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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有西宁相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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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要找个机会,去天舟山拜会霜严,当时匆匆一别,他心中百感交集,对霜严有很多话想说,有许多难以抒发的情绪。
有羞愧歉疚,有自责悔恨,还有一种难言的惋惜。
他和霜严,一个帝君一个人主,如果不是这种关系,是不是能成为朋友。
他把霜严当朋友,人家可不这么想。
顾寻心想,待他重振三界,定要把男女之间这种模糊不清的界限划明白了,让他们知道男女有别,否则养一天庭的断袖。
“陆右呢?白雪呢?貔犹呢?”顾寻连问三个。
左行天咳嗽两声,指着不远处神山,“正要去复生他们三个?”
涉及到正事,顾寻严肃起来,跟着左行天一起到了神山外,左行天对着三块魂石依次施法,三块魂石砰砰升起,一跃而上,在天空中炸开一道火花。
火光下,腾跃而起的三个身影,其中一个巨大如山,另外二人脚踩着那座足足与神山媲美的巨型猛兽,慢悠悠地落下来。
顾寻在原地杵着,素白的脸色凝重沉肃,喃喃道,“真的回来了……”
当日与厉恒一战,陆右选择以身赴死,为顾寻一战。
大厦将倾,总有些人,注定要顶天立地。
曾经他父神顾祺作为那根撑起三界的柱子,到了他成为帝君时候,他成为挑起天界的脊梁,大浪淘沙,有些人滚滚流逝,但有些人注定屹立不倒,若没有他们,那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支撑三界永存?
或许,他们以身赴死,不得善终,可没有他们,苍生覆灭,谁又能独善其身。
所有人都害怕挺身而出,危难之时只想明哲保身,总想着躲在别人身后看,以为天塌下来有人去顶,如果没有人顶着残破的天,那么这世道,很快会毁于一旦。
顾寻做那个人,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责任。
从他踏入叛军违背厉恒时,他知道他挑起的是整个天界的职责,这根担子比他想的重许多,也让他数千年来成为不被看好的荒唐君主,再加上十年前的那事,他成了被三界唾弃的罪人。
但是,谁也不该死,谁也不想死。
若有朝一日被牺牲的人是自己,他们是不是也希望有人来救他。
有人牺牲,有人不想被牺牲,也有人不得不牺牲。
他望着陆右慢慢走下来。
陆右依旧精明的狐狸眼微微上扬,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见到死而复生的人,顾寻鼻尖酸涩,懵懵地走上前去,他像个孩子似的,伸手想抱抱他。
陆右拍了拍他褶皱的衣衫,以及那并不存在的尘土,取笑说,“怎么?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没等顾寻先张开双臂,陆右伸手抱了抱他。
“阿寻。”
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汇成一声温柔的呼唤。
顾寻伸手拍了拍他,眼眶全红,头埋在陆右臂弯里隐隐抽噎,若此刻被团云看到,只怕要嘲笑他三天三夜,一向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顾寻,天塌下来还能调侃两句的帝君,一个活了七千年正事不干的骚咸鱼,此刻会像一个孩子似的躲在父辈怀中哭。
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非陆右从小照料,如何成为一个敢于挑战强权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遥遥地望见不远处的目光空落的白雪。
白雪是厉恒女儿,曾是天界神女,幼年时爱慕凡间男子,被中噬魂蛊,又沦为魔神,成为魔界四魔将之一。
她至始至终站在厉恒那边,偷厉恒尸身,为复活厉恒甚至不惜利用昔日爱人,她这般心思,是为了让厉恒解她的噬魂蛊?不,顾寻不这么想。
他擦了擦脸,向着那个形影单薄的少女看去,她恢复少女容貌,明眸皓齿,浅笑嫣然,望着顾寻幽幽笑道,“帝君。”
娇滴滴的声音如清脆银铃,她笑容缱绻,含着无尽的少女心绪。
顾寻看向她。
就这么笔直地看着,目光如灼热的猝火能把她从头到尾烧个通透,又如寒冷冰雪里凛凛生威的刀刃,割破着她如玉般冰洁的面容。
这一刻,白雪不知说什么。
她拿出一缕装在琉璃盏中的残魂,那盏灯若隐若现,里面晃动着的昏黄灯影,像是摇曳着的鬼火,明明残魂破碎,却用一盏灯守候一人。
旁人说,若有还有执念,魂灵会萦绕一个无法忘记的人,始终不散。
酒神就是这样守着她,不肯散去吧。
这世上唯有执念消散不灭。
顾寻伸手接过白雪递过来的那盏灯。
灯中鬼影依旧向着她的方向看去,跳跃着的火光在叫嚣着不要离去。
他把酒神的残魂收起,回头对西宁说,“你能不能复生他?”
