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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储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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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储君
谭岩愣了一下,本想说清晖这语气是从哪个不靠谱的说书先生那学来的,反应过来才深觉自己这几日原来错过这么多,怪不得远在漳阴的老爹都亲自写信来打听八卦。
“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清晖点头,“今晨还未下早朝,陛下身边的葛公公亲自到祁王府与楚国公主府邸宣的旨,不少人看见呢,现在整个平京城都传遍了。”
谭岩一边震惊,一边又觉得不意外,秦贵妃宠冠后宫,以前还有个伏皇后压着,如今伏氏一倒,天子恩宠早就不加掩饰。可是如今的赐婚对祁王来说真的就是好事么?
“今日恰好是东市开集的日子,消息一下就传遍平京了,赐个婚都这样了,到成亲那日不知道该有多热闹呢!”清晖越说越兴奋,他是漳阴人,边境之地重在边防,年节关点比平时更甚,半分不敢松懈,军中多是赶着换岗的空隙才得吃上一口年夜饭。加之他又是年前才升的副将,借着太后过寿才是第一次到平京来。
“祁王殿下是这么多年首个娶亲的皇子,定是热闹非常,就是不知道婚期定在何时,将军,到时候我们观完礼再回漳阴如何?”清晖小心翼翼提了个自觉不过分的请求,却瞧见谭岩一脸沉思的模样。
清晖反应了一下,顷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平时是蠢愣了些,但他不聋,外边早就暗中传了好几天,若祁王殿下当真娶了东楚的公主做正妃,那储君之位就真的与其无缘了。
一国之后怎可是他国公主,还是嫡公主,若是个寻常妃子所出,那封个侧妃也未为不可,可偏偏是东楚皇后唯一所出,是东楚唯一的“嫡”。
清晖在军中闲暇时分可会听到一些好指点大局之人侃侃而谈,其中弯弯绕绕的关系早就明白了。可祁王殿下与储君无缘,不是正好么?
“将军。”他唤了一声,此刻也没外人,他压了一些声音,问,“将军慧眼识真龙,该高兴才是。”
谭岩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掀起眼帘凉凉看了清晖一眼。
西晋皇室从来简单的很,不过到了延德帝这子嗣才稍稍繁盛了些许,起码够得着“夺嫡”一说,可憋坏一些心怀叵测之人了,西晋自延德帝起往上数五代,几乎都是一脉单承,也只有嘉和帝,也就是延德帝祖父那一代出过两个皇子,不过其中一个无心皇位,自然也没这么多事。
起初他也没有过那么多心思,漳阴公爵位代代承袭,除了地处偏远一点,其他也没受过什么薄待——至少在晋楚交战前他是这般认为的,哪知晋楚之战的主战场余口就在漳阴临近,带兵主将竟也不是他们谭家,而是伏子安。
他有过疑问,有过不甘,甚至去质问过漳阴公,结果他哪里不知,只不过不愿意接受罢了,伏皇后与太子在宫中,忠国公在宫外,区区一个战事主将,还能左右不了么?
他原本最瞧不起那些暗地里的阴谋手段,但此役一过,人人提起晋楚之战,只会记得主将伏子安将军生擒楚皇,由此开启西晋百年处于下风至境况。
由不得他选,恰好去岁六皇子萧引被派往漳阴监修佛寺,二人初次见面是萧引微服在外,便没掩藏一手功夫,他后来知道那是六皇子萧引,是京中传闻只会跟在太后身边念佛的半僧皇子,他就知道,此人谋划不可谓不深。
后来的相识相交,便是他有意为之,漳阴公似乎也默许了他的这种做法,如今看来,宁王的确是目前最有优势的太子人选。
想到这,他起身就往外走,吓了清晖一跳,连忙跟出去,“将军这是要去哪?”
“宁王府。”
“将军要去寻宁王殿下可别跑空了,宁王这些时日都在刑部呢。”
谭岩脚步一顿,皱眉问道:“最近有何大案?”需要他这个皇子来亲自审。
“没什么大案,就是前不久宁王殿下择了吉日,准备水陆法会,京内戒严,歌舞酒乐一应停了五日,本来好好的,就快戒严能喝酒去了,哪想到了做法会那日,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盗贼不长眼将桃叶寺运往京中准备水陆法会的一尊金身罗汉偷了,没了这罗汉,水陆法那还做得成?太后娘娘差点气晕,陛下震怒,责令宁王殿下审察此事。殿下可尽心了,连着这一旬,昼夜不休在刑部审人。”
谭岩一听就知道萧弛怕是醉翁之意不在法会,当即提脚往刑部而去。
*
正当一天之间日头最烈的时候,蝉鸣喧嚣比起前些时日已经不算吵人了,许是因为已经进入夏末时节,或者是因为那扇侧门里吹过来的、与正午格格不入甚至还带些寒意的风。
又一阵微风吹过,刑部大牢最深处有道进出方便的小门,守门的狱卒双手横抱在胸前,伸长脖颈在寻着什么,终于看见换班的人过来,他紧着走了几步。
“你可终于来了!”
