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痣》凡京

75、第 75 章

　　在四合院饱享了两顿大餐后，喻汐言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蹭了韩少爷的豪车回了家。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回去的时候装了韩秋骨一后备箱，就算是哥哥硬要给他带回去的喻汐言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和韩秋骨倒是没太多旧可叙，小时候一个院儿里就仨孩子，韩秋骨光可着他一个欺负，哥哥一来还装着和他哥俩好的样子，委屈得他在家大哭三天没敢来找哥哥。

　　现在他翅膀硬了有人撑腰了，他是一看见韩秋骨就想喊他大喇叭，俩人能有什么美好童年可回忆的，张嘴就得吵架。

　　喻汐言在后排瘫坐着玩儿会儿手机再撒会儿癔症，恍然间感觉韩秋骨从后视镜里看他，可喻汐言回看过去，他就躲开了。

　　怎么着？难道他长得也像韩秋骨的白月光？不能吧，他这要是大众脸的话，全国人民平均颜值怎么也得提升一个度吧。

　　于是他默念着提醒自己不要喊他大喇叭，然后问：“瞅我干啥？”他自己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大喇叭。”

　　韩秋骨道：“我记得你原先不是左撇子吧？”

　　喻汐言看了看自己的手，点点头：“右胳膊受过伤，后来就习惯左手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胳膊一句自愈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而且一变天它就会疼，但至少没再像刚受伤的那几年，真的是一点儿东西都不能拎。

　　本以为他们的对话到此就结束了，没成想韩秋骨却又问：“是喻可言弄的？”

　　许久都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就好像这段过往已经被喻汐言从他的记忆中删掉了一样，从重新找到道恢复记忆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过了很久他才有了反应：“你认识他？”

　　韩秋骨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说：“他爸，哦不，你爸送他到我这儿实习过两个月。这小王八羔子品性太差，天天耍心眼儿欺负人，又仗着是靠他爸的关系进来以为我不敢把他怎么样，在老子的公司里横行霸道指手画脚，弄得乌烟瘴气的。我一脚给他踹回他老子那儿了，耍威风耍到他祖宗头上了，看着就欠打。”

　　这一通操作喻汐言听着都爽，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没在自己家公司跑你公司干嘛？”

　　照着喻哲汉和言诺对喻可言那个疼爱程度，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去别人公司受罪，还是落到韩秋骨这样一个大魔头手里。

　　“肯定是他老子也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怕祸害了自己公司呗，这爹可真够自私的，难怪把儿子教育成个傻逼。真是亏了你没在他们家长起来，不然把你也养成这样，”韩秋骨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着头“啧”了几声，说，“那我是打死也不会跟你做朋友的。”

　　拿他当朋友？喻汐言这就不得不冷笑一声了：“那你还见天儿的欺负我！”

　　韩秋骨嬉皮笑脸道：“弟，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这男人就是喜欢谁就欺负谁，说不定我就是喜欢你呢是不是？”

　　喻汐言送他一个大眼白：“那我还真受不起了，你还是欺负我哥去吧，我看你喜欢他喜欢得就差把他睡了，自制力还挺强，你那天一进门儿我还以为你是要来强娶他呢。”

　　“你别说，我那天还真是刚给人当完伴郎。”韩秋骨说，“不过，弟，你那胳膊要真是他弄的，我可以帮你教训教训他，好歹出个气。”

　　这说话架势，不是□□老大也得是个地头蛇，哪里像个漂过洋留过学的少爷。

　　“不是。”喻汐言想了想又道，“不全是，主要是我不够聪明吧，哎呀这事太复杂过去太久了，记不清也说不清了，你就当是意外吧，我跟哥哥也这么说的，别跟他乱说让他担心。”

　　他撒了谎，哪怕他当时年纪还小，但那种身体上心理上一起受到伤害的折磨，又怎么可能在仅仅数年间就真的忘个精光。
　　只不过，在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能有程风一人能懂他的痛就足够，不必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再多一句嘴。”韩秋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喻汐言，“你那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好像挺想再联系你的，你别被他三两句就又忽悠回去给他当好儿子了。你过你的他过他的，前半辈子他没养你，后半辈子你也没义务养他。”

　　喻汐言“嗯”了一声，其实前几天喻哲汉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喻汐言开始自己赚钱之后，每个月都会给喻哲汉打一笔钱，为了还前十八年他花在喻汐言身上的那些。所以他大概一直以为喻汐言是在向他认错，而小儿子又没养好，就想把大儿子拿回来摆布吧。

