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说》秦艽WX

1、后悔吗1

　　我叫顾笙，在很多人眼里我大概是个很孤僻的人，可他们又觉得我很优秀，总的来说，我是一个优秀但很孤僻的人，孤僻自然而然的成为缺点，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人一定要合群呢？
　　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所以我也没有想去合他们的群。
　　有天我去餐厅吃午饭，“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头顶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我抬头看他，第一感觉是这人长得真好看。“没有。”我本来打算说有的。
　　“那可以拼个桌吗？餐厅人太多了。”这话他是笑着说的，正赶上饭点，餐厅人实在太多，我不得不同意他的请求，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打包回去吃。
　　两个没有话讲的人，吃饭都是很快的。
　　后来，某次公开课，我又看到了他，他手里拿着一本计算机系的教材。他向我打招呼，好像我和他很熟一样。他好像很高兴，兴致勃勃地说这说那，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热情到这个地步呢？
　　后来的后来，我基本上每节课都能看到他，原来我和他竟真的是一个专业的吗？
　　“同学，一起去吃饭吗？”
　　“……”
　　“二餐厅那里的xx巨好吃，一起去吃吧！”见我没答话，他拉着我就往餐厅走，于是，我就和他去吃了那个所谓巨好吃的xx，嗯，还真的挺好吃的。
　　“哈喽，又见面了，好巧啊！”他在我旁边坐下，由于人类的本能，我往他那边看去，入眼便是他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唔，心脏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自己不听话的漏了半拍。
　　那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陆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每天都在一块儿吃饭。他喜欢跟我讲好多好多事情，即使我不作回应，他也兴致勃勃。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好像是发着光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和他，变成了我们……
　　我开始习惯每天和他在一起，习惯每天和他一起吃饭，习惯了抱着书等他，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有了习惯就总要为它付出代价。
　　友情是怎么变成爱情的呢？我说不清楚，唯一能告诉我，我的感情变了味道的是我那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脏。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我那迂腐的父亲估计不可能会接受，董事会的那群老古董估计也和他一样。至于那个老盯着我们家财产的后妈，也是，她只在乎钱，怎么会在乎我呢。
　　我们照常每天一起吃午饭，陆商端着餐盘四处张望，我知道，他是在找我，他扭头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然后朝我挥挥手。是因为中午的阳光太灿烂吗？我突然觉得好热，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我喜欢上他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被迫听了一天虚伪的祝福，结束了那个所谓的成人礼之后，我去了陆商家里。
　　我是喝了点酒的，那个好喝的香槟，我喝了好几杯。
　　我敲着陆商的家门，心里其实是有点难过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陆商身为我的男朋友，不来给我过生日。
　　陆商打开门，他有点惊讶，他把我扶进门，“阿笙，怎么还喝酒了？”他细心地给我擦脸，我们俩脸挨得很近，他温热的气息打到我脸上。
　　我翻了个身，侧身压在陆商身上，我亲了他，那是我第一次主动亲他。
　　“陆商……”
　　“陆商……你抱抱我好不好……”
　　陆商伸出一只手抱我，另一只手托着我的脸，我挣扎着想去亲他，他便用手轻轻捂着我的嘴。鬼使神差似的，我舔了舔他的手心，他好像僵了一下，倏地收回手，改用两只手抱着我。
　　“陆商…我们做吧…我今天刚好成年…”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脑袋在他耳边蹭来蹭去。
　　“……”
　　“啊…陆…”
　　那是我最后悔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踪影，连温度都消失了。打电话的是我父亲，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要打这么多电话。
　　“你在哪儿？你瞧瞧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我父亲气急败坏地骂了我一顿，我还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
　　我打开微博，热搜第一是＃顾氏继承人竟是同性恋。我感到一阵恶寒，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点开那个话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堪入目的照片，照片的主角是我。
