的，来，阿茵跟姐姐干一个，要喝完哦。”

　　“阿茵四年了，四年无数人都跟我说已经过去了，我才回来不过几天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提醒我已经过去了，可是阿茵他们能过去我不能。”江宿打破了平常那副冷静模样，嘶吼道。

　　“四年我整整独活了四年，你说你走的时候带上我该多好，我每天都想着逃离这个城市，可我发现每个地方都有你的影子，有你笑的，哭的，撒娇的，你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里浮现，你明明说过不能同生就要共死，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在前面，你那么美好的人凭什么落得这般下场，凭什么？你走了这个世界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江宿不满，她不满老天爷为什么要夺去她的宝贝，不满为什么偏偏是阿茵就不能是她。她不知道她当做宝贝宠着的阿茵过的开不开心，她会不会对着另一个灵魂哭，笑，撒娇打闹。

　　她抬头伸手在照片珍重的划过，指尖轻轻拂过脸颊，眉毛，鼻头，像是世间珍宝，是啊她的阿茵可不就是她的珍宝嘛，可她，连自己要保护的人都没能保护好。

　　羊城的三四月天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万里晴空现在就乌云密布了。不一会就下起倾盆大雨，时不时还伴随着雷声。

　　“阿茵你听到了吗？打雷了，你现在还怕吗？还记得有一次雷声很大你自己一个人害怕的睡不着拖着个比你还大的海绵宝宝来敲我门，那时候我觉得你好傻啊。打雷有什么好怕的，可抵不过你撒娇阿就让你进来了。”

　　“自从那次以后一打雷你就拖着玩偶进来我房间，我赶也赶不走，你还非要把那个海绵宝宝放我床上，本来就不大的床一下就更小了，我劝你说不要抱上，床，你非不肯，没办法我只能等你睡着才从你手中抢过丢到旁边的小沙发，有一次我起的比你晚你醒来看见抱的是我硬是把我摇醒问我海绵宝宝为什么不在床上，我还记得我当时说你睡觉不太安静自己踢下床我好心帮你放好，想不到你还真信了。

　　那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太好骗，以后说不定就被哪个兔崽子给骗去了，我还提防着你跟阿晟他们接触，现在我觉得我好像也有点傻。”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也分不清到底是笑还是哭。

　　雨水噼里啪啦的往她脸上砸，有些落到嘴角，她舔了舔，也不知道是泪还是雨又咸又苦。

　　“你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骗你是你自己的问题，明明你睡相很安静我却骗了你，我还不让你跟你阿晟哥哥阿建哥哥他们玩，现在你是不是气坏了？是不是很想打我骂我坏蛋，今晚你来打我骂我好不好？”江宿又是哭又是笑的说着，行语间透露的全是对江茵的想念。

　　门卫大叔见雨越下越大，心也越来越不安，上次雨下的比现在还大里面那孩子在里面待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他去把她叫回来。他就是改不了为人操劳的命，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鞋拿上了伞。

　　走了进去他又不禁有点后悔了，墓地平日里阴森森的也就算了一下雨就更加恐怖了，时不时突然后面吹过一阵冷风，凉飕飕的，又恰逢快清明他还得提心吊胆的预防着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算了还是那丫头重要。

　　当他看到那丫头的时候，那丫头就坐在墓碑那，雨都把她弄的跟个水人似的她也不管，时不时喝两口自己带来的酒，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下哭一下笑的，情绪糟糕的不得了，这次还是他第二次感到她情绪外露，第一次是她妹妹进来这的那天，那天所有人都走了那丫头情绪终于绷不住，哭的像个泪人一样，他自认为见的人也算多，却在一个十多岁的小孩眼里看到了绝望，那丫头嘴里一直说着，条条理理生怕妹妹会受苦，看着怪心疼的。这次好像没比上次的情况好多少。

　　江宿觉得有光刺到她眼睛，看了看光源，又是门卫大叔，她站起来说了句，“阿茵我要走了，有人找我呢，我不能让他担心，再等我三五年，摆平这一切我就来找你，等我…”眼里满是阴鸷。眉眼间一点温度都没有，低垂的睫毛还沾着分不清的泪水，刚哭过的红眼尾，眼神却丝毫不像刚哭过的样子，阴鸷偏执，那么陌生如恶魔一般。

　　“走吧。”她拖着能滴水的衣服快步走了过去，不咸不淡的说着。

　　大叔立马把手中多拿的伞递给她，“你这孩子就压根没听进我的话。”

　　“抱歉，又让您操心了。”

　　大叔一看到她又变回那个永远都一副什么都打击不了的样子就越是心疼，这丫头就是这样，明明前一秒还号啕大哭下一秒就好像你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越是收放自如越让他觉得这丫头可怜。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她的身边又有几个能让她破戒像个普通人一样也会用喜怒哀乐来表达。关切的说道：“丫头，你…没事吧？其实你大可在大叔面前哭出来，大叔不会笑你的。”

