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也想抱抱你》七二二九

43、满座衣冠胜雪（7）

　　进门前，里克曾在门上做了点小动作，锁扣被死死地粘住，无法弹出来锁上这间包房的门。这间房在背对着正厅大门的一侧的最角落，里克飞快地打开门，举起手枪。
　　门口空无一人。

　　长长的一条走廊里，竟然一片死寂。里克举着枪谨慎地往前走了两步，才回头示意程静跟上。程静皱了皱眉头，脑子里闪过一丝怪异：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没人看守自己吗？

　　“有点奇怪。”程静轻巧地迈着快步跟上，暗暗心道。

　　“嘘——”里克伸着一根手指放在浅粉的唇前，又指指斜前方的拱门。

　　他们没犹豫，快速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躲了进去。

　　下一秒，就有四个装备齐全的壮汉从拱门走出来，朝之前关着程静的房间走过去，步伐整齐一致。程静一眼就看出，这四人都是经历过标准化军事训练的士兵。

　　四人快速路过里克和程静躲着的房间，虽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只要他们进了那个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就会发现程静逃跑的事情。

　　时间仿佛一瞬间凝滞了。

　　房间里，里克握住门把手，低头看向站在门框另一边的女孩儿。此时的程静面色严肃认真，屏息以待，好似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透着浓烈灼热的温度。她漂亮干净的眼睛里充满斗志，连着里克都被感染了这种无所畏惧的斗志。

　　这样的程，好像变得更加迷人了。

　　也就这么一两秒的时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门打开冲出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静率先飞身上前，一刀封喉，了结了第一个敌人。

　　滚烫的动脉血喷涌而出，血溅三寸，黏糊糊地挂在程静执刀的手和雪白的脸颊上。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割破脖子上的大动脉而喷洒的血液。

　　里克反应迅捷，身影更是快到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随着三个敌人的尸体软软的倒下，程静才反应过来，这场战斗结束了。

　　四个人。为恶人的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是我……”程静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她闻着这些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虽然不想呕吐，但一想到这些人刚才还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程静就有种难言的堵心。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她早就看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但是此时，程静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她捂着胸口闭了闭眼，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向里克解释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

　　是我，第一次，杀人。

　　当带着男人炙热体温的血液喷溅在手、脸上时，程静一边拼命让自己习惯这种环境，一边苦中作乐地想：这怕是我当兵的生涯里最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了。

　　血喷溅在看不出原样的白大褂上，程静麻木地抖了抖衣角，已经习惯了一身血腥似的。

　　窗外皓月当空，天边余晖将散，夜晚终将降临。

　　暗沉沉的走廊里，五官深邃的外国男人用温柔的目光打量安抚着站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娇小的姑娘。

　　地毯上还斑驳着鲜艳的血迹，湿哒哒地铺在地上。
　　程静心理素质超强，迅速恢复了状态。她听见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拉着里克的手臂迅速往某个房间跑。

　　对方却反拉住她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跟我走。”

　　程静被拽得脚步踉跄，赶紧扶了一把墙壁才不至于摔倒。随即立刻跟上对方的步伐。

　　大厅传来巨大的爆炸似的声响，掺杂着复杂混乱的气味，还有细小的孩子的呜咽声。整个局势都变得混乱不堪。

　　程静虽然没看见大厅的场面，但能发出这种动静，一定是外面的人进来了。

　　没等她抓住脑袋里一闪而逝的那个点，他们便迎面撞上四个穿着同样制服、身强体壮的黑人男子。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几个人被东倒西歪地摆在地上之后，程静才渐渐回过神来。

　　“看来你的士兵，也没有你描述的那么热爱平民。”里克好像受了伤，斜倚在墙边，侧目看着大厅里硝烟四起的场面，语调缓缓地，笑着调侃道。

　　不大会儿，大厅里的爆炸声渐息。被困的群众在他们闯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护送出去，此时正交由当地的警察把人安全送回陆上。

　　这座酒店的占地面积极大，就算只是这座供游客吃饭赏景的二层小楼，也有百十来个房间。

　　被扬起的浓重灰尘，像大雾一样笼罩在众人周围。

　　管清一只手警惕地架着枪，另一只手拢了拢面罩，把声音压得极低：“通知特警队就近取喷水枪，稍后连通河道、水池，向目标建筑内喷水，清理烟尘。阿泽跟我从正门进去。白狼带一队去二楼排查有没有其他受困群众。胖子辅助狙击手，跟狐狸时刻保持联络。狙击手，稍后烟尘散了，搜索视野内整栋建筑，随时开枪击杀。”

