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僵尸的保养手册》泠崖子

5、正主变假货

　　耳边叮叮作响，齐斐还在那整理藏在斗笠下的碎发，眼前就是一辆马车经过。

　　马车停在齐宅前，马夫刚喊一声“少爷慢些”，就看见有一人影从马车上跳下，怀里抱着个盛水木桶，火急火燎地往宅子里跑。

　　林屿舟抱肩悬在空中，一眼就看清了那个被称作“少爷”的人，眯了眯眼，转头再看。这不正和齐斐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唯一区别就是那人是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齐斐是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如墨长发。

　　林屿舟指了指那人：“砸死你，又偷你命格的那位？”

　　手中碎发被慢慢绞紧，齐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背影，直至齐宅大门再次被阖上。

　　“为什么那个人会在我家里？”

　　“走，瞧瞧去。”林屿舟按住齐斐的肩主动施展法术，带着人一起瞬移到了齐宅里面，再给齐斐做了个屏障，让普通凡人无法看见他。

　　齐宅与往日一样，没有一丝遭遇了什么事情的痕迹。

　　冒牌货提着木桶一路往前，还呵退了赶上来帮忙的奴仆，笑嘻嘻地把木桶送到齐母房前。

　　齐母手上捏着念珠，正在房中诵经，外面一通吵闹，不得不叫人出去看一看。

　　冒牌货趁机绕过奴仆，人闯了进去，嘴里高喊着：“娘，我回来了！”

　　这高亢的一声“娘”让齐母嘴角弯了弯，放下念珠，换了手帕，像是责备又是心疼地擦了擦冒牌货脑袋上的汗水：“斐儿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不先歇歇，就来娘这里了？”

　　“我去钓鱼了。娘，我钓了好几条大鱼呢。”

　　齐母低头往木桶里瞧，就五条不算小但也不能算大的草鱼，掩嘴笑了笑：“是，好大呢。我们家斐儿真厉害。”

　　这下，冒牌货才满意地让奴仆把木桶接过去，还吩咐道：“送两条过去厨房先把鱼杀了。”

　　“斐儿想吃鱼了？和厨房说一声就好，不用那么麻烦自己去钓，娘看着心疼。”

　　冒牌货抱着齐母的手撒娇：“外面买来的鱼，哪有斐儿亲自抓来的好？前几日斐儿让娘担心，害娘生病了，都是斐儿的错。今日斐儿想下厨房做鱼汤，给娘补身体。”

　　“你有这份孝心，以后别再动不动与你爹争吵，还离家出走，为娘就知足了。”

　　齐母摸了摸冒牌货的脑袋，冒牌货十分配合让摸：“以前是斐儿不对，总惹爹娘生气，以后不会了，有娘疼我，斐儿恨不得天天待在娘身边，绝不会再离家出走了。”

　　齐母又是一笑：“都说以前娇滴滴的少爷回来后头发变短，但人长大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冒牌货伏在齐母肩头蹭了蹭：“娘是喜欢以前的斐儿，还是现在的？”

　　“斐儿是喜欢现在的样子，还是以前的？”

　　“现在的！”

　　“那娘也喜欢现在的。”

　　冒牌货抱着齐母的肩撒娇：“谢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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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里，有一张愤怒至极的脸慢慢显现出其本来面目。

　　齐斐恨不得上前剥掉冒牌货的皮：“那人是谁？害死了我，又凭什么假冒我？”

　　“不难猜测。你离家出走后，家里人四处寻你，见到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接回了家里。冒牌货初来乍到，只能假借你的身份活下去，他不主动澄清，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假的。黑无常说你的命格被人顶替，或许就是如此被顶替了。”

　　齐斐张了张嘴，无限愤懑只化为一句：“凭什么？”

　　“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把想要的握在手里，弱小只能随命运安排。”

　　齐斐委屈，他被齐母一句“喜欢现在的“伤得满心疮痍。

　　他想掉眼泪，可身体已是死人的身体，哪怕再难过，也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齐斐离开了这里，他不想看另一个人用着他的脸和他的母亲上演母慈子孝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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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斐此人尤为重视容貌，他全身从上到下又都长得极好。天赐美貌，加上平时就注重打扮，任谁一看，都会在刹那间被吸引视线。无关性别，是见之难忘的美人。