　　江宿对他挤了个笑，“我没事，您看我像个有事人吗？”

　　大叔很想说像，你不像就没人像了。可是他好像也没立场说，丫头摆明不想他看到她那伪装下不堪一击的情绪，他又怎么能拆穿呢。

　　他巧妙的撇开了话题“你等下去我那喝点感冒冲剂再走吧。”

　　“好。”

　　进到门卫她问大叔借了电话给胖子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接一趟。

　　大叔急急忙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真走了？”

　　“嗯，雨停了该走了，又给您添麻烦了，改天再来陪您聊聊天。”江宿客气又疏远的说着。

　　“你不等你朋友到了再走？”

　　“不了下去等也一样，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江宿刚下来胖子就已经在那等了，调侃到：“哟，这次来的挺快，都不用我等。”

　　“可不是吗，一听到你来这个鬼地方…”赵健猛然停过嘴来，慌张的看着江宿，见她好像也不在意才开口，“雨一停我就赶过来了，就怕又让你等着了。路又滑我开的又快，要不是我车技好，现在来接你的人恐怕就不是我了，你也不夸夸我。”

　　“行了，走吧。让我看看咱们胖爷的牛逼车技。”江宿一见到他心情就好点了，她知道他在逗她开心，也就只有他和阿晟在乎她的感受。说完对他笑了笑，这个笑也不像跟门卫大叔时那般勉强，至少，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她。这样就够了，她想要的从来不多。

　　赵健看她终于露出点笑容提起的心才放下来。每次她从那里面出来都很糟糕，她不说他也不问，每次只能尽力的逗她笑。

　　“头盔，头盔，差点又忘了。”

　　他俩一路上也没说话只是路过一家便利店停下了车。

　　“你在这等我，很快。”胖子三步并两步的往便利店走去。

　　没一会他就拿着两甜筒出来，递给江宿，“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牌子的，尝尝？”

　　她接过，撕开包装感慨道“你还记得阿。”

　　他俩靠着摩托并排吃着，胖子再说这两年她不在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哎对了，我听说老爷子叫你回去了？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你阿少信他的鬼话，你家那老爷子还不如阿晟那个，阴险狡诈的很。”

　　“跳这么快？也没什么，老爷子叫我去上学。”江宿无所谓的说着。“可我记得你说过你在美国那边已经开始上大学，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存心的吧？”

　　“进度不一样，无所谓，读书总没有坏处。”说着吃完了甜筒最后一口。

　　“走吧。”

　　胖子刚顾着说还没怎么吃三两口对付完利落的上了车，开车之前问了句“回哪？”

　　“回公寓吧。”

　　回来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就是发呆的时间变多了，以前总觉得有做不完的事等着她去做，现在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她便觉得日子过的也分外无趣。

　　铃声在漆黑的房间响起，空荡的公寓不断回响起阵阵铃声。

　　江宿走到电话前，看了眼来电显示，183开头的，也不急慢悠悠的按了接听键。

　　“喂，爷爷。”

　　“宿儿阿明天就是星期一了，你现在住哪？”

　　“公寓。”

　　“明天八点会有人在等你，记得咳…咳，起早点。”话落又断断续续的咳了几声。

　　“爷爷莫要熬夜，您看都咳嗽了。”

　　“不碍事，多半是风寒。”

　　江宿感觉有一股东西正在往喉咙上窜，急忙的说了声我还有点事便挂断了电话。

　　未来得及放好电话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面色也难看了起来，头上开始冒冷汗，凶猛的疼痛感从头部一直延伸到全身。

　　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勉强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猛咳，她拿手捂住嘴，有血，她看着手中的血，笑了起来，得意的说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生效，倒是没白费功夫。”说完又是一阵疼…

　　老爷子那边一直咳个不停，头也开始疼了，李叔见状连忙上前拍着他的背，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问着：“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江老爷子摆了摆手，“多半是老了感上风寒。”

　　“明日要不要叫人来看看？”

　　老爷子又咳了一声，“小事用不着这么大动静，我在这歇会就好。”

　　“老爷子这里漏风咱回屋吧。”

　　“罢了罢了，你拉我回屋便是。”

　　一早江宿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的，昨晚头总是一阵一阵的疼，好不容易才睡着，没多久就被外面的人吵醒了。

　　一脸不耐烦的开了门，丢下一句等着便回了房。毕竟没有谁被吵醒了还能面不改色的笑嘻嘻。

　　十分钟，“小姐这是早餐。”江宿一出来就看到不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

　　又是面无表情的从嘴里蹦了句话出来，“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小姐，您不吃早餐我们没法交代。”保镖严肃的说着。

　　“交代？就说我不吃。”江宿脾气也不好，她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她，语气不太好的说着。

　　“小姐，您不吃早餐我们没法交代。”还是那句话。

　　江宿看着那大楞头一副她不吃他今天就一直喊她表示服，随手拿起豆浆往外走。

　　保镖见她喝了口豆浆也不再烦着她，一路上默默无言的开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