刚来换班的狱卒一脸不情愿,磨磨蹭蹭道:“这不是刚到时辰么,里边儿还审着哪?”说完往门内瞅了几眼。
一阵惨叫声传来。
他瞬间收回目光。
“快了,说不定啊,今日间就完了。”另一人安慰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伙伴听。
“这都多少天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宁王殿下还是个……”小狱卒停顿想了一会,憋出来个词,“菩萨面罗刹心。”
心字话音还没落,小门内又是一阵嚎叫声传来。
两人不由打了个寒颤,齐齐噤声。
过了半刻,该下值的狱卒拍了拍伙伴的肩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声音没出就走了。剩下的那个懊恼地挠了挠头发,他刚来任就在这站了十天的岗,被迫听了多少声不似人能发出的惨叫,一开始回去晚上睡觉都能做噩梦。
小门内久久的静了下来,怕是审完了,不是说这两日就能完的么?
小狱卒一边想着,一边脚尖蹭着脚后跟地磨了过去,刚站稳,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抬着的架子上盖着白布,甚至已经不能说是白布,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伴随着走动掀起的风,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不由分说地跟着冲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赶紧屏着气低了头。
待那两人走远了,里面长久的安静,小狱卒又害怕又好奇,终于忍不住侧头往门内深深的黑暗看去。
顺着小门进去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小道,折几道弯,就进到了刑部大牢最深处。
外边日头毒辣,里边却还透着一股莫名的森寒,正午的太阳不偏不倚,一丝光也没透进来,只余了一些光,让着牢狱深处白日间不至于点上油灯。
没有油灯,有一蓬烧的正旺的火炉,几方骇人的刑具随意搁在火势最欢的中间,长长的手柄延伸出来,方便人拿取。
火光跳跃,映在人身上,也将周围照得亮亮的,这是一件审问室,居中两根结实的木头一横一竖,其上血迹未干,地上散着几方长木凳,四周墙上挂着一片铁质刑具。
焦镜俯身轻声说:“殿下,还审吗?”
萧引睁开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瞳染上橘色的火光,眉间略显疲惫,他将撑在额间的手收回,转了几颗手中佛珠。
“还剩多少人?”
焦镜回道:“连上昨日抓的,还剩九个。”
“继续审。”
焦镜应是,对着外头吩咐:“带进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这是犯人脚链的声响,狱卒将人带进来,那人在牢里待了有几日了,听着这间房室传出去的声音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整天提心吊胆,终于轮到自己。
“大、大人饶命,小人真的没见过什么罗汉哪!”说完不住磕头。
萧引没作声,焦镜列行公事一样直接问:“你与青茗是何关系?”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人并不、并不认识什么茗之人。”
焦镜十分有耐心:“此人右耳下侧有一块黑痣。”说着,示意一旁的狱卒将画像拿过来。
“今年年前腊月初一,你与他在丰源赌坊见过面,还赢了他二十两银子,当时他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当即写了欠条给你,说年后三月就能对清欠条。”萧引盯着手中转动的佛珠,声音算得上慈悲温柔,“后来他何时将银钱还你的?”
那人回想了片刻,赶紧回道:“并无,那小子根本就没有还我,那欠条还在我家中,大人不信可以去看。”
萧引看了一眼焦境,焦境点头,即刻下去吩咐。
“你后来还见过他不曾?”
“再没有见过的,要是我见了他,肯定要他还钱,可这人泥鳅似的滑溜,不见人的时候根本寻不着。”
焦境吩咐完过来,冷声说:“你说谎,二月初八那日,你分明还去过麻六子家寻他,麻六子与你说他没在,你硬咬着说亲眼瞧见青茗进去的,你想硬闯进去,但是并没有成功,最后你蹲守在麻六子家门口,最后终于蹲到青茗夫妇,还跟了他们一段路。”
那人慌乱起来。
“可有此事?”
“并、并无,小人那日在城外陈家庄走亲戚,哪里有空去蹲他。”
“还想隐瞒?你……”萧引打断焦镜的话,朝一旁站着的狱卒扬了扬指尖。
两名狱卒手脚麻利地将人捆在木头桩上。
焦镜刚想吩咐动刑,外间就来人禀报说:“殿下,霍尚书来了。”
萧引揉了揉额角,起身道:“此地脏污,本王出去见尚书。”
“老臣见过殿下,殿下又是一夜未睡?”霍尚书一脸担忧。
“此案久久未结,本王心中愧对父皇和皇祖母所托,不敢大意,只盼早点审出结果。”
“陛下真是仁孝至极,不过也不能太过劳累才是。”
萧引面带笑:“多谢大人关心,大人这是刚下朝?”
霍千叹息一声,“是啊,殿下不知,今日早朝百官争来吵去,哪知陛下早就在上朝前写下圣旨,赐了婚了。”
“赐婚?”萧引喉头一紧。
“殿下还不知道?晨间还在早朝时分,陛下身边的葛如进就到祁王府和楚国那个什么公主那里宣读了圣旨,现如今整个平京城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