　　“是。”谢泽迅速换了枪械，半跪在掩体后，神情严肃谨慎，等待出发的命令。

　　“是。”胖子挨着老曹匍匐在莲心禅院的塔上，他的眼睛就像燃着一团火焰在漆黑的夜里也格外明亮。

　　老曹手扶着狙击枪，稳得就像一座石像，声音也没有一点波动：“是。”

　　白狼迅速点了一队人，朝外边的楼梯口飞速移动。紧邻楼梯处，站着一队身着迷彩服、防弹衣的士兵，警惕地架好枪，守在自己的位置。

　　“诸位，”王允难得开口，声音不似以往一般轻松：“此战不易，望平安凯旋。”

　　皓月被云雾遮盖，夜色更浓。凛冬的寒风侵占了太阳留给人间的余温。一时间，整片土地只留下瑟瑟发抖的枝桠，在浓重的寒冬里，顽强地活着。

　　趁着一时的暗无天日，管清终于下达的最后的命令：“行动。”

　　数不清的身影在这一刻，几乎同时弹射而出，数年如一日的部队训练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巨大的水压使得水枪在开闸的瞬间，爆发出强劲的后坐力，两个人险些压不住它。空气中水汽弥漫，烟尘很快消散，随之而来的，是酒店里射出来的子弹。

　　“嘭！嘭！嘭！”每一发子弹都击出一个弹孔，这里的玻璃可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没两下就轰然碎了一地。

　　“这里是指挥处，我是副指挥官狐狸，请停止水枪运作。”

　　“收到。”

　　供水的阀门被关上，喷涌激昂的水柱也偃旗息鼓了。管清和谢泽谨慎地半蹲在正门处，互相对上眼神。管清比了一个手势，趁着里头枪声停下的瞬间，两人反手用力推开大门，迅速开枪，子弹迅速横扫战场。几个刚才还开枪射击的敌人瞬间被打成筛子。

　　两人敏捷地躲到合适的掩体后，谢泽利落转身背靠掩体换好弹夹，小心地探身观察，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就立马开枪射击。

　　而管清则利用这短暂几秒钟，忽视了周遭令人窒息的安静，几个闪身冲到不远的那处墙角，一根颤巍巍的几乎就要坍塌的柱子后，推倒一张宽大的桌子做遮掩，才看向瘫坐在地上的两个年轻情侣：“跟我走。”

　　男孩儿赶紧搀扶起吓到腿软的恋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背着女孩儿，又怕女孩儿会因此被坏人发现，只能从身后将人整个抱在怀里，护得紧紧的，像脆弱易碎的珍宝。

　　他们都是从小生活在安逸的象牙塔里，从未经历过这种朝不保夕的险境。危险来临的时候，男孩儿紧紧将女孩儿抱在怀里；刚刚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他拉着吓傻的女孩儿赶紧躲在这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里，而自己挡在她的外侧。所幸，这帮恶人没敢趁着烟雾正浓的时候搜索屋子里的其他没那么走运被救出去的人质。

　　当时藏在大厅里的炸弹挨个爆炸，正厅灰尘四起，烟雾浓烈。被迫提前闯进来救人的部队军人趁乱带走了几乎所有人质，这场鸡飞狗跳的救援几乎没损失我方任何一员,只有两个轻伤员，被击中手臂。

　　管清守在两个年轻人身边，观察周围的退路，还能分出心神思考：

　　也许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搜“漏网之鱼”？

　　正对着楼梯口的另一边，程静倚在墙角，等外面安定下来。但她身侧的里克先生却并不害怕，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手指还有些轻微颤抖。

　　怎么会有人面对危险还能兴奋起来呢？程静疑惑地又朝里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爆炸摧毁了整栋建筑的电力供应系统，大厅里还能看清周围事物的一点轮廓，可藏身在这儿，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了。

　　“嘭！”程静听见外面的枪声，悄悄把手里的枪端在身侧，脚步小心地往外探。

　　“听我说，程。”里克扯着程静的衣角，漂亮的眼睛藏在阴暗的影子里，看不见一点光亮：“现在，你们正在追捕的那些人，已经在二楼集合了，他们打算将你们的军队全数歼灭在一楼这个大厅里。”

　　“所以，你还要去吗？”

　　他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像传统故事里的反派角色似的，诱哄道：“还不如，我们从这边出去，然后制止他们的行动，从外包围你的敌人。”

　　“这不就是，你们的传统兵法吗？”

　　不可否认，这一瞬间，程静产生了想要跟着他逃出去的念头。但，也只是这一个瞬间。

　　“我并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程静听着外面枪声不断，心里忽然平静下来，仿佛突破了某个恍惚的临界点，就豁然开朗，神思清明起来：“而且，华国的战场上，没有逃兵。”

　　她的面前是藏匿在黑暗里、一路并肩的朋友，背后是硝烟弥漫、却透着月光的战场。

　　“里克，希望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