　　我看到下面一个链接，点进去是一段视频，我突然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想吐。
　　不用想我也知道这视频是哪来的，但我想他或许，是有苦衷的……
　　我想打电话质问他，我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电话通了，很显然，他看到了热搜。
　　他没有讲话，我突然觉得质问好像没有意义了，我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也没有把那句质问问出口，我在良久的沉默中挂掉了电话。
　　我离开了陆商家，没有吃那份早餐。
　　我不清楚陆商可以靠这个视频得到多少好处，但希望，他可以多拿一点吧。
　　我被送去了戒同所，我的父亲—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因为董事会向他施压以及迫于舆论的压力，他，把我送去了戒同所。
　　果然，我是不被爱着的，妈妈走了之后，果然没人再爱着我了。
　　陆商如此，父亲也是如此。
　　戒同所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我差点就没熬过来。我忍不住想，什么样的父亲会为了安抚股东而把自己儿子送到戒同所呢？
　　戒同所里的人真不是东西啊，那是一群魔鬼。
　　他们给我喂药，给我看陆商的照片，用电刺激我……
　　我想着，那照片我还没有见过诶，我和陆商，似乎没拍过什么照片。
　　我常常被电得晕过去，看到陆商的照片就想吐，当我逐渐变成这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我也能出去了。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完成荒废的学业以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只不过人们习惯性地把与他们不同的人称为“不正常”。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我如父亲想的那样，继承家业，从顾氏集团的继承人变成了顾总，不过好像让后妈失望了。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在痴心妄想，他妄想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他以为那地狱般的戒同所是可以改造人的。
　　父亲让我去自存精子，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但我还是同意了。
　　后来，我又见到了陆商，他好像过得还不错。见到他的那一刻，心脏砰砰地跳着，一股恶心感从胃里蔓延到嗓子眼，我没忍住，转身吐了出来。
　　我还是爱着他，我悲凉地想。
　　我趴在垃圾桶上把昨天晚上吃的饭都吐了个干净，陆商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铁青。最终，他也没有上前。他嘴唇蠕动着，无声地叫着我的名字，阿笙……
　　我再次见到陆商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应激反应比第一次还要严重。我再次趴在垃圾桶上，费力地把隔夜饭吐出来。
　　那天晚上之后，我和陆商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陆商后来成了很有名的设计师，我才知道，他不是计算机系的。
　　我以为的相遇都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应激反应一次比一次严重，我尽量避免和陆商见面。我记忆中最后一次见他，是他抱着一个梳双马尾的小女孩儿，我清晰地听见，那个女孩软软糯糯地喊他“爸爸”。
　　原来，放不下的一直都只有我自己……
　　十九岁的少年笑着和十七岁的少年相遇。
　　十八岁的少年哭着和二十岁的少年分开。
　　不知道陆商有没有后悔，反正，我是后悔了……

　　………………

　　我叫陆商，耳击陆，商人的商。
　　我习惯这么做自我介绍，就像我习惯活在别人的关注中一样，靠着优秀的成绩以及还算不错的脸，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很多关注。小女孩儿们都是很肤浅的，她们会仅仅因为一张脸，去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否真心，所以我一向来者不拒。因为，没有必要。
　　后来，一个年轻女人来找我，她的保镖喊她太太。哦，可能，她也不太年轻了。
　　她说，“我想毁掉一个人……”
　　“他叫顾笙……”
　　她说，她可以给我一百万。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金贵成这样，我只知道一百万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我同意了。
　　她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唇红齿白，长得很漂亮。我甚至没有意识到用漂亮这个词形容一个男生有什么问题。
　　我见到了他，那个叫顾笙的漂亮男生。我跑去和他拼桌，他抬头看我，眼神淡淡的。
　　我自认为是个很自来熟的人，但我们还是相顾无言。
　　他是计算机系大一的学生，我跟朋友借了计算机系的教科书，翘掉自己的课，跑去跟着他上课。
　　我成功让他在公开课上看到了我，我自来熟地和他打招呼，我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同学，一起去吃饭吗？”我邀请他和我一起去吃饭，他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说着哪个餐厅的什么什么东西很好吃。
　　后来我开始每天都叫他一起吃饭。这种关系，唔，像是长期饭友。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习惯。
