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阴谋(五) ...
-
剩余的弟子勉强结印开起了御界,刹时红光冲天,轰炸而开的能量柱如同撕裂开天地的赤雷,立刻,向四周破开独有的光彩。
火红的流波愤怒地冲刷开“不速之客”,如一盥沸水倾盆,蚁群溃散。
此刻,赫夫人血鞭挥开,登时长如大蟒,“蟒”身灵力灌注,滋滋作响,她冷哼一声,发令道:“不过几只畜生,何足惊慌?!守好结界,待我归来!”
便欲杀将出去,一高个弟子立刻惊慌道:“夫人!宗主还未回来!您不能一个人去啊!”,害怕的痛哭流涕,手脚发颤。
赫夫人一愣。
结界外,扑地的凶尸已纷纷立起,吊线木偶一般袭向赤热的结界……
赫夫人掣鞭的手青筋暴走,骨节嶙峋,誓死如归般悲烈道:“不回来就不回来,没他,难道我还杀不了这几只东西?”
——话音还未落完,人已飞剑般射出结界。
“夫人!夫人!”
她头也不回。
几只凶尸而已,几只凶尸而已?
若真如此倒幸运,你以为堂堂名门仙首风云一界的姑苏佚氏会怕几只不如流的凶尸?
不不不。
对于异化后的凶尸,情况截然不同了,它们所携带的不知名的毒素一旦攻击人体,至死是最善结果,否则——
结界内,那三两丛被异化尸活活咬死的弟子,竟僵硬地立起,肉里挣扎出藤蔓一般的乌黑筋络,突然,狰狞地伸展四肢!尖利的指甲如虫卵一般爬出,骨骼扭动、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眼珠上翻,绿色的血从眼角钻出……
蒙受蛊惑一般直逼活人而去。
“救命啊……夫人!夫人!
一个两个的迫不得已弃掉掌中的结印加持,孤军奋战。以卵击石。
危机关头,命悬一线,柳十六作为师之兄长当下第一反应就是发出讯息——给宗主、给公子,不管哪一个!只要能把消息发送出去!
“滋滋……”
风灵耳却一杂。他脑子一白,快接!快接啊!
周身焰火肆虐,惨叫哀嚎。
“这里佚伯可。怎么了……”
天不亡我!终于通了!
“师兄!我是十六!姑苏惨遭偷袭!救命啊……”
话未完,人已倒。
遗言都多余。
天边的月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那么清冷,那么凄凉,茕茕孑立,冷眼旁观人间的撕杀生死。夜风刮起了枯叶,细雨坠下,如针扎。簌簌拍地,一如人脚步踏跺之声——
赫夫人蓦然回首——
他来了?
夜深得一望无际,仿佛沉重的黑石轰隆隆地往下砸,死的,活的,全都融入它的重量,而人却轻飘飘的悬着,仿佛没有分量的魂魄。
她一咬牙,愤愤咬牙,不来就不来,我赫蓝氏才不在乎!
与异化的鬼殊死拼斗。
她一鞭子翻江倒海地抽斩出去,那些东西斩推一堆,另一堆又扑继来,这堆倒下,那堆又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杀不死,还给了它们喘息的机会。
血鞭被迫刺出毒辣的倒勾,如血红流刹时游走鞭身。这几乎要摄取赫夫人十成的灵力!她豁出去了!
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尸怪被她削得身首分离脑浆迸裂。
碎/尸分散四落,岿然不动,一如枯枝败叶。
赫夫人汗满面发乱凌,一副残破沧桑的面容,双膝颓然坠地,仍握鞭在手,只是灵力微弱。
滋滋挣扎。
遭此一劫,脱一层皮。
连高高在上自恃孤傲的月亮都不忍眼观这模样,快快以乌云遮盖。
月光遁没,火光终显妖艳,妖艳如一只鬼,将房屋瓦舍舐尽,火舌丝□□绕。波谲跌宕。
突然,碎/尸堆中有几只东西骨碌碌的滚动,滚动,然后黑影陡地膨大,从黑暗中摸出一双双猩红的爪子。
抓向赫夫人。
这些未被削破脑浆的头颅,竟然靠吃同类的尸体再一次异化!
这下还多了条尾巴!
赫夫人全身痉挛般的抖颤不止,杀一只,退一步;杀一只,跪一步。跌跌撞撞,摇摇晃晃。
视野中物像逐渐分离,仿佛撕裂的灵魂,她终于倒下!