　　接通后听见那边“喂”了一声喻汐言就给挂了。行，他知道了，还活着，挺好的。

　　“我回来啦！”喻汐言见程风坐在桌边看什么东西，便走过去从后面一把锁了他的喉，问，“想我没？”

　　许是因为和韩秋骨待了几天，喻汐言的形式做派都沾了点儿匪气。程风却不嫌弃，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说：“我要说不想你是不是要谋杀亲夫？”

　　喻汐言嘿嘿一笑，又变回一副乖巧样，抿了抿嘴，蹲到他面前，满脸讨好的笑，请求道：“哥哥让我过两天不忙了再去他那里玩儿，可以吗？”

　　程风惊讶地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喻汐言是这么理解他的意思的，可是他怎么会舍得让幺儿这么低三下气去求人，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不行的啊。

　　他捧着喻汐言的脸道：“幺儿，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去找哥哥，我是希望你不管去哪里都能提前知会我一声，让我知道在哪里，万一又像上次一样你自己一个人在山里迷了路我也知道去哪里找你对不对？你完全就可以直接用那个叫什么，陈述句，对，你就可以说，‘明天我要去找我哥哥’‘后天我要去和孟冬来喝酒’，你告诉我就行了不用管我乐不乐意。”

　　喻汐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懵懂，程风用指腹从他眼角的痣上拂过，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他一下。

　　“幺儿，现在的你是自由的，不会再有人不顾你的感受强迫你做做什么或是离开哪里，但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在牵挂着你。”

　　看来读过这么多剧本还是挺有用的，这台词给程风自己都说感动了，感觉下一部就能让小玉姐给他接狗血偶像剧男主的本了。

　　喻汐言更是觉得又感动有肉麻，眼睛都起了一层水雾了，不负程风所望地说：“那今天晚上我不要和你做……”

　　程风一把捂住了喻汐言的嘴：“除了这个。”

　　喻汐言笑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目光落到程风手里那叠纸上，问：“在看新剧本吗？”程风翻到第一页给他看，他一字一字念道：“股、权、转、让、协、议。你要开公司啦？”

　　程风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跟他解释道：“我开什么公司，是我爸的那家。”

　　上次程风回家，虽然亲眼看到了那两个残疾小孩儿，确实可怜，但他知道这不足以让他妈文诗淇这样有主见的女人爱心泛滥，一定是别有原因的。

　　趁着那两个小孩儿午睡，程风找到了文诗淇想和她聊，她却什么也没说，有准备似的先把这份合同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为了和他换这个？”程风翻看随意看了看，发现是股权转让协议时并没有感到很意外，至少没有他得知文诗淇愿意照顾蒋小萱的小孩儿更意外。

　　文诗淇依然没做声，把小孩子的衣服叠好放到一边，又拿了滚筒在沙发上开始粘毛。程风只想快点儿听到他想听的答案，又催着问了一遍，可得到的却只是文诗淇淡淡的点头。

　　程风彻底炸了毛：“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和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个公司，我说要拿回来只是因为那本该就是姐姐的东西，我不想它便宜别人，该是我们的迟早都是我们的，不需要拿你的尊严去换！”

　　他的情绪崩溃，幻想崩塌，实在不能想象他曾经像女侠一样洒脱自由敢爱敢恨的妈妈会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后腿，就被拖累得能放低自我接受这样可笑的条件。
　　她竟然没一拳打到程青玮的脸上，还收下了这两个傻子！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安静得只能听到表针走动的声音，在秒针走到数字“12”的时候，钟表响了起来打破了死寂。

　　文诗淇说：“不是给你们，是给你。”

　　程风觉得他妈一定是疯了，吼道：“养了两天别人的儿子，你也重男轻女上了？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变性！爷爷说了那事给姐姐的！要给你给她，我不要这血馒头！”

　　“你爷爷的遗嘱写的是给长孙，你姐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他们一家子重男轻女是祖传的，他什么意思我们没明说但也清楚。”文诗淇说，“况且那公司当初也有我投进去的一份，是我想将公司拿回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还有，你要想变性就变，我无所谓，只要变完幺儿还要你就行。”

　　这样的说辞显然不能动摇程风，他也不想再继续和文诗淇犟下去了，合同一扔，随便吧，反正谁想要这公司谁签。文诗淇爱养谁的孩子就养，他不想管了，这家他一年到头回来也待不了两天，是他没尽孝道，也没资格对他妈的想法指手画脚。