　　我的心思开始不单纯起来，我喜欢上了这种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喜欢的透过窗子打在他脸上的阳光，他的皮肤很好，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让他显得温柔极了；我喜欢他面无表情地抱着书在教室门口等我，看到我他才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是看到我才有的；我喜欢喝他递给我的矿泉水，感觉比那些女生买的果汁都甜；我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想亲他……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我逐渐沉浸在习惯里，仿佛我真的是在谈一场恋爱。
　　“你拖的太久了……”那位太太开始催我。
　　我一次次地敷衍，一次次地犹豫，我开始不忍心，我的小阿笙那么好，他应该幸福地生活。
　　阿笙生日那天，我去订制了两枚戒指，里面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
　　阿笙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他需要应付那些股东，所以我一整天都没有去打扰他。
　　我听从那位太太的话，在家里装上摄像头。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那位太太给我打电话，她说，阿笙来我家里了。
　　我用了三分钟的时间考虑，然后把刚刚装上的摄像头一一拆除。
　　我去给阿笙开门，阿笙好像醉了，脸上红扑扑的，红的特别好看。
　　“阿笙……怎么还喝酒了呢？”我把他扶进来放到沙发上，小心地给他擦脸，阿笙喝了酒之后变得特别不老实，他翻了个身，突然压在我身上亲了我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我。
　　“陆商……”
　　“陆商……你抱抱我好不好……”阿笙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一根羽毛戳在我心口。
　　我伸出一只手抱住他，另外一只手托着他的脸，他的脑袋在我颈窝蹭来蹭去，我伸手捂住他胡乱亲我的嘴。
　　阿笙舔了舔我的手心，我像触电一样收回手，他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我怔愣了一会儿，双手环抱住他。
　　“陆商…我们做吧…”阿笙在我耳朵边上蹭来蹭去。
　　“……”
　　“啊…陆…”
　　那是我离他最近的一个晚上，也是我最后悔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来给阿笙准备好早饭，我推开房间的门，感觉门缝儿上有个东西闪着红点，我把它拆下来，那是一个微型的摄像头。
　　我大脑一片空白，掏出手机给那位太太打电话。
　　“你让人在我家里装了摄像头？”
　　“剩下的钱我会照常付给你的。”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打开微博，刺眼的热搜第一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于是，我走了，我带着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离开了家。
　　没过多久，阿笙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他是来质问我的，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毕竟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个电话了。
　　“……”阿笙一直没有出声，我也没有讲话，阿笙在一片沉默中挂掉了电话。我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手里还攥着那两枚刻着我们名字的戒指。
　　那天，我在我们常去的那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好久。
　　那天过后，我再也没见过阿笙，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从那位太太口中得知，他被送去了戒同所。
　　原来，这就是毁掉一个人……
　　我攥着那枚戒指，泣不成声。
　　我再见到阿笙，已经是两年后了，我看到他从电梯上下来，我赶忙侧过身，防止他看见我。
　　“男科？！”我赶忙跟着阿笙。
　　巧的是我有一朋友刚好是男科医生，阿笙离开之后，在我百般纠缠之下，他才告诉我，阿笙是来存精子的。
　　时隔两个月，我又见到了阿笙，这次，他也看到了我，我看到他转身趴在垃圾桶上呕吐。这好像是长期电击形成的应激反应，我收回了想扶他一把的手，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我知道是因为看见我，阿笙才呕吐不止。
　　后来的几次，我发现阿笙的应激反应越来越严重。我偷偷看他，不让他看见我。
　　我每天都跑到阿笙公司楼下喝咖啡，不是咖啡有多好喝，而是在哪里我可以偷偷看他一眼。
　　我想起阿笙在医院存放的精子，我想让我朋友帮我偷出来。开始朋友不愿意，他说，这是违背职业道德的。
　　后来他被我缠的烦了，就答应了我。我去美国找了个代孕妈妈，给阿笙生了个孩子。
　　那是个女儿，软软糯糯的，都说女儿像爹，女儿眉眼之间像极了阿笙。
　　我喜欢抱着女儿去偷偷看阿笙，偷偷拍照片把阿笙也拍进来，我告诉女儿，这是我们的全家福。
　　我偷偷拍了好多阿笙的照片，看手机的阿笙；买咖啡的阿笙；被咖啡苦到皱眉头的阿笙；偷偷在咖啡里放好几块方糖的阿笙。
　　我爱着阿笙，连带着爱着阿笙的女儿……
　　我在床头挂着阿笙的照片，我可能再也不会像这样爱上一个人了。
　　不知道阿笙会不会后悔遇见我，反正我是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