最后一口气,她依稀看见绝望的火海之中,子弟无踪,乱尸丧狂。
该来的还是没能来,最后一面……
可惜了。
于烈火和灰烟中,她重重倒下。泪和着腥血哀坠,细雨扑扑,如掩埋苍穹的坟。无可奈何。
忽地,月光大泄,漫雨漂泼,不知自哪里,传来一阵箫鸣,箫声呜呜,沉沉砸地,仿佛倾刻间,天地之中无论死活,所有分量,都倾注其中。
立在火堆旁的、伺机撕咬赫夫人的凶尸竟一刹间纷纷僵滞,微微仰首,仿佛倾听。翻着的红眼珠子渐渐消退成惨白,周身的怨念黑气化作污龙滚滚涌向吹箫之人。
然后纷纷倒落。一如死去的人。残败的灰。
而那月白辉照的来人却一身迷黑,游走纱罗的潜丝猩红诡秘。那双眼睛,则笼罩在浓浓黑气之中,不,应是自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中涌出浓浓黑气,附和箫啼。
“蓝儿!——”
“娘——”
“蓝儿!蓝儿!蓝儿为夫、来迟一步!”
如豆的雨珠打在赫夫人的身上,悲痛者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为她渡去煦和不绝的灵力,如晨涛冲岸。
我傻傻的立在雨中。
突然,有弟子张惶来报:“佚宗主!芦大管家他……他叛逃了!”
夫亲震怒。
我心一抖。
念及种种,情不自禁的怪笑。
夜更深了。如无底的潭。
突然,余光中似乎有黑影迅速闪过欲行逃遁,我立刻持剑追出,奋尽全力。眼睛爬满血丝,就像有十多只红蜘蛛在里头张牙舞爪,又逃不出来。
雨更大了。
受惊的人间。
口里充斥着铁腥味,雨罩住了视线,眼前黑影模糊。
刘子骥这个混蛋!
我心中咆哮!
恨不能震破心脏。
一切都是他的手段,他使坏,他要姑苏的命!他要杀我娘杀我爹他要我们全家的命!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啊?!
我抓住了他。
我要掐死他!掐死他!
用刀子捅他。
悲痛欲绝地哀嚎:“去死!去死!都去死!都死啊!”
一如疯魔 。
一道青雷刺破天地,登时烈雨惨白,我望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泣不成声。
身下,竟是一具异变的尸体,衣衫被撕破,伤痕累累——
是我姑苏的兄弟啊!
我心绞欲死。
他们白白牺牲了。而我却苟活于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脸煞白,一直白到头发根,头皮发麻。
刘子骥、刘子骥、刘子骥!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恐怖地,咆哮抓狂,几尽疯癫。眼睛吐着仇恨的血,茫然无措……
“你不要这样,伯可。”
我刹时愣住!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烟雨迷离中——
“浪戾!”我一把拉她入怀,哽咽的像个无助的孩子,语无伦次地:“你、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到处找你!我错了,都怪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进那个鬼地方!都怪我!我娘差点因为我死掉……都怪我……”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抽泣哀嚎,要将这一生的血泪都用完,泪和着雨,砸下地,渗入九泉,慰藉牺牲的兄弟。
忽地,我抬起头,一拳重重地砸在旁边的松树上,松枝颤落,生生咬破唇齿狰狞道:“刘子骥、刘子骥,是他!是他!……”
“不是他。”
遭否,我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不是他?不是他那是谁?还能有谁!”
“幕后主谋。……你记不记得七年前人尽皆知的尚优状元,后来突然辍学的那个——邪磨,不,邪、醢。”
邪醢……
我不可置信,讶异道:“就是……七年前,那个为情所伤陡然放弃学业的……邪磨?”
一听到“为情所伤”四个字,浪戾心下咯噔一跳。
我细忖,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听过他的事,长一辈无人不夸他聪明,笨就笨他太老实太憨厚!他怎么会……怎么干的出这种……”
“人是会变得。”
我骇然,人是会变的,人是会变的,如一根针不问来由不明所以、生生扎进我的心里。
我的父亲以前不这样的。
他也变了。
我鼻头一酸,两只眼珠顿时潮热难耐,我拼命吸住,不让泪水掉下来。哭,是无能的表现,我不能在她面前表露软弱!
我强压硬抑地,小声嗫嚅道:“浪戾,我好累,好闷。能不能抱抱我……好不好?就一……”
“就一下”还未完全脱口,一阵猛力猝不及防地从背后袭来,我竟顿入她怀!
一刹那,烈雨碎花,草木回腥。大雨打得人间崩溃,少年在死亡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一个久违的拥抱,温柔的将他卷裹,把黑暗与痛苦都摒绝荒莽之外。
轻轻拍着肩膀:
“我们回家。”
…………
这一晚,长风吹过。无限凄怆辗转。
待苏苏转醒的母亲喝过汤药安稳睡下,我悬着的心才终于着地,浪戾连夜赶回西蜀通知郑宗主。我则将这些天的种种遭遇尽数道与父亲,包括我的猜测我的疑惑,种种的,都倾囊而出。
当黑夜冉退,天边由青白而绯红,曦晨落月的长空之下,已有三千雄师集结,整装待发。
花团锦簇,踏着早辉冰冷的鲜血,剑指秦岭——