　　齐斐本人最是喜欢自己那一头柔顺如墨的长发。他有收集的癖好，曾收集了三十五把形状不一、材质不同的梳子，还特意定做了个梳妆盒放置梳子。一天用一把梳子梳头，一月以来，每天都不重样。

　　而如今，他那个雕着荷花纹样的宝贝梳妆盒被另一形状相似的盒子压在下面。两个盒子叠在一起，为的是在上面放一盆花卉。放得高了些，白日里就能更长时间吸收从窗台处照射进来的光。

　　齐斐见着只冷哼几声，手一推，把那盆花推到地上，碎了。

　　他人已死，留着自己心爱之物只会让人糟践。高高举起梳妆盒，本想摔碎了之，与其落在别人手里，还不如他亲手毁了。可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

　　齐斐怀着肮脏的恨意，想着那人还能夺去他多少东西，一边愤恨地检查他房间里的东西。

　　他打开了衣橱，里面衣裳被自然而然分成了两块。齐斐喜欢奢华精致的，而冒牌货喜欢轻便简单的。原本齐斐的那些衣裳占满了整个衣橱，如今只留下了几件，其他都被用来装冒牌货的衣裳，或者干脆就空出来另作他用。

　　眼见着齐斐要撕衣物泄愤，林屿舟摇摇头，阻止他：“别忘记你的初衷，是来找父母告别的。”

　　“我知道！”

　　少爷的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惊动了外面奴仆。

　　奴仆敲门，问少爷是否在里面。

　　齐斐正愁自己一股气无法发泄，开门就冲奴仆没好气道：“不是我还能有别人？”

　　奴仆抬头偷偷瞧了眼齐斐，低声道：“奴在外面见有个戴着斗笠的影子出现在少爷房里，还以为有贼……少爷恕罪。”

　　齐斐扫了眼他光秃秃的院子，道：“我让人种在这里的花哪去了？”

　　奴仆奇怪地“咦”了一声：“不是少爷说要建鱼塘，命令把花都搬走的吗？这么说来，少爷是刚钓鱼回来吧？难怪还戴着斗笠。”

　　齐斐模棱两可地应了应。

　　奴仆憨厚一笑：“这次离家出走回来，少爷真的变了许多。”

　　“怎么就变了许多？”

　　“以前的少爷总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对首饰盒里的东西喜欢之外，似乎再没有其它在意的了。老爷夫人不喜欢少爷这副样子，为此整日争吵。我们为奴的也不敢与少爷说话，害怕被责骂。现在好像不同了，就像刚才少爷居然没有罚我误会少爷，还有上次小七不小心打碎了少爷的琉璃瓶，少爷也没有罚她。”

　　“我、的、琉、璃、瓶被打碎了？”齐斐咬着后槽牙说话。

　　奴仆愣了愣，瞬间一滴冷汗掉了下来：“少……少爷怎么了？”他不能理解，琉璃瓶碎的时候少爷并不在意，还安慰小七不要在意，怎么现在对着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发起火来。

　　林屿舟在那拍拍齐斐肩膀：“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在意。你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是以正事为主吧。”

　　罢了，人都死了，要琉璃瓶又有何用？

　　这火从后背往上窜，还没窜到喉咙，就又掉了下去。齐斐甩甩脑袋，道：“我这几日有如此大变化，你们就不觉得奇怪？”

　　奴仆摸着自己的脑袋：“奇怪是奇怪，但少爷变得更好了，大家都开心，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很开心？”

　　“是啊，特别是老爷。老爷就希望少爷有男子的朝气，不要整日里都待在屋子里。现在少爷自己说要练武，老爷别提有多开心了。”

　　说了一小会话，奴仆告退去干自己的活了，就留下一个又生闷气又觉得委屈的齐斐。

　　林屿舟望了望日头，提醒：“时间剩下的不多了，别忘了自己是来告别的。”