□□还在魔界,西宁自然有办法让他魂归体内。
西宁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他睨了眼白雪,把她的肉身变成一只猫。
猫儿温顺地窜到他身上,小舌头舔舐着西宁的手背,西宁摸了下她温软的毛发,对顾寻道,“何必呢?你复活她,让他们继续生死纠缠?阿寻,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不必强求,缘分散尽,何必执着。”
“我未曾想过,终究是别人的事,我不打算插手,”顾寻轻笑道,“我早就过了什么事都喜欢插一脚的年纪。”
在他心里,有西宁相伴,一切足矣。
想来这一生血海沉浮,大部分日子过得还是舒适惬意,他那闲来无事的几千年岁月里,爱像人间嘘寒问暖的老婆子似的,处处管人家闲事,偷听闲人趣闻,无事可做就处处下凡撩拨他人,这不是随手撩了个死缠烂打的西宁?
顾寻在心底叹息,“罢了,以后再不多管闲事,爱谁谁去。”
他把那盏魂灯和猫放在一块,施法让他们重回人间。
团云凑过来问道,“你干什么?”
“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一挥手,那盏灯和猫一起不见。
团云懵懂地瞪大眼睛,“去哪里了?”
“送去人界,我要让他们转世投胎,去人间做一对相亲相爱的鸳鸯。”
他以前觉着长生不死最是无聊,直到遇到西宁,他似乎觉得漫长的一生也不再凄苦,拥有长长久久的幸福,那些短暂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团云白了他一眼,“你往霜严那送人,霜严不恨你么?”
“他怎么会恨我?”
顾寻听她几句话离不开霜严,失笑道,“你喜欢他就去追啊,大姐,早日追到,孩子都有了。”
他不知从哪把穹苍之巅买的药丸拿出来,塞到团云手中,“祝你早生贵子。”
团云气得骂骂咧咧,“我祝你一举得男,儿孙满堂!”
夜林幽幽地摇着纸扇,补了句,“帝君生下来的儿子是继承天界还是魔界的位子?”
“三天当帝君,三天当魔尊,换着来!”
夜林苦笑着转身,“哎,情情爱爱果然不适合我,我还是回我的魔界睡大觉吧。”
顾寻拉了拉西宁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走吧,我的小殿下。”
西宁上前搂住他的腰,似乎这种举动做过无数次,无比亲昵自然。
他们像走过漫长一生那样,你扶着我,我牵着你。
团云冲着顾寻的背影扯了个鬼脸,气得跳脚,“妈的,我诅咒你生儿子!”
陆右回来后,和左行天分摊处理天界要务,二人前去殷凝埋葬之地祭奠,陆右望着空落落的牌位,道,“她当初若非不信任你,也不会……”
左行天一贯严肃的脸挤出一个难言的笑,“我当初会保住她的命,她不信我,去找了厉恒,厉恒最恨凡人飞升,怎会留她性命……”
陆右叹道,“我们若早点把事实告诉顾寻,他会不会早已打败厉恒,殷凝不会死。”
“当初你我想的,无论厉恒如何,我们定要保住顾寻,”左行天摇头叹息,“哪里敢赌这一场?”
“是啊,哪里敢赌,我们为了保住他做了许多无奈之举……”
陆右空空地望着一地落花,神死后,是没有坟墓的,魂魄散去,连一个归处都没有。
也许再过许多年,他甚至记不清殷凝的影子,只知道当初殷凝吃过他和左行天的醋。
如果她不是自作聪明,不会落到这一步的。
“罢了,都过去了。”左行天郑重地向着花落一地的方向拱了拱手,眼底尽是哀思和悲悯。
他转身重重地拍了下陆右的肩,“岁月匆匆而过,还好你在。”
故人已逝,而陆右始终都在。
兴许再过千年万年,陆右也会向现在这样,碎碎叨叨又精明能干。
陆右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往后顾寻那小子天天和魔尊厮混,天界的事,又得忙死我俩。”
左行天拍了拍胸膛,信心满满,“忙的是你,我不搅合。”
陆右扯了下嘴角,浮动一个诡谲的弧度,“你还真好意思,把事情都交给我。”
“谁叫顾寻那小子视你为爹。”
陆右:“他也视你为爹。”
左行天慌乱地转身逃走,“我怕我打死他,要不他气死我。”
陆右抬头望着遥远处升起的冉冉红日,纤云染上薄薄金光,朝霞万千,似鎏金粉玉。
雾霭散去,天际将明。
“走了走了,一群不着调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哦~~~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