　　“我那天一翻行李箱，这东西就在里面夹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我就一直放着没管它。”程风说着把合同往桌子上一扔，脑袋在喻汐言的肩颈处蹭来蹭去，想要他的安慰。喻汐言想事儿想得认真，一把扶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动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皱眉道：“不对啊，文阿姨是不是知道咱俩的事儿了？！”

　　合着琢磨半天是琢磨这事儿呢，程风一脑袋撞到他肩上：“知道就知道呗，去年咱俩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可是我妈诶，她儿子到底是不是谈恋爱她能看不出来？我成天跟快狗皮膏药一样粘你身上，谁家兄弟二十岁了还日日同床共枕抱一起，也就是我小时候傻不觉得有问题。”

　　“你现在也傻。”喻汐言笑着捏住他的脸，可还是觉得有些担心，“那文阿姨没被吓到吧？”

　　程风摇头：“不知道，她没跟我提我也懒得聊，满脑子都是这破公司的事。不过幺儿你放心，我妈要是不同意的话，她必定是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打飞的来徒手拆鸳鸯了，说什么都没用，我这一股子愣劲儿绝对就是遗传她。”

　　挺纳闷儿的，说他傻，他又知道自己愣，说他精，他也没干过什么聪明事儿，这叫什么，傻通透了。喻汐言想着，不禁把自己逗笑了。

　　“乐啥乐？”程风问。

　　“没什么，”喻汐言才不告诉他，不然他一怒之下自己晚上大概要被折腾死了，只能转移话题，“那你怎么又把这合同拿出来了？”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程风把喻汐言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好像要说什么大事儿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跟你讲，这转折就出在了前两天我爸给我打的那通电话上。”

　　那天程风录完一天节目，累到直接瘫在酒店床上起不来，澡都不想洗，手机在他裤兜里震了很久了，直到震得他那一片大腿有些麻了，他才不得不有气无力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他爸打来的。

　　呦，这可是稀客啊。

　　自从他上了大学之后，这人一年最多也就联系他两次，程星瑶那边估计一次都没有吧。用脚指头想一想，肯定是又有新欢了呗。

　　这电话一接果不其然就是，听着意思好像孩子都生出来了，一男一女龙凤胎呢，程风在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他爸，真他妈会生。

　　程青玮虚情假意地劝程风如果实在不想接手这公司就不用强迫自己，做艺人赚得比公司多多了，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更开心。

　　这话猛地听上去还挺像程青玮改邪归正了，喻汐言问：“你爸这不是挺尊重你的意见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程风说，“幺儿，你还记得以前我爸是什么态度吗？三天两头劝我改邪归正，恨不得我学都别上了直接去管公司，怎么现在跟个大好人一样了？”

　　喻汐言想了想，恍悟道：“他不想把公司给你了，他要留给他的新儿子！”

　　程风没说话，是默认了。喻汐言觉得实在震惊，程青玮肯定是想着程风选择跟着文诗淇，以后也未必愿意给他养老送终，而他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又何必再去讨好程风这个可有可无的儿子呢。

　　程风说：“既然这样我就偏不顺他的意，而且我妈孩子都已经帮他带了，所以这合同我签定了，反正也不用我管，赚的钱还都归我，为什么不签，而且公司在我的手里至少能保证一定有程猩猩的那一份。”

　　其他的喻汐言不清楚，但在这一点上他和程风看法相同，因为他知道虽然程风从小到大总是招惹姐姐生气，但他永远都是这世界上最记挂姐姐的人。

　　“那那两个小孩子呢？难道一直由文阿姨照顾吗？”喻汐言问。

　　“他说等再过两年他们大点儿就把他们送到国外去治疗，说是治疗，其实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是死是活跟他无关了呗。”程风道。

　　实在绝情，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到如此境地，喻汐言觉得程青玮真应该和喻哲汉做好兄弟，都那么擅长用令人恶心的虚假父爱来束缚自己的小孩。

　　“幺儿。”程风弯腰趴在喻汐言的腿上，闷声说，“以后我也没有爸爸了。”

　　喻汐言揉揉他的头发，说：“我们没有爸爸不是也很好地长大了吗？这说明他们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嗯。”隐隐可以听出程风有些哽咽，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冲着喻汐言傻笑，“我算是看明白了，有钱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