　　“我知道。”齐斐吸了吸鼻子，推开凑过来的林屿舟。尽管知道现世中的手会穿透灵魂，但他还是要做，好似只要这样做能帮他泄点愤似的。

　　齐斐在前面走，林屿舟默默跟在身后。他观察着齐斐的表情。

　　齐宅有此变故，自己的身份还被害死自己的人顶替。林屿舟想象不出齐斐心中感受。

　　至少，现在的齐斐还没有将所有情绪宣泄出口，应该是还能承受。

　　如今这时辰，齐家老爷正在书房中练字。齐斐连门都不敲，直接闯了进去。

　　突然推开门的声音惊到了沉浸练字的齐父，手一抖，一整张字帖毁于一旦。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齐父正要发火，抬眼一看是齐斐，只把字帖团成一团，扔到一边。

　　“做儿子的，还不能见爹了？”

　　“火气这么大。怎么？谁惹到你了？”齐父沉着脸将纸笔一收，叫齐斐过去。

　　齐斐坐在椅子上，一眼都不瞧齐父：“爹，儿子的东西丢了，你帮我找回来。”

　　“什么东西丢了？”

　　“爹丢了，娘丢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齐父是个正经到顽固的人，从来不喜欢齐斐说话的语气，这阴阳怪气的一通话惹得他眉头紧皱：“谁不要你了？齐斐，你已经不小了，给我好好说话，不要乱发脾气。”

　　“我就是这副样子，从来如此，爹不知道吗？”

　　“你是故意来找我吵架的？我不想与你争吵，出去。”

　　齐斐双手颤抖，他瘪着张嘴，嘴角微微抽搐，好似要哭，硬生生忍下，糅合成了一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脸：“爹连见我一眼都不想见了吗？”

　　齐父吹胡子瞪眼：“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不管如何，不要胡搅蛮缠。这几日总算安分了一些，我还以为出去一遭懂事了。这才过多久就原形毕露。”

　　他双手紧握成拳：“什么原形毕露？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才是我啊！你很不喜欢吗？”

　　咄咄逼人的气势，真是吓人。可齐父也是不会服软的，也怼了回去：“像个姑娘家似的，在意的只有自己那一张脸，齐斐，你是个男人啊！哪家父母会喜欢涂脂抹粉的儿子？我只希望你有些男子气概，记住自己是个男人。你怎么就听不懂？”

　　“明明是爹不懂，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是喜欢好看的东西，那与我有没有男子气概有什么关系？”

　　“哪家好儿郎会去研究女儿家的东西？”

　　“哪家父亲会不在意自己儿子的意愿，一意孤行？是，你早就不想要我了吧，你就想要一个听话的，随你摆布的儿子。现在冒出来一个你可开心了？不然明明差距那么明显，怎么会认不出来啊！”

　　那个冒牌货除了一张脸外与他哪哪不像，看着他从小到大的父母会不知道自己心性？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除非是他们默认了这个错误，得到了一个符合自己想象又听话会讨人喜欢的儿子，明知是假的，也不愿打破这个梦。

　　齐斐越想越气，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刻薄，既是伤害了父亲，也是伤害了自己：“最后一刻我竟想的还是你们会不会为我伤心，为可能会伤你们的心而内疚不已，把自己卖了也想见你们最后一眼。可笑，你们哪会在意我。其实你们恨不得赶紧找个人替代了我，对吗？”

　　一个时辰已到，法术失效。前一刻齐斐还像只张牙舞爪的公鸡与他父亲争辩，后一刻便像颓败的黄花毫无生气地往后倒去。

　　林屿舟接管身体，表情瞬间变化。他笑着对齐父作揖拜别，道：“爹，孩儿突然想起有事需先行离开，刚才只是气话，算不得真，还请爹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不等呆愣住的齐父有何反应，林屿舟就溜了。

　　“你干什么？我还没说完，让我回去！”脱离了身体的齐斐更是不甘，嚷嚷着要回去。他还有好多气人的话没讲，不说出来能把自己憋疯。

　　“给了一个时辰让你与父母道别，你同意的，最后和父亲争吵就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的很！”

　　“与你父亲吵过之后呢？再与你母亲去吵？与你父母的最后一面，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我乐意！”仍旧是满嘴气话。齐斐不开心了，火气上头，好似要把这不开心的气氛蔓延开去，让所有人陪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